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孫伯靈

第六十一章 孫伯靈

初晨的第一縷陽光爬上雲夢的山頭。

山上那片無名無姓的林子邊上,趙起執劍不知第幾次出現在這裏。

原本蔥蘢的林子已經滿目瘡痍,遍是折斷的枝條和半截半截的樹榦,所剩不多的幾棵樹孤零零立在遍地枯木中,唯有林子深處那草廬一直是原來的樣子,紋絲未動。

趙起握著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草廬,前行的腳步卻是毫不停留。

茅廬中毫無預兆的射出一道刀罡,趙起早有預料,手中劍背在身後,身體前傾疾速衝出,只見他一個閃身避過刀罡,離那草廬不過百米。

茅廬中的人似乎早有預感,早早的斬出第二道刀罡,趙起手腕翻轉,正面接下了這一刀。

刀罡在觸及劍身那一刻炸開,激起濃濃的塵土,下一刻,趙起自飛塵中衝出,離茅廬只差七十步。

茅廬中端坐那人突然氣勢暴漲,接連三道刀罡飛出,趙起怡然不懼,腳下猛然用力,騰空而起,踩着這條路徑上僅存的一棵樹直上青天。

待他落地時,離茅廬距離僅剩五十步,他便俯身衝刺,便大笑着挑釁:「衛嚴,你就會這一招嗎?」

茅廬中的人沒有回答,回應他的是更加凌厲的一記刀罡。

趙起大喝一聲,內力齊聚右臂,全力打出一刀劍氣,那劍氣竟是生生撕裂了刀罡而去勢不減,直直的打向茅廬。

依舊是刀罡。

二者相撞,在茅屋前炸開。

而趙起,離茅廬只差十步。

茅屋中那人終於動了身,踩着窗沿飛身出了茅廬,握刀在空中一個翻身,斬向趙起。

趙起腳底徒然發力,大笑着迎上衛嚴當頭一擊。

「衛嚴,你終於肯出手了,在蘇門山胡作非為,卻賴到小爺我頭上,這筆賬,今日我跟你好好算算!」

刀劍相接,發出「鏗鏘」之聲,趙起手中的毫曹對上衛嚴的未出鞘的鳴鴻也是差不了太多。

趙起凌空橫劈出一劍,衛嚴卻是趁勢踩在劍尖上,在空中翻了個跟頭,雙腳穩穩的蹬在樹榦上,左手在前右手在後擺了個進攻的姿態,腳上用力,將整個人彈出,氣勢兇猛至極。

「呀——」趙起大喝一聲,落地后驟然前沖,橫劍在胸前,正面對上衛嚴。

只聽得一聲炸響,趙起倒飛而出,衛嚴得勢不饒人,腳下生風,只兩大步便追上趙起,偏過腦袋肩膀撞在趙起腹部。

這一下,讓胸中憋著一口鮮血的趙起再也憋不住,張嘴就噴在衛嚴衣服上。

衛嚴一把撞在空中不曾落地的趙起,輪着他轉了一圈,然後鬆手,直接將打成重傷的趙起丟出了林子。

作罷,衛嚴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皺着眉看了眼趙起吐在他身上的獻血,就那般折回茅屋,從頭至尾不曾有一句廢話。

趙起從地上爬起來,盤腿一坐,閉着眼調養生息。

片刻后睜眼,吐出一口瘀血,喃喃道:「好你個衛嚴,出手竟如此狠毒。」

想了想,又是一笑,看了眼林中所剩無幾的樹木,說道:「總算逼得他出手了,還差五六棵樹,我就不信斬完了一片林子還能被你打成這般模樣。」

等療養的差不多了,便拖着疲憊的身子回了雲澗閣。

林子裏還殘留着打鬥的痕迹,不遠處的山上,王禪老頭和一個不認識的老道人並肩而立。

王禪撫著鬍鬚笑問道:「牛鼻子,依你之見,我這兩個徒兒誰的成就更高?」

那老道鶴髮童顏,手中捉著一柄拂塵,明明臉上雪白鬍須已經垂在胸前,滿頭找不出一根黑髮,臉上卻是四十歲中年人的模樣,他搖頭一笑,說道:「貧道實在看不出深淺來,就當前來看,你那大徒弟要超出許多,只是你那小徒弟根骨奇佳,今日與衛嚴一戰無意中疏鬆了任督二脈,他日成就貧道不敢妄言。」

老道評價極為中肯,只是馬上又說了句很不要臉的話:「只是與我徒兒比起來,實在是入不了眼。」

王禪一瞪眼,說道:「好你個李重陽,別蹬鼻子上臉,你那徒弟修道一途天資固然沒的說,但是論起打架,便是入了通靈境又如何?還不是被老朽徒兒揍得鼻青臉腫?」

老道正是那古靈山人道掌門李重陽,王禪這般說呂子象,他這個做師父的自是不高興,奈何這老頭說的也是話糙理不糙,修道之人與習武之人打架略遜一籌,呂子象打不過趙起,他這個做師父的又怎麼打的過王禪?

李重陽嘆了口氣,不與這個老不正經的爭辯,心中卻是誹謗:當師父的這般模樣,能教出什麼高人弟子來?即便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還不是個白痴。

王禪自然是不知道李重陽心中所想,一隻胳膊背在身後,擺了個自以為世外高人的姿勢,搖頭晃腦的傻笑。

雲澗閣。

李重陽來了雲夢,他那個徒弟自然是屁顛屁顛的跟在身後,來了雲夢之後卻是直直的來了雲澗閣。

到雲澗閣之後沒有見到趙起,便躺在草叢中等候,好不容易等來了,卻見他渾身是血,理都不理他,直接進了屋子盤坐榻上運功療傷。

呂子象無奈,只得蹲在地上百無聊賴的畫圈圈。

一柱香的時間,趙起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便看到恨不得把地上摳出個洞的呂子象。

才跳下床,僕人老劉便適時的進了門,懷裏抱着一套乾淨的衣服。

趙起也不矯情,當着二人的面三下五除二換好了衣服,將臟衣服丟給老劉,便從窗戶上取下酒囊,帶着興高采烈的呂子象出了門。

山路上,呂子象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趙起屁股後邊,他那頭青牛也不急不緩的在不遠處跟着。

「你又去你那個大師兄那兒找罪受了?」呂子象一蹦一跳的往前走,想起了趙起的狼狽模樣,便問道。

趙起只管走路,對呂子象的話聽若罔聞。

呂子象見趙起沒有回答的意思,便自顧自的說:「要我說,你那個倒霉師兄實在是有暴力傾向,我師兄們可是最疼我,從來捨不得打我,不像你那個師兄,成天拉着張臉跟誰欠了了他幾百兩銀子不還似的,你說你好端端的招惹他做甚?」

趙起被說的不耐煩了,便回過頭惡狠狠的威脅道:「你再廢話我把你丟進衛嚴居住的茅屋裏,讓你領教一下我師兄的刀法。」

呂子象乖乖閉了嘴。

過了一會兒見趙起也不下山,也不上山,只是在半山腰轉悠,便問道:「我們去哪兒?」

趙起咧嘴一笑,神秘兮兮的說道:「帶你去見一個人。」

呂子象便不再詢問,只是默默的跟在身後,生怕多嘴了又惹惱了這位脾氣古怪的小爵爺,被他揍一頓就得不償失了。對他而言,去哪兒不重要,有肉吃就成。

雲夢山一處洞府,年邁的老頭子坐在輪椅上「吱扭扭」的出了山洞,遠遠的看到一個穿着黃袍的年輕人帶着個青衫小道人上了山,身後還跟着一頭壯碩的青牛。

趙起遠遠的看到了上次無意中發現的那個老頭子,便揚了揚手中的酒囊,喊道:「老頭,這次小爺我帶了酒。」

老頭子哈哈一笑,說道:「好小子,對老夫胃口,上次離開之後,還以為你小子不會再來了。」

趙起三兩步跑到老頭子跟前,摸著腦袋嘿嘿一笑,說道:「哪兒能呢,老頭你一個人住在這洞天福地,一年四季的不見人,小爺我見你可憐,便決定以後常來了,也算是找個人說說話,我師父三五天見不著面,我那個師兄又跟我不對付,至於老劉,成天就知道傻樂呵,沒什麼好說的,想來想去,也就能找你聊聊天了。」

其實趙起是有小算盤的,從上次這老頭出手來看,絕對是一等一的高手,王禪老頭隔三差五的就去古靈山串門,若是蘇門山那幫老道人趁著王禪老頭不不在的時候找上門來,那豈不是遭了無妄之災,趟若交好了這老頭,便是他天師府的齊天師來了,趙起也敢挺著腰板跟他犟兩句。

只是脫口而出的借口卻是忽略了呂子象,呂子象憤憤不平的瞪了趙起一眼,卻也撇撇嘴沒說話,心中卻是悄然說了句:你跟其他人沒話說,把小道卻不當人不成?

老頭子活了百年,心裏頭跟明鏡似的,怎會猜不到趙起怎麼想的,卻也不拆穿,常年一個人生活確實枯燥,若不是常年閉關,他也不樂意待在這地方,這些天剛出關,他也樂意有個年輕人陪着。

趙起這娃娃雖然小聰明多,心眼卻不壞,若不是他常年閉關,都有心跟王禪搶徒弟了。

跟着老頭子進了洞,呂子象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說道:「小道在山上快十年了,居然都不知道雲夢還有這種地方。」

趙起鄙夷道:「若不是我帶着,你連古靈山都不敢出,你能見到才是怪事。」

呂子象小聲嘀咕道:「雲夢山跟古靈山連在一起的……」

老頭子饒有興趣的看着二人打趣,只是抓着鬍鬚笑,目光卻是一直落在呂子象身上,許久之後才嘆了口氣,說道:「看來這一遭,天師府要輸了。」

……

酒足飯飽之後,趙起還是問出了那句藏在心裏許久的話:「老頭,你到底是何人,為何我從未聽王禪老頭提起過?你與王禪是何關係?」

老頭子也不藏着掖着,仰頭一笑,說道:「老夫孫伯靈,你那倒霉師父,正是老夫不成器的徒弟。」

趙起呆若木雞:孫伯靈也就罷了,怎的還平白無故成了師祖?

......

雲夢山,不知名洞府。

趙起盤膝坐在石床上,沒有腿的孫伯靈坐在其身後,小道人呂子象自顧自的在一旁對付一隻燒雞。

孫伯靈雙手搭在趙起背上,不見他如何運功,便只見周圍真氣繞體,這是內功雄厚到肉眼可見的境地。

方才趙起極為不要臉的請求孫伯靈幫他打通只差了一線的任督二脈,本以為他會拒絕,誰知老頭子只說了句:「舉手之勞而已。」

吃完燒雞便迫不及待的讓老頭子幫忙。

本來還有些擔心假借他人之手打通任督二脈,會不會不如自身感悟來的多,誰知孫伯靈一句話便消除了他的疑慮。

「你小子跟人對打,無意中卻是疏通了任督二脈,現在不過是缺個契機,便是不用老夫出手,下次找人對打,也只許抗一刀,便能通了。」

趙起當下便不再猶豫,自覺的坐在床上。

片刻后,孫伯靈收手,眉頭一皺,「咦」了一聲,說道:「老夫本想着你小子打通了任督二脈,便能入了二流,誰知還是缺了劍意,這也怪不得你,你來此之前受了重傷,等你痊癒了,離二流也就差的不遠了。」

趙起拱手謝過了孫伯靈,便帶着呂子象上了山。

今日對趙起的驚喜實在是有點多,孫伯靈至今活在世上也就罷了,居然還成了他的師祖,怪不得王禪老頭子拿孫伯靈的練劍感悟墊床腳,若是讓孫伯靈知道了,天曉得會不會跟王禪大戰一場。

這兩個老頭性格古怪,說不定真有這種可能。

山上,王禪看到趙起進了屋,似乎早就知道了趙起與孫伯靈的事,便說道:「孫伯靈是老朽師父,上一個鬼谷先生便是他,老不死的成年閉關,老朽想着反正你和衛嚴跟他也見不著幾面,便不曾提起,誰知這老頭居然出關了,想來不是劍道又有所提升,便是快撐不住了。」

趙起愕然,問道:「像孫伯靈師祖這種早已是頂尖高手的人物,劍道還能有所精進?」

王禪哈哈一笑,說道:「世人都說劍仙便是武道巔峰,若是這般,那師父的師父早就問鼎天下第一了,當年與我師叔一戰,你師祖也是身負重任,雖然贏了,卻也苟延殘喘了好多年才恢復,老不死的上次閉關時,還不到全盛時的七成功力,這次出關,想來即便是劍道不如從前,心境卻是更進一步,若真如此,再活個三五年應該沒什麼問題。」

說完,王禪眯着眼遠遠的瞅向南方:「就是不知道我那位師叔,現在還在不在人世。」

劍魔李山的藏身之所王禪自然知道,只是他從沒打算對那位師叔出手,當年李山和孫伯靈一戰,早就油盡燈枯,即便苟活於世,也就一口氣吊著,對早就是頂尖高手的王禪構不成任何威脅。

況且,即便是巔峰時期的劍魔,王禪現在都敢與之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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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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