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魚

野兔在家裏是養不活的，其實劉備的家境已經不容許再養任何家禽了，光是發財的一天三頓飯，有兩頓半都是到別處蹭的。

卸下了一身的裝備后，陶保便把兔子從發財身上取下，然後拴在了客堂里的桌邊。

劉備也慢慢的卸下了竹簍，竹簍是加工過的，底部是可以盛水的，即便是有水，簍內的六條魚也已經奄奄一息了，一個個的翻著白肚，只有魚鰓還在艱難的呼吸著水裏幾乎沒有的空氣，又或者是神經未死，還在做着習慣性的動作。

「這魚不能過夜，一過夜就臭了，一會兒吃過飯後就要開膛破肚，然後抹上鹽掛起來。」劉備一邊撫摸著發財的毛髮安慰它，一邊對陶通說着。

魚肉腐爛的速度很快，只要放在空氣中，要不了多久就會發臭的。

陶保知道這是要做成鹹魚，只不過做成鹹魚后的魚，就沒有發財的份兒了，醫學角度來說，狗狗的汗腺特殊，鹽很難排出來，所以不能攝取過多的鹽分，鹹魚中的鹽分對狗狗來說，明顯已經超標了。

當然了，魚雖然沒有發財的份兒，兔子肉卻一定不會少它一份兒，畢竟人家也是辛辛苦苦駝了好長一段路的，若不讓它吃，估計他能絕食，要不就跟陶通拚命。

劉母已經用拖盤把三分飯菜放進了客堂，今天沒有粥，卻有麵湯和餅子。

麵湯一向是中原一帶的吃法，抓幾把小麥面在碗裏，加少許水，然後用筷子不停的攪拌，待水完全浸入面中，看不到白色，然後放置一邊，鍋中水開之後，再將碗中加滿水攪拌均勻后倒入鍋中，湯開后還要揚湯止沸反覆幾次才算熟，可千萬不要以為湯一開就熟了，若真這樣關火的話，吃了多半是會鬧肚子的。

麵湯清香養胃，陶保吃得很香，這讓他想起了玉米羹，只可惜玉米在明朝的時候才從西方傳入中國。

餅子加腌菜，陶保吃得津津有味兒，吃幾口餅子再陶醉的喝一兩口麵湯，他覺得這是他有生以來吃的最美味兒的東西，吧嗒的嘴巴，吃得像小豬崽兒一樣的起勁兒。

劉備卻不同，他喝麵湯喝出了一臉的猶豫，吃麵餅吃出了一臉的憂心忡忡，若不是當着陶保一個外人的面，他真想大哭一場，之前他就經常掉眼淚的，十八歲的大夥子，老是掉眼淚，這讓劉母很是費解。

劉備知道，沒有粥喝的原因是家裏已經沒有米了，廚房麵缸里的半袋麵粉，是劉母白天從右邊鄰居曹家借來的，說是將來有了再還，其實是有借無還，人家也沒指望能還。

之前吃的米也不是自家的，是左邊鄰居吃不完才施捨給他們的，陶保不知道的是，他一直吃的都是被蟲子盜過的大米。

劉備覺得蹭飯是一種恥辱，所以常常像個大姑娘一樣躲在被窩裏以淚洗面。

當然，劉備不知道的是，他當下的蹭吃蹭喝才只是個開始，因為在不久的將來，他還會到許多大戶人家去蹭飯，比如公孫瓚，陶謙，袁紹，劉表，甚至連死對頭曹操都甘心讓他蹭飯，就是這樣一個從十多歲就開始蹭吃蹭喝的人，蹭到了四十多歲，卻硬生生蹭成了皇帝。

事實證明，蹭飯也是一個技術活兒，需要極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和良好的心理素質，另外臉皮也要足夠厚，人緣也要足夠好，起碼要做到寧肯天下人負我，我不負天下人。

另外，蹭飯者也要心有大志，不然蹭到墳堆里，也只是個蹭飯者，蹭飯成功的人除了劉備之外，還有一個家喻戶曉的名人，那就是韓信。

韓信也是個蹭飯高手，一蹭縣官夫婦，蹭到人家「晨炊蓐食」，也就是在天沒亮的時候就把飯做好，在被窩裏就把飯吃了，等韓信去的時候，夫妻二人接着睡覺。二蹭「漂母贈飯」這一次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很多年後也當了大將軍。

劉母從開始吃飯就低頭不語，她吃飯的時候向來是不語的，只不過今天更加安靜罷了。

劉備在經過一陣心理陣痛苦的掙扎之後，還是決定先填飽肚子，因為他的肚子已經開始唱將軍令了。

陶保風捲殘雲般的將兩個餅和一碗湯吃完了，湯或許還有，餅就不用想了。

三個人吃飽喝足后，便開始着手加工鹹魚的工作。

「保兒，這兩條你送去右邊鄰居曹家。」劉母用稻草隨手串了兩條魚，笑着遞給了陶保。

「備兒，這兩條你送給左邊蕭家。」劉母又隨手串了兩條給了劉備。

好在魚還是活的，還能無力的翻騰幾下。

劉母的行為，陶保有點兒莫名奇妙，他當然不知道他吃的東西都是從鄰居借來的，所以問了句：「伯母，咱們自己都不夠吃，因何要送人啊？」

「平時左鄰右舍沒少幫咱們家，所以咱們有了好東西，也要知恩圖報。」劉母說着就從竹簍里拿出了魚，見魚還在蹦，便用刀面拍了三四下才拍暈。

劉備自然知道送魚的原因，所以在拿到魚之後，一溜煙就出了院子。

陶保走出院子后，便直接向右邊這家大戶走來，他一直好奇右邊這家大戶住的是什麼人，來了幾天了，也沒見這家人出來串過門子，現在已經到了見證奇迹的時候。

大門是敞開着的，陶保還是禮貌的敲了三聲，木門像是桐木做的，敲上去之後，會傳來一陣悅耳的咚咚聲。

與劉家柵欄式的大門相比，這門算是高大上了。

「有人在家嗎？」

陶保好奇的將曹家大門上下瞅了三四遍之後，才喊出聲來，喊完之後又咚咚的拍了幾下門，才往院內走去，目光仍依依不捨的瞅著大門。

走到院正中的時候，一個壯漢出現在陶保眼前，藉著屋內昏黃的燈光，也看不清這人的臉，只看到他模糊的面部輪廓，有種青面獠牙的感覺，手中那把大鐵槍在黑暗中似也能閃瞎雙眼。

「這到底是人是鬼？」陶保暗想一下，便呵呵的把手中的兩條魚一舉，道：「伯父，我來送魚。」

「誰是你伯父，別以為送魚某家就會對你手下留情，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