第十四章

大家在學習的基調上開始慢慢籌備起了比賽事宜，這樣的比賽對於已經半隻腳踏進高三深淵的他們來說，實在是太珍貴了。

雖然大多數人都對朗誦並不感什麼興趣，但還是配合著背完了要朗誦的詩歌。

他們班選的是何其芳的《預言》，孟筱夢第一次讀就愛上了這首詩，對她來說不費什麼功夫的就背下來了，她對自己喜歡的事情從來都不覺得是負擔，背一首詩或是一篇別人眼裏任務艱巨的文言文，只要是她喜歡的，她都樂意之至且效率極高。

於是團體朗誦和個人朗誦都要參加的兩人，一邊背着《預言》配合著班級的進度，一邊認真的準備着自己的詩歌《星星變奏曲》。

這是以前學過的一首詩，一首層次分明，詞藻優美且寓意深刻的朦朧詩。

孟筱夢和狗子方荀都很喜歡。他們認認真真地把斷句、重音、邏輯內涵理得清晰明了，這無疑是兩人這麼多年來學的最認真的一首詩了。

這段時間，課間或中午教室後面都能看到兩人練習的身影，狗子還會隨機抓取路過的同學要求其予以點評。

終於兩人的努力也沒有辜負，成功進入了決賽。

同時進入決賽的還有隔壁班的張婧，他們朗誦的是《致橡樹》。

那時候好像很多詩都是懵懵懂懂的，其實並沒有看的很明白，像《預言》像《致橡樹》，直到很多年後再讀起的時候，漫長歲月曆經風雪，遇見了那個能讓你與詩歌產生共鳴的人，才略微能體會到其中意味。

而《星星變奏曲》，說起那個不和平的黑暗年代，我們幸運之至的再也不用去經歷了。

籌備期間，大家忙裏偷閒的在自習課去操場的台階上站好隊，在語文老師的指揮下練習朗誦。

孟筱夢特地為了決賽買了新的制服，還從朋友那裏借了一套給狗子。到了那天，這樣的比賽還是在學生群體中頗有氛圍，大家都緊張又興奮。

孟筱夢和方荀是手拉手站上舞台的，很奇怪，她出奇的冷靜，一點也感覺不到緊張。

她完完全全的投入進了這首詩，感受到一字一句哪裏該有顫音哪裏該溫柔，哪裏該鏗鏘有力，和他們之前想像的完全一樣。

很順利的完成了，孟筱夢結束了朗誦才聽到觀眾席有很多同學在為自己加油。無論結果如何都不重要了，她也完成了自己想要在畢業前站上學校舞台的願望。

後來他們得了三等獎，縱觀全局，每一個人都表現的很棒很出色。這不是小說，他們也不是帶着光環的主角，這過程已遠比一個名次重要的多了。

第一名是張婧他們班的《致橡樹》，實至名歸，或許他們其中有人讀懂了這首詩吧，沒什麼比真情流露，用心發出的聲音更能打動人了。

經過一次團體活動，大家多少也增加了班級凝聚力。許多從前模糊的人也有了辨識度，清晰了起來。

班上的消息也傳播更靈活了，不過他們幾人倒是很少關注班上八卦，畢竟班上男生加起來才堪堪十人左右，性格也不是很外向，哪來什麼發展機會。

不過這純屬是李藝安她們以為的。

她們所知道的八卦幾乎是人盡皆知的，比如班上有兩個男生是情侶。

這已經不算什麼八卦了，在那個時候的大家也完全沒有用特殊的眼光來看待這件事，甚至很多人也在鼓勵他們。

至少李藝安看到的是這樣的，也許是班上女生多的緣故，大家和這兩位同學的關係也很好。

孟筱夢還和他們分享過漫畫，交流觀后感，談的不亦樂乎。

有一次幾人還圍在一起看過腐劇，班上除了實在無知的路人，女生不是腐女就是知而不腐的。

李藝安等人均屬於知而不腐，似腐非腐的立場。

胖比時常感嘆，女孩子真是十分可愛美好的存在啊，還會翻出美少女照片以為證。

有一次胖比在網上極其認真極其嚴肅的說：「姐妹們，我提前給你們說一下，我以後可能會喜歡女的了。」

這語氣太認真了，大家都嚴肅起來了，然後無比認真的回答：「可以，我們支持你。」

其實這真的沒什麼，性取向而已，有愛就夠了。

只要自己在意的深愛的人能幸福，她選擇什麼樣的人，我們都會報以誠摯的祝福。

其實後來胖比雖然一直沒有男朋友，但也沒有女朋友。【微笑】

反倒是狗子方荀有一個談了很久的男朋友，和男朋友吵架了偶爾會來群里吐槽：「男人都是大傻×，小姐姐實在太美了，我要跟小姐姐在一起！」

孟筱夢表示贊同：「現實生活中都沒有可愛的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又溫柔又可愛！」

胖比默默把群名改成了：「搞姬福利群?」

李藝安表示：「等我！我們一起……」

胖比無情打斷：「不和你搞，胸太小了……」

「……」李藝安只得在大家的狂笑中，無語的翻白眼。

春天一向都很短，小花園裏的櫻花樹又開了一樹繁花，白玉蘭開了又謝長出了鬱鬱蔥蔥的葉子。

陽光會突然變得熾熱不似春天的柔暖，雪糕開始出現在同學手裏，頭頂的風扇也轉了起來，夏天到了。

夏天的天氣總是多變且極端，熱的時候柏油路面都反射著熾白的陽光，髮絲被汗水黏在臉上，空氣裏層層熱浪避無可避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而變天也來得很快，頃刻間黑雲壓城，狂風大作，雷暴大風陣雨呼嘯而來，簡直有末日般的氣勢。

那天是一個下午，除了少數家離得近的辟如狗子，和就想吃一口麻辣燙米飯的胖比出校門去吃飯了，大多數人懶得出校門去。

放學時還天氣晴朗無風，一如往日的沉悶炎熱，過了不久忽然颳起了大風，那陣仗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呼嘯的風從窗戶灌進來，把大家桌上的講義試卷，張張紙片吹得七零八落，滿屋紛飛。

在教室的同學手忙腳亂的，靠窗的連忙關窗，其他人去抓空中飛舞的紙片，大家絲毫沒有覺得困擾，甚至都覺得這樣的場景新奇有趣。

李藝安好不容易把自己和同桌狗子的講義試卷整理好，正要轉頭幫孟筱夢撿卷子，徐錦程一副一看就沒好事的嬉笑嘴臉刷地拉開了窗戶。

又是一陣大風把還沒來得及壓好的試卷吹得到處都是，女生們紛紛嗔怪著指責他。

他們學校臨江，學校前就是濱江所建的公園。江的對面是城南，高樓聳立，是城市的商業中心。

大家收拾好都趴到窗前看熱鬧，天空陰沉沉的，整個世界都暗了下來，風大的幾乎要把樹連根拔起，樹葉吹得發白。

城南忽然模糊了起來，像是被籠罩進了一層濃稠的霧裏。那片濃霧像一朵飛速移動的烏雲快速向城北靠近，很快城南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直到那片霧靠近，大家才看清，原來是雨幕。

雨下的太大了，每一滴每一道幾乎嚴絲合縫的不給人看透的縫隙，即使他們的教室正在操場邊，在雨幕中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另一邊操場的邊界。

大家都擠在窗戶邊，忽然孟筱夢喊道：「那不是胖比嗎？！」

李藝安仔細一看，操場那個扛着紫色星空蕾絲遮陽傘，冒着風雨艱難前行的人正是胖比陳雅文。

快到上課時間了，出去的人差不多都回來了，操場上開始出現零星幾個暴風雨中前進的勇士。

大家都看到了，開始喊：「陳雅文，加油！」

整棟教學樓都有些沸騰了，大家都在喊操場上自己認識的人，場面一度重現運動會輝煌。

胖比蜷縮在傘下看得出來很努力的在前進，逆着風舉步維艱。

胖比走到操場中間的時候，狗子撐著一把被風吹得快幾乎變形的雨傘出現了。

她看起來走的更慢，但是卻很從容，頗有一股無所畏懼的氣勢。

當大家激情澎湃的喊道：「方荀加油！堅持住！」的時候，狗子還騰出一隻手朝大家揮了揮，其中意味彷彿領導揮手說，同志們好。

李藝安和孟筱夢笑的快岔了氣，估摸著兩人快到了，急急忙忙又拿好紙巾去門口接他們。

胖比到了的時候，幾乎快濕透了。整個人都表情懵逼，茫然無措，濕漉漉的眼睛跟路邊被拋棄的小狗一樣。

相比之下，狗子淡定多了。

三人是目送着她緩緩走過來的，步履從容，不慌不忙。

狗子收了傘道：「反正都濕透了，不掙扎了，慢慢來。」說着擰了擰衣角的水。兩人着實表示佩服。

胖比清醒過來后，衡量了一下今天的晚自習內容是數學（他們分科以後就換了一個嚴肅的數學老師，上課再也沒有故事聽了，大家都對數學課唯恐避之而不及。）最終胖比毅然決然的以怕感冒要換衣服為由請假回家了。

後來數學晚自習上，得知有學生因為淋濕了衣服就請假回家，數學老師開啟了嘲諷模式，意有所指地告訴大家，學習路上要堅持刻苦，不要因為一點小事，淋個雨就回家錯過學習的機會。

這天的雨沒有下太久，夏天的雨總是來得快去的也快。後面雨慢慢的停了，整個世界忽然重現光明。

東南方出現了夕陽的餘光，赫然一道彩虹架在江上宛若仙橋，大家都嘆為觀止。

那次的雨，給李藝安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後來又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胖比回憶著說，她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整棟樓的窗戶上都擠滿了人還大喊加油，當時都嚇懵了。

李藝安設想了一下那個場景，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他們還一起經歷過晚自習雷陣雨突然停電，漆黑的教室被閃電照亮。

還有燥熱令人窒息的正午，忽然的一陣堪堪下了五分鐘的陣雨，兩分鐘雨水的痕迹就被蒸發的毫無蹤跡了。

孟筱夢和張婧還有過踏着滿路的匯成小溪的雨水混著狂風吹掉的枯枝落葉，頂着雷電走在回家的路上。

想來他們也算是一起走過那麼多的風風雨雨了，高中生活也早已在這些風風雨雨中過去了大半。

高二結束了。

但學習不僅沒有結束還以更緊迫的步伐向他們狂壓過來。

上一屆的高三畢業了，從高三的教學樓紛紛揚揚的落下他們撒下的書本紙片，像一場大雪，告別青春的大雪。

高三的學生們陣陣歡呼，樓下白茫茫的紙片堆得厚厚一層。

有些時候看青春好像是就這麼逝去了，但是又完完全全深刻地存在於每個人的回憶里，從來沒有消逝過，總有人記得並永遠珍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