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大結局
柏子逸心頭一抖，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感充斥着他。
他跑到鄭芷的屋子，所有的東西都如平常，首飾服飾整齊擺放着，只是，一直被鄭芷小心收藏的瓷罐不見了。瓷罐裏面裝着的是凌霄的骨灰。
「快派人去找！」柏子逸說着就要往門外走。
付伯及時跟來，急道：「少主，明泉已經帶着人去找了。夫人本來好好的，還說讓廚房做些開胃的小菜，等您回來一起吃。可是沒多久，一陣風吹來，我們就莫名其妙頭暈腦脹，然後就睜不開眼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的時候，就沒有再看見夫人了。」
柏子逸頓住了腳步，想了想問道：「燕兒可回來了？」
付伯神色驚訝，回道：「燕兒一早出去了，沒回來過啊。」
燕兒在皇宮做了證人後，應該先一步他回來。這麼說來……
柏子逸不再猶豫，縱身騎上了付伯準備好的馬，在同里的大街小巷中馳聘。
他路過了無數座橋，詢問了許多的街坊都一無所獲。
終於，有一家麵館老闆稱曾見過一個戴着面紗的女子騎着馬從他門前快速經過。
柏子逸朝着店老闆指的方向追去，卻見到了明泉等人。
在微涼的夜中，明泉額頭的汗水不停流下。看到柏子逸，明泉臉上帶着愁容和歉意道：「大人，小的辦事不利。」
柏子逸心頭煩躁，但是此刻不是責備誰的時候，「先不說這些，找到夫人和燕兒才是關鍵。」
「大人，有人說看到戴着面紗的女子往這邊去了，雖然天黑，但是剛才我們是看到前面有一匹馬在跑。」
「快追！」柏子逸來不及多加思索，此刻他想的事就是，他不能再錯過她了。
一個時辰后，他們終於截住了那女子。
「你要去哪裏？」柏子逸直直盯着黑夜中的倩影。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下了馬，靜靜地注視着柏子逸。
「你和凌霄的仇都報了，你，可以留下來嗎？」柏子逸的聲音有着壓抑著的激動。
女子彷彿沉思了一會，然後慢慢走向了柏子逸。柏子逸心中一喜，就想上前拉住女子的手，但在靠近時，他在看見女子的眼神時一愣。
「你不是她？」柏子逸的失望和驚訝無法形容。
女子聽聞此話，慢慢掀開了面紗。
「燕兒，怎麼是你？」柏子逸身後的明泉訝異道。
「大人，夫人很安全。她讓我帶一句話給您，不要再找她了。」燕兒靜靜說道。
柏子逸煞白的臉色被暗夜掩藏起來，他極力控制着自己站直身體，彷彿如果不這樣做，下一刻他就會被一陣風吹倒在地。
「帶我去找她，我還有話要對她說。」柏子逸的話說的很慢，很輕。
燕兒看着眼前的柏子逸，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說道：「關於鄭江德的事情我已經告訴了夫人。夫人心意已決，恕我不能帶大人去找夫人。」
柏子逸看着一望無際的夜，眼瞳中流露出的是少有的迷茫和無助之色，他獃獃地站在原地。夜色籠罩着他，像要把他完全吞沒。
……
柏子逸最終沒有把燕兒帶回來，他只是派人盯着燕兒。
這些日子裏，燕兒成為了江湖中人，只要主顧出銀兩，她就為主顧解決一些小麻煩，或者幫主顧運送貴重的貨物。
但是她從不接打劫殺人有損陰德之事。有時候她也會免費幫助窮人向富商豪強追討工錢，她在江湖上漸漸小有名氣，甚至有了俠義的名聲。
同時她的武功越來越好，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肆意。
明泉每日會把燕兒的消息稟告給柏子逸。
「燕兒昨日替茶葉商張家擺平了用卑劣手段來搶生意的死對頭方家。今日據說又要替王家村的人去向地主討要工錢。」明泉把紙上的消息細細讀來，臉上不知不覺帶了一絲感慨和喜色。
柏子逸疲累地放下手中的政務，他沉默了一會，問道：「燕兒還是沒有見過故人嗎？」
注意到柏子逸的情緒，明泉收了笑意，無奈點頭，「她所有接觸的人我們都暗暗調查過了，都不是夫人。」
柏子逸垂了眼瞼，窗外陽光投下他的影子，看起來落寞孤寂。
半年了，他找了她半年。可是，她藏的實在是太好，他怎麼也找不到她。
她彷彿真的在人間消失了。
帶着他的心，一起消失了。
「大人…….」明泉澀澀地開口。
「你出去吧。」柏子逸想一個人待一會。
明泉暗暗嘆氣，忽然，他想起一件事，雖然看起來無關緊要，但是，也許大人會多一絲希望……
「大人，最近幾個月來，燕兒過個月余就會去城中一家蜜餞鋪子買些蜜餞，而且每次去的時辰都差不多。」明泉小心地說道。
柏子逸抬起頭，黑色的瞳孔帶着一種明泉看不懂的暗流涌動。
「哪家鋪子？」
……
夏日的傍晚有着暑氣消散后的清爽，天邊的雲霞色彩絢麗到極致。
燕兒踏入了城中最有名的蜜餞鋪子，這個時候，蜜餞鋪子雖然人還是不少，但是比起其他時辰，人已經少了許多。
她熟門熟路地吩咐著店小二幫她裝一兩梅干，二兩杏干。
店小二應了一聲，麻利地裝袋。
這個時候，門外走進一個長相普通的女子，她徑直來到燕兒身旁，讓店小二給她裝二兩梅干，一兩杏干。
店小二笑着應道：「好咧，這梅乾和杏干就是受歡迎啊。」
燕兒微微側目看了眼身旁的女子，微不可見地彎了唇角。
女子沒有看身邊的人，只是不經意間捋了捋鬢間的發，同時點了下頭。那幅度非常小，如果不是仔細看，旁人完全不會注意到。
等店小二把蜜餞各自交給買家，燕兒頭也不回地颯爽騎馬而去。而女子則是轉過街頭巷尾，來到了一條小巷中。
那巷子所住的多是一些年老的住戶，雖然房屋破舊，但是離開城鎮不遠，鬧中取靜，平時沒什麼外人進入，倒也是安逸。
在門口曬著太陽的姚家奶奶看到女子走來，眯着眼打招呼道：「阿靈啊，又去買梅干啦。」
女子莞爾，回道：「是啊，姚奶奶，等會我拿一些給您嘗嘗。」
姚奶奶笑道：「不吃了，我這牙口呀可受不了這酸。」
待女子走後，姚奶奶身旁的王媽媽嘆了口氣，輕聲道：「可憐見的，這阿靈死了相公，膝下也沒個一男半女，平時整日待在家中，也只有每個月出來買梅干時能看到她笑了。哎，如果能長得好些，我還能給她再尋個男人重新結個親事，可惜……」
姚奶奶聞言一皺眉，「別亂嚼舌頭了。世人的眼睛多是瞎，只能看到他們自己想看到的東西，卻少有人去仔細發現人身上的美好。阿靈啊，多麼柔善堅強，怎是你要介紹的那些販夫走卒能配得上的？」
王媽媽撇了撇嘴，眼神看向別處，卻發現一個男子從她們前面走了過去。
「那個男子是誰？長得如此玉樹臨風，我們巷子中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人物了！」王媽媽掩飾不住眼中的驚艷。
與此同時，柏子逸跟着女子走到了一個小院子門口。
從門口可以看到，不大的天井中，有橘色的藤蔓花朵盛開。屋前左右都各放了一個花盆，盆中是波斯菊。
柏子逸仔細打量完院子后，悄然翻入院中，隨後走到窗欞旁，站定。
從半掩的窗欞看進去，可以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靜靜坐在桌前，好像還說着話。
「……她現在很好，變成了很多人崇拜的女俠客。她終於找到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今天我又去買蜜餞了，知道你不愛吃，但是我可以吃給你看……」
細細碎碎的聲音從房中傳來，柏子逸覺得自己的心快要從喉嚨中跳出。
腳下樹枝折斷的聲音打破了屋中女子的絮絮叨叨。
「誰？」很快，一個面貌普通讓人記不住長相的女子出現在柏子逸眼前。
那女子似乎一愣，但是很快她冷聲問道：「你是誰？為何來我家？」
柏子逸深吸了一口氣，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彷彿在害怕只要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
「我是柏子逸，我來是為了見你。」柏子逸雖然壓制着自己的情緒，但是他的聲音還是顫抖著。
女子疑惑道：「柏子逸？」低頭想了想，「沒聽過。我不認識你，你可以走了。」
說完轉身就要回屋。
柏子逸終於偽裝不下去，他不顧一切一把拉住了女子，激動道：「我找了你很久，你可不可以不要躲着我。」
女子回頭，皺眉冷聲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放開，再不放開我就要喊人了！」
柏子逸見女子掙扎，擔心弄疼她，慢慢放了手。
女子見狀馬上進屋就要關門，柏子逸趁她不備閃身也跟進了屋。
女子氣結，瞪眼大罵，「你！登徒子！」
柏子逸沒有在意女子的謾罵，他無比認真地看着女子的眼睛，說道：「我知道你是鄭芷。你的眼睛每日都會出現在我的腦海，我的夢中。就算你偽裝成任何人，我都能一眼認出你，因為你的樣子早就深刻地烙印在了我的心中。」
女子還想辯駁，卻被柏子逸搶話道：「我不相信你的心中一點都沒有我。」
女子愣怔，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不會忘記凌霄，我也不會忘記他。可是他已經死了，他死的時候有你在他身邊，他很知足。他最大的心愿同我一樣，就是希望你能幸福。」
目光移去，遠處靜靜地擺放着一個精緻的瓷瓶，周身光亮，可見一直被擦拭撫摸。
「你這樣，他怎麼安心？燕兒找到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她終於活的隨心。可是，你呢？你不是叫她為了自己的心而活。可是你現在如此，真的是遵從了自己的心意嗎？」柏子逸慢慢朝着女子走近，女子不自覺往後退。
「我知道你倔強，我知道你不願意輕易回頭。可是也許你不知道，不管你身在何處，我的心一直在原處等着你，它從來沒有離開過。」柏子逸頓了頓，「人生短短几十年，我不想再錯過你。有一句話我一直沒有當面告訴你，這句話已經纏繞在我心頭多年，默默念了幾千次，幾萬次。」
柏子逸眼中的情感濃烈如墨，向著女子傾注而去。
「我愛你，一直愛着你。」
女子身形一顫。
柏子逸定定看着女子，向她伸出了手。
日落在即，最後一縷金光消失在了天際。
天色變暗，所有的一切悲歡離合似乎也被暮色消融。身邊有夏日的風吹過，耳旁猶能聽到清脆的蟬鳴聲。
其實鄭芷最喜歡的季節就是夏日，因為那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季節，一切都在最好的時候。
在天色完全變黑前，有一隻素手，輕輕抬起，終於放入了向她伸出的手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