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出仕

啪...啪...啪，劉府中的下人們在冰冷的冬天中，仍然得忍受着寒風的侵襲，讓冷腫的雙手來洗衣。

「哎，翠花，你說，帶小主人回來的那位大人，到底是男是女？長得也太俊了。」

為了緩解冰冷刺骨，洗衣的丫鬟便轉頭問向旁邊。

旁邊，正因冰冷而皺眉的丫鬟道：「應該……是男人吧？他身上著的是男人的打扮。」

「可不一定！」

在後面，正拿着未洗的衣服過來的一僕人道：「現在世道這麼亂，那姑娘一定是怕路上遇到歹人，看她細胳膊細腿的，肯定是安全起見！我看吶，她一定是書香門第出身的！」

「胡說，女孩的胸哪有這麼平。」

幾個丫鬟和僕人便因一個人的性別爭吵起來。

但是對於在東苑住着的那位夫人來說，那位帶着小主回來的「女人」是真的讓她火冒三丈。

「姐姐。」

一名身着黑甲的將軍走出來，行禮道：「您叫我來……」

「怎麼搞的，你幾個手下找不了一個小孩和一個女人？」

蔡夫人火冒三丈，連平時的端正儀容都忘記維遲，仿像一個潑婦。

黑甲將軍頭低得更低，解釋道：「姐姐，我的那幾個手下不是找不到，而是……」

「而是什麼！？」蔡夫人問道：「那天那麼好的機會，只要那小鬼死了，這荊州，就是我們的了！」

「姐姐！」黑甲將軍突然大聲，然後又低聲道：「小心隔牆……」

「你怕什麼。」口頭上是這樣說，但是蔡夫人還是低下聲音：「到底怎麼一回事？」

「我們尋了很久，在一間茅廬看到了那幾個人的屍體，全部都被一刀砍斷的頭顱而死，對手的蠻力顯然很強。」

黑甲將軍道：「但是從那天回來的姑娘來看，我感覺不出她有半點練武的氣息……」

「她顯然不是什麼習武之人！」蔡夫人突然瞪大眼睛：「你是說，有人在幫助小主和她？」

「是的。」黑甲將軍：「單單這姑娘，根本沒有什麼身世，她的父親言議不過是一縣令，卻已早早去世，她迫不得已，只能在山野耕種自力更生。」

「但是，在這荊州，誰敢和我們蔡家過不去？連我們的人都敢動，莫非是……」蔡夫人突然想起多年來一直在自己身旁的那張面孔，那是一個連威震中原的曹操、袁紹，都不敢輕易得罪的人。

想到這，她立馬恢復當初的鎮定，道：「既然失敗了，那就再尋機會。」

「是。」黑甲將軍立馬告退，離開了這東苑。

但在離開之前，黑甲將軍卻前往一個僻靜的住處，整頓了自己身上的儀容儀錶，鼓起勇氣，提禮物喊道：「鎮南將軍軍師蔡瑁，前來拜見言和公子！」

半響，門還是沒有打開，蔡瑁只得灰心的將禮物放在門前：「既然公子不願意相見，蔡某也不敢強求，這些薄禮，還請公子收下。」

「放下吧。」一道天籟之音從院子裏傳出，讓蔡瑁心頭一震，但是內心又是低落，只能放下禮物，離開了院子。

當蔡瑁離開了院子后，言和方肯打開門，看着地上的禮品，冰冷的雙眸彷彿在嘲笑着。

「我……不是女人。」

言和彎腰撿起禮品，看到裏面的名貴寶飾，自他進入這劉府暫居起，蔡瑁便每天都藉著進府拜見姐姐之名，來這裏贈送各種禮物。

「公瑾……你這一手着實狠辣。」言和皺着雙眉，十分怒然地說：「求賢不得，便藉此手來堵塞我，江東周郎……」

三天前……

荊州，四通八達，自古便是天下之腹，而如今，劉表虎踞荊州，東和孫堅，北結曹操，以至於原本的戰火之地，成為了天下唯一的世外桃源。

但是對於平民來說，這裏雖然是安寧之地，但是生活依然是困苦不堪。

因為遠離戰火，在南陽的卧龍崗，便有許多享名的「隱士」隱居於此。

但與聞名的隱居之地不同，這裏反而成了更加出名的人才招聘所。

「我說阿瑜，雖然我們家和劉氏交好，但是我們來這裏招人，他們知道會不開心的。」

兩個氣度非凡的英俊青年，正行走在這聞名的卧龍崗中，聽到這話，走在前頭的少年轉換頭，露出寵溺般的笑容：「但這也正說明，劉表知道這裏面的人，是天下中的翹楚及有才之士。」

在行進了接近兩個時辰后，此時的卧龍崗極其優美，尤其是在此時，空中傳來悠揚的琴聲，讓二人仿居仙境。

那位叫阿策的青年正準備說話的時候，阿瑜卻停下了腳步，眺望着在不遠處屹立在半山邊，溪水旁的一間房子。

「找到了。」阿瑜清澈而又細長的雙眸輕眯：「阿策，你等下一定要對他恭謹點。」

「知道了……」阿策雖然對這樣的話有點不樂意，但是畢竟是讓面前這位聞名江左的周公瑾所在意的人。

他一定要好好見識。

二人又再度行進半個時辰，其中，琴曲已經變換了數曲，二人在琴樂的陪伴中，竟然沒有感覺到一絲疲勞，而是繼續艱難的上山，直到在太陽臨近下山的時候才抵達這間茅廬。

周瑜作拱手道：「江東周公謹與孫伯符，前來拜見子云先生。」

此時的琴聲仍然沒有停下，而是繼續輕彈，周瑜也並沒有着急，而是繼續等待着，等草廬中的主人彈完這首琴曲。

好不容易等到琴聲停了，周瑜才再度對茅廬喊道：「江東公瑾，特來拜見子云先生。」

「既然來了……那就沒必要在門外候着。」

草廬中，似乎是有人站起，到周瑜和孫策二人走進茅廬的時候，便與草廬中的人碰面。

對於曾經認識的言和來說，周瑜的確不是陌生的人。

早年時期，言和與其父親便寄居在廬江時，便與此人相識，不過由於家境問題，不得不隱居在這卧龍崗上。

二人進到屋子，但見他一身白衣端坐堂中，青蔥修長的雙手在古琴上來回躍動，帶有冷漠的眼眸專註地望着琴弦，細眉輕皺，看似愁緒千重，細嫩的臉上櫻桃色的粉唇又勾勒出別緻的灑脫，好一個美人兒。

就連孫策忍不住道:「好漂亮的人。」

言和左手挽起右手衣袖，然後拿起在燒着熱水的水壺道：「寒舍簡陋，沒有點心招待二位，唯有濁茶相伺。」

周瑜倒是對其沒有意見，而是微笑道：「無妨，知交對飲，就是濁茶，也能飲出美酒家宴。」

在為二人斟滿茶水后，言和便問道：「那麼……二位跋山涉水來此寒舍，不會是為了喝這濁茶吧？」

孫策還在糾結著言和到底是男是女的情況下，竟然直接脫口而出：「你到底是男是女？！」

這一話，讓旁邊一度面對千軍萬馬都面不改色的周瑜震驚地噴出茶水，瞪了孫策一眼，拱手道歉道：「先生請勿見怪，只是阿策他，第一次見到如先生這樣的人。」

「不奇怪。」

孫策不是第一個提出這樣話的人，也不是最後一個。

言和從遠處看到周瑜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的用意，不過這個世界，確實出現了奇怪的景象。

孫堅沒有聽從袁術的命令去主動攻打劉表，而是在劉表的幫助下，孫堅趁勢奪下江東，自此，江東和荊州成了一家。

但又會如何呢，言和很清楚，就算再怎麼改變，北面的曹操已成不可阻擋之勢，自己要做的，就是在這裏等待曹操奪取荊州，再為他獻謀一統天下。

「那麼，二位到來，到底是有什麼想法呢？」儘管知道周瑜來這的目的，但言和還是故作不知地問道。

周瑜拱手道：「今日我們二人到來，是特來邀請子云先生出山。」

「不……」言和坦然拒絕道：「我已經在這裏隱居良久了，沒有出山的打算。」

周瑜嘆道：「可是，先生才弱冠之年，加之曠世之才，當真捨得隱居在這山林中嗎？！」

「是以。」言和不否認地點頭：「就像公瑾您說的那樣，我這樣的才華，又何必隱居于山林中，可若是如此，我這樣的才華，又會有誰配的上？」

狂妄！

言和明白這句話實在是狂妄，可是對於這種情況，卻只能如此。

周瑜聽到這話，先是惱怒，然後又是平靜回來，道：「這樣啊……」

眼見氛圍僵持不下，孫策突然道：「世上沒有配的上你才華的人？」

言和望向他，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我父親孫文台，僅僅一小官吏，如今卻是佔據江東六郡八十一縣，就連曹操、袁紹，也向我父親示好，難道不配擁有姑娘……先生這樣的才華嗎?」

「孫文台虎踞江東，兵精糧足，確實為一方梟雄，然而江東只與荊州交好，江北地區進退不得，長江天塹反而成了限制，不知伯符將軍，江東自保尚可，要爭奪天下，該如何行動呢？」

拾起旁邊的羽扇，言和輕搖地問。

周瑜、孫策二人同時一驚，周瑜露出喜色：「先生，高卧隆中，便已知曉我江東之難，倘若……」

「在下是猜的。」

言和繼續搖晃羽扇道：「孫策將軍，既然在下沒有說錯，那您覺得，在下是否有才能呢？」

「先生一番推測，便將我東吳優劣分析，但我覺得，先生的才華，天底下有許多人都配得上。」孫策豪爽大笑的答道。

「請閣下試言。」

孫策緊握拳頭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我！！！」

言和嘴角輕揚，彷彿已經猜測孫策的話，但還是搖頭：「孫將軍的心意和氣概，在下心領了，可在下已經習慣了隱居南陽山野，無法再為二位出山謀取天下，所以……請回吧。」

「喂，你這……」孫策還想再辯，旁邊的周瑜卻已經拉住了他，道：「阿策。」

與死纏爛打型的孫策不同，周瑜深知言和外柔內剛，加之此次不過是讓孫策見識賢才，便拱手道：「既然言先生不願出山，瑜便不勉強了，但是先生如果有出山之志，江東隨時為先生的謀略提供平台。」

「一定……」

確實會提供平台，言和心中暗想着：因為遲早會幫助曹操，來攻略你的江東。

起身擺手道：「二位，請。」

兩人便起身，往門外離去。

突然，在遠處傳來喊殺聲，一個渾身是傷的男子，緊緊摟着一個小女孩奔跑，逃離著，但是身後，有接近十餘名黑衣男子提劍追殺。

「救！救命！」

看到言和三人，男子彷彿看到希望一般，對三人喊著，黑衣男子們手持利刃，時不時投擲暗器攻擊那位男子，但他卻忠心地用自己身軀擋住暗器攻擊，死死護住懷中的藍衣少女，一下、兩下。言和不帶同情地計算著暗器投擲男子的次數，彷彿眼前沒有發生事情。

一柄利劍划落在男子肩上，整塊肉都被削落下來，男子的命數已盡時，竟主動轉身，讓自己承受跌落於地的痛苦，懷中的少女被「放開了」出來，白嫩的俏臉上儘是鮮血和眼淚，言和看見，她咬着貝齒，仍有意識的往前逃跑……

就在言和思索著愁緒時，周瑜突然道：「阿策，救下她！」

在一旁因為被言和瞧不起的孫策早就一身怒氣，不過因為答應了周瑜不能隨便動手，以免驚動劉表，所以他一直憋著。

但言和突然喊道：「不！不用救！」

但是孫策豈肯理會，腰間的佩劍脫鞘而出，直奔那十名黑衣人。

孫策年幼便隨孫堅在戰場廝殺，戰華雄，奪江東，多年的征戰早就練就他的身手，一時間，他與十名黑衣人的廝殺如同演戲一般，竟然將他們盡數斬殺，且是刀刀落頭。

周瑜走到那名男子身邊，彎下身子扶起那位少女，問：「你沒事吧？」

男子顯然已經身負重傷，而言和這裏又沒有郎中會幫助他，男子道：「請……請幫我把小主人安全送回劉府，他一定會重謝你們。」

周瑜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但沒有明顯的答應，而是扶起少女對身後的言和道：「言先生，這位少女……」

「我明白了，請放心吧。」

在暗罵着周瑜的狠辣的同時，言和也很清楚，這個周瑜，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將周瑜懷中的少女抱了過來，周瑜故作內疚道：「給先生的雅居弄出血腥來，當真是罪過。」

「無妨。」言和安撫著懷中的少女：「二位，天色已晚，請儘快回去吧。」

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的孫策還是一臉蒙，但是周瑜卻拉住了孫策的手，道：「那麼，請言先生保重，我等日後再來拜見了。」

最好永遠別來。

眼見着二人離去，言和暗罵着，而地上的血腥味逐漸濃重了起來，擔心小女孩被這場景嚇到，言和連忙抱着她返回屋子裏。

言和看着懷中的少女，仍然被之前發生的場景嚇得不敢說話，大概猜出了事情的願意，但卻無可奈何地說道：「你是不是叫劉靈？」

少女聽到我的話，認真重新的看回我時，道：「是……是的，姐姐，你好漂亮……」

「我不是姐姐。」言和撫摸她柔順的頭髮，聽到她的回答后，內心更是一片灰暗，安撫說：「劉靈，以後，我跟着你好不好？」

「啊？」劉靈被嚇壞指著自己，重複得問：「跟着我！？」

「嗯。」

劉靈感到環繞在腰間的雙手一松，自己被面前這位漂亮的大姐姐放下，內心正失落之餘，突然眼前的言和雙膝伏下，俯身道：「屬下言和，願為小主人，孝犬馬之勞。」

……

「阿瑜，你為什麼要我殺了那群人啊？」

在遠處，正在離開着的兩人便扯便走道。

被孫策詢問的不耐煩的周瑜道：「你可記得，那個小女孩是誰？」

「啊？那個小女孩？」孫策疑惑問：「不知道。」

「三年前你還捏你弟弟的臉，叫他努力讀書，日後迎娶人家呢。」周瑜沒聲好氣道：「她是荊州劉景升之女，劉靈，如果沒有出差錯，她仍然是劉家的第一繼承人。」

「啊？！」孫策震驚：「那丫頭，變化也太大了吧，比以前更漂亮了呢。」

「呵，那又如何。」

周瑜抬起頭望着星空：「既然你不願意為我江東效力，那麼，不要責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