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誅殺仙佛的神

這一天，如來與三十三諸天，與天上諸般仙佛論道。

整整七七四十九天，與凡間，乃是四十九年。

莫道看似悠久，如若凡人的心，視十年如一日，那凡人眼中，豈非才過五天不到？與眾生眼中，又值得了幾刻？

今日卻似來了不速之客。

在漫天仙佛聚集的今日，九重天之外的神聖空間中，眾仙圍繞的核心，傲然立着一個虛無的黑影。

「哈哈哈哈，甚麼天道，仙佛，妖魔鬼怪，根本不值得一提，虛偽的世界，讓我來毀滅！」

這兒沒有風，他的長發卻在風中凌亂。黑色的披風，黑暗的魔。

魔光萬丈升起，霎時之間，籠罩住了諸天仙佛的金光。

無上天魔！

「緣何他會脫困而出！」

上位之間，玉皇大帝的臉色變的最快，反應亦是極快，瞬時之間，眼神變幻，似遊離非遊離，似假象非假象。「太清移神混元**」運轉起來，待要望向一眾神仙，尋求保護。

「其實他本不需要這樣慌張，天魔縱然要大開殺戒，也不會找他這樣的廢物。可惜天庭眾仙不是瞎子，沒有誰在看到天魔之後，還不出手的。如果他們是瞎子，或許下場還要好一些。」

有個聲音輕笑道，奇怪的是誰也沒有聽到，天上地下，萬仙萬聖，似乎都將注意力放在了無上天魔的身上。

二郎神冷哼一聲，第三隻眼，神光大盛，玄冰寶戟，融入自身，也不言語，大吼一聲，天音彷佛震散了天空，有如一千條上古天龍，在九重天之外齊聲龍鳴！身體一卷，似暴風之巔中心，生出龍捲般的漩渦，帶着至強至霸的氣勢，無窮無盡的天威，有若流星趕月，直刺向無上天魔。

與此同時，玲瓏寶塔，真音琵琶，護天傘，震天寶珠，圍住了無上天魔，四大天王，卻悄然無聲的從四個方向，如影似幻，襲了過去。

其他眾仙，亦不約而同，盡皆出手，無數的法寶，無數股仙力，化作千千萬萬道極光，籠罩住了無上天魔的身影。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芒！」

無上天魔冷笑一聲，不見他做什麼，但那漫天蔓延的天雷，天火，天水，斬妖劍，九天玄卷，日月吞吐，竟怎樣都近不得他身，但見無上天魔縱聲大笑，眾仙齊齊驚呼一聲，原來那千千萬萬道光芒，全數反彈了回來。

昔日鋪天蓋地的天水，震驚九天的落雷，將三十三重天燒成紅霞的天火，今日卻全然不起效用，反而連威力都被反彈回去，二郎神在地上不斷的打滾，好不容易停住身形，勉強運轉法力，待要重新站起來，卻是「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一代戰神都落到此田地，那麼其他的仙，下場可想而知。

「驚訝么？其實也不必驚訝，無上天魔，乃是**之魔，你們雖是眾仙，看似無欲無求，其實心中壓制的情，猶勝於凡人，凡為情所致，向我攻擊，便等同對抗**，相當於攻擊自己，天若有情天亦老，這句話豈是白說的？一群還要聽如來那白痴說講的雜碎，連這點道行都沒有，也配與我動手？」

無上天魔哈哈大笑道，轉過身來，對着如來：「怎樣？我今日回來了，你劫數已到，還不給我退下？將這三界，乖乖交還與我，還可饒你狗命。」

話音一出，眾仙眾神，諸古大佛，連如來的臉上，都變了顏色。

「縱然神魂俱滅，我等也會替天行道！」二郎神大聲吼道，「你們說是不是？」

卻沒有人回應他，無上天魔笑得更大聲了。

「你們這是怎麼了！這樣還算是天界中引導眾生的神仙嗎！四大天王，你們平日的威風哪裏去了？」

二郎神冷冷的將眼光掃過去，每一個被他看到的神仙，包括四大天王，都似乎在躲藏着他的怒視。

「不錯，楊戩大哥，成仙成聖，保護眾生，乃是天理，我今日，也要誓死一戰。」

一位臉上全是染紅的血，連身形都站不穩的少年，淡淡的道。

若不是聲音仍一如既往的滔天浪濤，誰還認得出他是昔年聲名赫赫，殺龍太子，割肉還母，剔骨還父，蓮藕之身，英雄不可一世的三太子？

「好好，有你這個兄弟，共赴黃泉，楊戩不屈此生，可惜我那六兄弟不在此，那結拜的兄弟，又在靈山鎮守……」

二郎神大笑道，百感交集，心神不定之下，又吐了幾口鮮血。

但他的眼中，彷佛已到達無欲無求的境界。臨死前的心愿了結，讓他的心境，自從誕生以來，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莫非他接下來爆發的一擊，可以結束這一切么？

無上天魔突然笑得彎了腰。

「你笑什麼？」三太子冷冷道。

「無欲無求？臨終前也當成無欲無求？莫非你不知道，凡人在死之前，才是感情最豐富的時候？若不然，為什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無上天魔笑得在地上起不來。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帶給眾仙的衝擊，也越來越強烈，二郎神和三太子眼中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如來忽然開口嘆道：「天魔，你可願與我賭勝？」

「我聽說，你跟猴子賭勝？欺負一無所知的天生石猴，也算本事？還妄想在我這兒歷史重演？倒要看看，你還有甚麼手段。」

無上天魔的笑聲更響了，眾仙的心底，也漸漸沉了下去。

如來嘆氣，道：「為何你要來此？你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又為什麼要造此殺孽？」

「不錯，若是我答，這是劫數，我之宿命，為此而生，為之而動。你便會說，無論仙魔，都是在與天爭命吧。你果然與過去只會拈花一笑的如來不一樣了。」

無上天魔眯眼道。「只可惜，在問及我來自何方時，你為何不先盡下禮數，先告訴我，你又來自何方？去往何地？為何阻攔與我？」

如來合掌道：「生我者天地，我去之地，自是西天，我便是西天，阻攔與你，自然是為了天下蒼生。」

眾仙心底暗暗叫好，唯獨觀音，勝佛，二郎神，寥寥數十人，才窺見無上天魔嘴角，露出了詭異的一笑。

「好，很好，既然你是為天下蒼生阻攔與我，那麼你們這些個仙佛，只要有一個站出來，肯為了蒼生，將神魂自願打入黑暗深淵中永世受苦，我便對天起誓，放過天地蒼生怎麼樣？只不過，剛才那些不出聲，放棄了天下蒼生，有屈服意向的仙佛，我還是不會放過的。」

「不好！」二郎神等人一聽此言，便知道大事不妙，情況到了危機之至的時刻。

黑暗深淵，那是比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還要恐怖的地方，即使佛陀進去，也是永無出頭之日，如今無上天魔卻要求一位仙人自願受苦，分明是要將如來往死上逼了。

原本天地之間，確有劫數，無上天魔今日即使毀滅如來，他日如來複生，未必不能翻盤。但這樣一逼，如來進了深淵，哪還有復生之機會？

更可怕的是，他抓住「為天下蒼生」這個口實，竟有了誅殺眾仙的理由。

「不要開玩笑了！如來的話，怎麼能代表我們！」有些神仙已經瘋狂的喊了起來。

「你這魔頭，竟連我們都不放過，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許許多多的神仙，齊聲怒吼道，眼看又要出手。

如來大喝一聲，眾仙一驚，方才停息下來，「天魔，我不會受你的惑言，你對天起誓，又有誰會相信？你一生欺騙者無數，如今又憑什麼要我信你？」

他心想這樣一來，便化解了天魔的話語不料後者哈哈大笑道：「既然不信，又做何賭勝？論什麼破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今日，無論你說甚麼，我都要殺！」

此言一出，眾仙佛臉色驚變，自知災劫難免，三界註定要面臨滅世浩劫了。

無上天魔得意洋洋，魔光大勝，眾仙只覺身體冰冷，萬般法術，一個也用不上，只能坐着等死。

此刻他的心中，舒暢之極，「這個世界，什麼仙佛，亂放狗屁，還不是不堪老子一擊？一群自以為是的傻子，還有崇拜這些傻子的無知的凡人，今日我就讓你們全部滅亡！」

「讓那天，遮不住我眼，讓那地，埋不住我心，要那眾生，都明白我意，要諸天神佛，都煙消雲散？」

無上天魔的笑聲突然停了下來，冷汗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年少無知的輕狂，真好啊……我記得你的來歷，不屬於這個世界之內，對不對，穿越者？」

話音未落，九重天之上，突然多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美到無法形容的少女，緩緩而出，驚絕了全場。

「這是怎樣的人？天底下竟有這樣的人？月上嫦娥與其相比，都不過是凡人素顏了……」

這兒是三十三重天之上，連眾仙都要法寶才能御空，她的步伐，卻好似踩在大地上一樣堅實。

如來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異樣的色彩。

「不要誤會了，我來這兒，不是救你們的，正如天魔所說，連天下蒼生都棄之不顧的眾仙，已沒有了存在的價值……在場的所有人，今天都會死在這裏。」

這少女說起來話來很平靜，平靜得讓眾仙都覺得，在其身邊睡着都沒有問題。但說的話卻可怕極了，竟是要將天魔與眾仙，一起誅殺在這裏！

若是玩笑，也就罷了，偏偏天魔顫抖的樣子，證明了這句話，一點兒也不是在開玩笑。

「天魔，你真讓我失望，我給了你重生的機會，你卻因為力量迷失了本心，天甚麼時候遮住過你的眼？地甚麼時候埋住了你的心？你的心，是你自己的，即使死了，只要心志不變，又有甚麼可以阻攔與你？要那眾生，都明白你意？哼，你不如拿個大喇叭，全球廣播，怎麼樣啊？沒有引導眾生的資格，又要眾生明白甚麼？又憑什麼強加與你的信念與他人？」

少女的話音仍然平靜，但天魔竟然慘叫一聲，掉頭就跑。

少女彷佛也不想去管它，轉向如來，道：「可有覺悟了？」

如來嘆道：「這是自然，為天下蒼生，眾仙轉世的這一天，早已悟到，但有一個問題，待要請教。」

少女眼光閃動，道：「請講。」

「在我眼中，你該是紅粉骷髏才是？無欲無求，方是大道，但這漫天眾仙，緣何仍有情？」

「你還記得拈花一笑時，花的樣貌么？欲，是阻礙仙道，可以封絕的存在，但情，卻是追求永生，引導力量的寶物，你守護天下蒼生的心，不也是這樣的么？」

少女微微一笑道，隨即回首，掃了二郎神和三太子一眼，「這兩人，轉世之後，會成為怎樣的人呢？不論如何，仙佛重現的時代，在未來，一定會由凡人親自實現……儘管是這麼個邊境星球也好，要諸天仙佛都煙消雲散？仙佛本就是人，是眾生，如何消散？難道毀滅世界？」

話音未落，她已消隱了身形，三界之中，彷佛再沒有她的存在。

眾仙見驚險過去，各自暗中慶幸，如來，觀音，二郎神等人卻閉上了眼睛。

片刻過後，有羅漢驚呼道：「我佛圓寂了！」

接着二郎神，三太子等人，亦面露微笑，神魂俱散了。

眾仙只覺得，身體完全沒有任何異常，但神魂卻不由自主的，搖搖晃晃，要托天而去。不由大驚，急忙各施**，甚麼「聚魂散定**」「回魂李天之術」「不死金丹」等等全使了出來。

但這一切都是徒勞，任何的法術，任何的手段，都不起作用。

「為什麼不起作用！」臨終的神仙們，絕望的咆哮道。

「沒有用的……你們還感覺不出她的力量，是甚麼情形下感覺到的么？哈哈哈哈……這是天劫啊，壽命齊天也無法抵抗的天劫啊……想不到我縱橫萬年，在她的手上，卻是十萬個我，都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無上天魔大笑着跑回來，隨後也煙消雲散了。

三十六天中之玉清境上，祥雲化霧，霧生仙氣，溫暖的光芒，籠罩着太清宮，看似祥光，卻是陽光的變化。元始天尊睜眼笑道：「喜事來了。」

說罷，元始天尊便離了千年未動的玉座，座下三仙大惑不解，問道：「為師明鏡若心，俗念皆無，緣何今日似凡人般欣喜？」

「哎，凡人，凡人？我等在來此星球之前，又何嘗不是凡人？」元始天尊望着天際，彷佛在感嘆著，又好似在高興著。

「天數已盡，眾仙歸位！我終於可以回去了，你們也去罷。」

三仙茫然相顧，道：「為師要我們去，我們去哪裏呢？」

「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忽然之間，玉清宮中，憑白無故，出現了一位白髮童顏的老人。

陰陽輪迴在衣上飄蕩，無盡天道與心中自知。彷佛天地間道的化身，這老人不是太上老君李耳，又會是誰？

三仙忙近前畢恭畢敬拜道：「參見太上老君。」心下卻是疑惑，倒不敢問。李耳大笑道：「起罷！身份地位，如今已無用了，我今日來，為的是最後見你們師父一面。」

元始天尊瞪着老子，老子也瞪着元始天尊。好像臨死仍不死不休的仇敵。

「你那順應天道，無為而治，現在好像到了要你自己死的時候了呢？怎麼樣啊？」天尊冷笑着道。

「哼，你要說我在這苦海之中隨波逐流么？我不是佛，從未普度眾生，眾生不需要我來度，苦海彼岸，全由眾生決定，我止秀與道路，真若論起逍遙自在，生活完滿。開天闢地以來，又有誰勝過我們？如今一死，已是心滿意足，無須遺憾。」

老子針鋒相對，兩人眼睛都冒煙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過去的仇恨，還裝作不共戴天，斤斤計較呢？我這做妹妹的，辛辛苦苦造了人的，都沒抱怨甚麼，你們這兩老大不小，還不正經？」

天生絕倫的美貌，懷春少女的模樣。人未到香氣先至，初出場眼似繁星笑。這突然走進來的，不是女媧娘娘又是何人？

天尊和老子哈哈大笑，收了眼光。三仙忙不迭的又要拜，卻是心頭一涼，眼冒金花，還未想得甚麼，神魂便散，不知往哪裏去了。

「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三聖笑道：「看來記不清了。」忽又傷感道：「想不到連我們都記不清了。」

不約而同的，三聖伸出手來，重疊在了一起。

這是怎樣的離別？誰也看不透，但這三手相合，卻是三聖緣自心底，自然而然的反應，或許連他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想要這麼做。

「花開花落終有時，雨後彩虹又見情。」女媧笑道。「恭喜恭喜。」

「逍遙無生不知年，酒盡苦來仍尋甘。」天尊嘆道。「不錯不錯。」

「道生道生無窮生，道非道非天是非。」老子吁道。「萬幸萬幸。」

話畢，三聖再無言語，許久之後，仍不見動靜，原來早已仙去，不復天地間了。

這是後人無詩可嘆，無書可寫的前言，亦是新的故事的開始。

歷記錄，無紀年數，未知年間，忽有一年，天上地下，千萬仙佛，全數消失，凡人皆拍手稱快，又千餘載，凡人消隱與世，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