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萬千星辰墜落眼底(大結局)

第一百五十七章:萬千星辰墜落眼底(大結局)

秋末已去,初雪如期而至。

一月的布達佩斯銀裝素裹,整座城市一片白芒,路上的行人都在風塵僕僕地往家趕。

南蕎懷裏抱着保溫桶坐在公交車站台等車。

這時,一輛城市公交緩緩地朝她開來,門開,她走上了車。

南蕎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她把頭靠在玻璃窗上,肆無忌憚地欣賞著窗外的風光。

無論是繁華還是靜謐,這座城市都已被歲月賦予了溫暖的味道。

南蕎貪心地想要把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記在腦海里。來是緣起,離是緣散,身邊的每一個人的出現,每一件事的發生都有他特定的意義。

想到要離開布達佩斯,她的心裏竟然泛起了深深的不舍。

從家中到醫院也不過是二十來分鐘的車程,可她卻感覺好像走完了自己的整個前半生。

南蕎要去的目的地到了,她提着保溫桶小心翼翼的下車。

因為初雪的原因,地面已經開始結冰,南蕎打着傘謹小慎微地朝着一家醫院的大門走去。

「吱呀。」

病房門被推開,南蕎對着正在病床上看書的韓稹微微一笑。

「稹哥。」

「來了,蕎蕎。」

韓稹把書合上輕輕地放在床頭柜上,此時他的身上還纏着厚重的紗布。

「稹哥,今天好一點了嗎?我給你帶了湯。」

韓稹好看的雙眸瞥了一眼她手裏的保溫桶,調笑:「蕎蕎煲的湯能喝嗎?」

南蕎沒好氣地白了韓稹一眼,她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櫃,然後打開蓋子,從裏面盛了一碗湯出來。

「稹哥,你少打趣我,我現在已經進步了很多好不好?」

「好。」韓稹接過湯,用勺子舀了一瓢,他性感的薄唇微微張啟,認認真真地品嘗了那湯。

一碗下肚,韓稹忍不住地對南蕎讚不絕口,「嗯,我的蕎蕎長大了,只可惜稹哥以後是再沒能有這個口福了。」

很是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卻惹的南蕎潸然淚下。

「對不起,稹哥。」

南蕎的眼淚跟着她說的話一起出來。

「好了,蕎蕎,你已經不是小孩了,不可以哭了。」

韓稹坐直身體,將南蕎拉進自己的懷裏,輕聲安撫:「乖蕎蕎,答應稹哥要堅強,要學會保護自己,照顧自己,這樣我才能走的放心一些。」

說着他測過身子從柜子上抽了一張紙巾,小心翼翼地為南蕎抹眼淚。

最後,這是他最後一次為她擦眼淚了吧。

「......」

南蕎努力隱忍着,她好看的櫻唇還是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她對不起韓稹,因為她最後還是選擇了顧非熠。

「蕎蕎,你不要覺得有愧於我,這場戰我輸的心服口服,其實只要有一個人他能夠陪你走過餘生,真心待你好,這就足矣,是不是我真的沒關係。」

韓稹覺得這恐怕這是自己這輩子唯一說的大話。

怎麼會沒有關係?

又怎麼會不難過?

被丟在半路的人他有什麼本事去談釋懷?

只是韓稹想讓南蕎走的放心一些才這樣說罷了。

他這一路上走走停停,見過許多人,經歷過許多事,最愛的還是南蕎。

真是應了那句話,「你若是沒有愛過其他人,你就永遠都不會知道你有多愛另一個人。」

南蕎平復了一會心情,然後說道:

「稹哥,我時常在想也許後來我不該和你結婚,如果我沒有拖累你,也許你現在就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了。」

南蕎靠在韓稹身上,這幾天她一直在想這件事。

可韓稹卻不這麼認為。

「不是的,蕎蕎,我很感謝老天爺給我那幾年的時光,和你,和昱兒在一起,我過的每一天都是開心的。」

韓稹輕輕推開南蕎,他溫柔地伸手幫她拂去額前的幾縷碎發,笑着說:「蕎蕎,顧非熠他很愛你,他從一而終地愛着你,我沒有他做的好,所以我會失去你,這是必然的結局。你不要覺得對我有什麼愧疚,該說道歉的其實一直都是我,你用青春陪我成長,是我不珍惜,你沒錯,是我的錯,是我不會愛。」

「......」

韓稹微微側過身子拉開柜子的抽屜,他從裏面取出一個暗紅色的本子,那上面赫然印着「離婚證」三個大字。

他不敢看一眼直接遞到南蕎面前,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離婚證我已經找人辦好了,蕎蕎,這也許是稹哥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以後會有另外一個男人,他會護你周全,會替我做完所有我該做的事。還有昱兒,你帶走吧,他畢竟是你們的孩子,跟着我不太好.....」

說到這裏,韓稹實在說不下去了,他閉上眼將眼淚憋回去,緩了緩,然後再度睜開,輕嘆一口氣,「蕎蕎,即使我們做不了夫妻,你依然會是我最牽掛的人。稹哥欠你的永遠都還不清,答應我以後好好生活,好嗎?」

哎,好遺憾啊,韓稹想,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終究還是別人的了。

以後他對南蕎只能止於唇齒,深藏於心,她是他滿心的歡喜,卻也是永遠不能被提起的秘密。

韓稹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賬,明明是他先糟蹋南蕎在先,現在又要感嘆人生若只如初見。

很矛盾對不對?

「嗯,我會的,我會.....」

南蕎已經難過的說不出話來了,她低着頭,止不住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手背上。

他們明明已經準備重新開始,可卻沒想這段感情還是結束在了無法預料的意外里。

「好,好....」韓稹強顏歡笑點點頭。

他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他不敢看南蕎,一眼都不敢。

南蕎低着頭,韓稹抬着頭,他們就這樣完美地錯過了對方眼裏的悲傷。

空氣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聞起來是那樣的苦澀。

半晌,韓稹才從悲傷中抽離,他輕輕地抿了抿唇,說了一句。

「蕎蕎啊,我們真的沒有以後了,真的沒有了。我差點以為這輩子就是你了。」

韓稹真的好痛,痛的他一度以為自己下一秒就會離開這個世界,明明不想失去,卻又無能為力。

說真的,那種想放棄又想擁有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稹哥....」

「嗯,好了,讓我最後想你一次,以後我盡量不想你,你好好過。」

韓稹趁著南蕎不注意偷偷轉頭把臉上的眼淚抹去,他溫柔地拉過南蕎的手,盯着她手上的那個鐲子看了好久。

就在她正要開口的時候,韓稹用鑰匙把那個手鐲打開了。

「咣當!」昂貴的手鐲掉在地上,頃刻間的功夫就碎成了兩瓣。

其實那個鐲子的鑰匙,韓稹很早就讓曾樊去配了,只是他一直沉浸在幻想中,幻想着永遠那個鐲子永遠都沒有打開的那一天。

南蕎看了一眼哭的更難受了,她抽抽噎噎地看着韓稹,哭腔濃重地說:「稹哥,你會幸福的,會比我更幸福的。」

韓稹點頭,「會,你放心,蕎蕎,稹哥會幸福。」

「會瞞着所有人在心裏偷偷愛你,守着回憶過一生。就算此生不能再愛,你永遠都是我拒絕別人的理由。」

后一句,韓稹沒有對南蕎說,這是他要永遠埋藏在心底的話。

韓稹只是換了個方式繼續陪伴南蕎,繼續守護,繼續愛她,如果他不曾見過光明,那麼他可以忍受黑暗。可現在不行了,他曾擁有過,這讓他如何釋懷?

沒有釋懷,真的沒有釋懷,韓稹這輩子都只會守着南蕎,沒有結局就是他們的結局。

愛而不得是人間平常事也是人生憾事,如果沒辦法放下就深埋於心,在看不見她的地方延續這份愛。

韓稹對南蕎何止是愛,那是一種可以拋卻生死的刺骨深情。

韓稹剛學會珍惜,他們就錯過了。

「好了,蕎蕎,去找顧非熠吧,他在等你,我有些累了。」

韓稹不忍南蕎再傷心,他對她輕輕一笑,如七歲年她第一次遇見他,那般的笑容。

「走吧,蕎蕎。」

韓稹又催促了一遍。

「嗯,再見稹哥。」

南蕎慢慢起身,走向門外。

「好。再見!」

「下輩子我還愛你!南蕎。」

韓稹看着南蕎的背影默默地說了這麼一句。

待南蕎離開,韓稹才敢放肆地宣洩自己的情緒,他從枕頭下面抽出了一本結婚證,雙手顫抖地將它打開,看着上面寫着「作廢」兩個字,終是不可抑制地哭了出來。

終有弱水替滄海再無相思寄巫山。

十二年的青春,二十五年的糾葛,在這一刻如涼風散去。

晚風維揚,他再也等不到那個滿眼是他的女孩了,感情這東西說沒有就沒有了。

此去經年,再無韓稹與南蕎。

病房外,顧非熠拄著拐杖虛弱地靠在牆上,他一見南蕎走出韓稹所在的病房,便馬一瘸一拐地奔了上去,「媳婦。」

「顧非熠!」

南蕎控制不住地撲到顧非熠懷裏痛哭。

「嗯,我在,媳婦別哭了,我捨不得你難過。」

顧非熠什麼都知道了,剛才南蕎走出來,他一眼就注意到她手裏的那本離婚證,還有她手上的鐲子也不見了,那一刻他就什麼都明白了。

不,也許是更早,當韓稹不顧自己生命危險返回把他從那間手術室里救出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

南蕎未言一詞,她就是哭,只是哭。

「媳婦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愛你,以後我會好好對你的,好嗎?會好好對我們的兒子。」

顧非熠有些懊惱,他以前那麼會說花言巧語的,怎麼到了南蕎這裏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媳婦,我愛你,我會永遠愛你,我發誓我一定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顧非熠心疼地捧起南蕎的臉,心疼的吻了吻她的唇。

「我爸媽已經同意我們結婚了,你別怕,一切有我,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第一個擋在你面前。你別難過好不好?你一哭,我特么的就心慌啊!」

顧非熠手足無措地哄著南蕎,「媳婦,回到廣德我們就去登記,我們結婚,永遠在一起好不好?以前讓你受的那些委屈我都加倍彌補你好不好?我真的愛你,愛慘你了。我知道你因為對韓稹愧疚而難過,可是即便這樣,我也不想放開你的手,因為我也像他愛你一樣愛着你,這輩子你只能是我的。」

哪有人這麼哄人的?這麼霸道,南蕎沒憋住一下笑了出來。

「顧順順,我發現你真的貧嘴,是不是這種哄女孩的話說多了?」

南蕎叫了顧非熠以前的名字,因為她始終記得在那些自己難過快要死掉的日子是一個叫「顧順順」的男人,他不離不棄陪在她身邊。

「哪有,媳婦,我自從十八歲遇見你,就再也沒有想過別人,雖然我們在一起過程曲折了一些,但好在結果是好的,你說對嗎?」

「嗯,是的。」

如果不是因為這一次的意外事故,南蕎也不知道原來她這麼愛顧非熠,也正是因為這次的事故,她變得比以前更懂得珍惜。

「那媳婦,你愛我嗎?」

顧非熠像一個討賞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南蕎,凝著神,屏著氣的等她回答。

「不說。」

南蕎白了一眼顧非熠,這裏是醫院,哪有人在醫院互訴衷腸的?

「不要嘛,快說,我想聽,我等你好久了。」

「有多久啊?」南蕎反問。

「從我第一次把你的照片下面貼滿星星開始,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當時我冥冥之中就有種預感,你一定會是我的老婆。」

「切,那時候你不是還罵我,說是我玩玩的,還說我是......」

「唔。」

南蕎這話還說說完,唇就被顧非熠給封住了,他不顧自己有傷在身,使盡全力去擁吻她。

「媳婦,我愛你,只愛你!」

「嗯,我也愛你!」

不遠處,顧長安和劉怡熱淚盈眶地看着他們。

「長安,你看,咱們的兒子他又活過來了啊。」

「嗯。」

顧長安雖然沒有劉怡那般激情澎拜,但他終於也是承認一個事實就是在南蕎這件事上他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還有就是他認識到一個道理,兒孫自有兒孫福,即便是父子關係,兩人之間也應該保持距離,不能干涉的太多。

「哈,看到這樣我真開心,非熠是真的很愛南蕎。」

「哼,這個臭小子沒救了。」

顧長安故作不滿地埋怨一句,劉怡馬上問道:「怎麼了?」

「怎麼了?這個臭小子把顧氏集團一半的股份都過戶給了南蕎,哎,你說說看。」

「噗,要我說,這是好事,你當年可沒這樣對過我。」

劉怡也學着顧長安的樣子故意生氣。

「誒,誒,誒,小怡,咱們不是說好,不翻舊賬了嗎?」

顧長安緊張地看着劉怡,他真怕她又提離婚的事。

「是,是,不提,都過去了,翻篇了,咱們啊,現在得好好地幫兒子,兒媳婦計劃一下婚禮的事了。」

「好,都聽你的。」

*

一年後,南蕎和顧非熠舉行了婚禮,他們結婚的地點選在了廣德最豪華的七星級大酒店,這酒店可以說是國內最豪華的了。

據說今天僅僅是婚慶公司就請了三家,排場大的可以說是世紀型的婚禮。

南蕎和顧非熠二人都不主張把排場搞這麼大,可顧長安不幹啊,他說這是他唯一的兒子婚禮,必須要大操大辦,更要讓所有人都看看他有一個這麼好的兒媳婦。

顧長安現在是徹徹底底地承認自己以前對南蕎存有偏見,不接觸不知道,一接觸發現這個女孩的本事還真不小。

僅僅是一年時間,她就在廣德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成立了自己的服裝工作室,而且沒有用顧家一分錢,就憑藉着這一點,顧長安就對她很是佩服。

再後來生活在一起之後,他是越來越發現南蕎的優秀,不僅僅是工作,還有生活,劉怡同樣對她也是喜歡的不得了。

本來打算從布達佩斯回來之後馬上就結婚,可考慮到廣德規矩,以及老太太的仙逝,他們就把婚禮延期到了現在。

至於那個誓言,後來大家好像都沒有把它當一回事,畢竟發誓這種東西,它其實可信度真的太低了。

再說他們家現在是越過越好,顧心心也是,她無病無災。

最近她孩剛拿了一個國際鋼琴比賽的大獎,你說這不是好,是什麼?

「非熠,你怎麼還站在這裏,蕎蕎呢?」

顧長安一身西裝革履地來到顧非熠面前,他找了一圈都沒有見到寶貝兒媳婦的身影。

「噢,她在化妝,我媽和心心都陪在那裏,你放心吧。」

「嗯,這還差不多,你可要看好她。」

顧非熠現在有點受不了自己老子,他怎麼看起來比他這個做丈夫的還要緊張,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知道啦,爸,對了,我老丈人馬上就到了,你是不是?」

顧非熠沒有說的很明白,但是意思,顧長安懂了。

「放心,兒子,待會我就親自向他道歉。」

這說曹操,曹操就到,一輛勞斯萊斯停在了酒店門口,顧非熠和顧長安同時迎了上去。

「親家!」

「爸!」

南志國抱着南小寶,和妻子一同下車。

「誒,親家,不好意思,來遲了,家裏有些事,耽擱了,就只能今天來,還麻煩你們來接我,真不好意思。」

南志國很客氣,他像是對以前的事毫無反應一般,還先給顧長安道歉。

這讓顧長安很是無地自容,他想以前自己真是帶着有色眼鏡看人,還諷刺南蕎家人素質不行,現在看來是他自己不行啊。

「哪裏,哪裏,親家祖母呢?怎麼沒有一起來?」

顧長安問的是南蕎的奶奶。

「噢,我媽年紀大了,不方便坐飛機,所有我們就沒讓她來,見諒啊。」

「哪裏,哪裏,下次我親自去荊縣拜訪她老人家。」

顧長安和南志國,你來我往,聊的熱火朝天。

「非熠,你在這裏等著,我先和你的老丈人進去了。」

「嗯。」

南志國前腳剛到,後腳沈暮時他們就來了,顧非熠看見他們趕忙迎了上去。

「歡迎,歡迎。」

如今沈暮時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他看起來紅光滿面的,生活可謂是有滋潤無比。

而且這幾年那個毛病是再也沒有犯過了。

「恭喜啊,非熠。」

沈暮時拍了拍顧非熠的胳膊,「不錯啊,還能追的回我妹妹。」

「哈哈哈,大舅子誇獎了。」

「哈哈哈。」兩人的調侃寒暄惹得周圍人嘻笑連連。

突然。沈暮時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只見他走到沈東海和夏潔英的中間,挽着他們的手臂說道:「非熠,我給你介紹下,這是我爸,這是夏阿姨,她是南蕎的母親,也是我的繼母。」

顧非熠有聽過南蕎家裏的事,所以現在這對於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

「叔叔好,媽。」

顧非熠還是改了口,因為他覺得即便南蕎不願意改口,他也必須要做到基本的禮貌。

這一聲「媽」可把夏潔英感動壞了。

她激動地抹着眼淚,連連點頭:「誒,好,好女婿。」

「嗯,你們進去坐吧,外面站着累。」

「好。」

「吱吱吱。」

就在這時,顧非熠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是徐浪的電話。

「喂,浪哥,到哪了啊,這可就等你了。」

顧非熠對着手機話筒說道。

「別提了,阿熠,哥哥對不起你,哥哥有罪,好事都趕到一塊去了,我媳婦預產期提前了,現在正準備生娃呢。」

哦呦,確實好事都趕到了一起,顧非熠想想這徐浪可真是比自己快太多了,二胎都冒出來。

「行了,我知道了,好好陪你媳婦吧。」

「行啊,那你加油,多喝點匯仁腎寶,別虛了,趕緊實現造人計劃!」

「虛你妹,我們好著呢,夜夜春宵。」

是,這不是假話,顧非熠把這些年存着的「公糧」可都是如數上交了,最近兩人還因為這事鬧了小小的矛盾。

原因是什麼,就是南蕎要求顧非熠克制,可偏偏這個男人壓根就不知道什麼叫克制。

不把南蕎折騰個「死去活來」他就憋得難受。

「哈哈,你牛!對了,我禮金已經轉到你賬戶上了啊。沒想到這轉來轉去,最後你們還是修成正果了,嗯,哥哥高興祝你和南蕎白頭偕老。」

嗯,這還像句人話,顧非熠笑着說:「知道了,掛了!」

別說,今天可還真是熱鬧,顧非熠都快有些應接不暇了。

徐浪的電話剛掛,靳御和江盡就出現了,連同一起出現的還有顧非熠的『王者』!

「五爺,這?」

當顧非熠看到『王者』的那一霎那,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興奮。

「給你帶過來了,阿熠,『王者』對於你來說也是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所以今天這麼個大喜的日子,我覺得它必須來!」

「是!」

顧非熠走到『王者』面前愛不釋手地從頭到尾撫摸了一遍。

「怎樣?考慮回來嗎?」

聽聞靳御這話,江盡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把目光聚焦在了顧非熠身上,他想知道他會如何回答?

只見顧非熠慢慢後退一步,有些出人意料地對着靳御鞠了一躬,「五爺,你是我顧非熠的恩人,你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收留我,你讓我有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我與南蕎能夠走到最後也是因為你的鼎力相助。五爺,我愛『王者』我也愛賽車,但是我更愛我的父親,即便他曾經傷害過我,但我永遠都是他的兒子。夢想很重要,可親情更重要,人活着不能太自私,我父親需要我,顧氏集團需要我,所以我不能拋卻他們。」

顧非熠的話讓靳御和江盡沉默了片刻。

半晌,靳御才從怔愣中回緩過來,他抬起手伸向顧非熠,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阿熠,我尊重你的決定,這副手套我送給你,它與我一起見證過LeDakar的比賽,我知道那是你的夢想,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顧非熠鄭重其事地把手套從靳御手裏接過,拿出自己所有的感激對着他說了一句:「謝謝!」

「好了,阿盡我們走吧。」

靳御向來喜歡人少清冷的地方,這種婚禮太過熱鬧繁雜,他着實不適應,今天他來就是做兩件事,事畢,他自然是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顧非熠見靳御和江盡轉身,連忙追問:「五爺,盡哥,不喝一杯嗎?」

「不了,我還要去找下一個能夠替代你的人。」

靳御背對着顧非熠揮揮手與江盡離去。

「謝謝,有緣再見!」

顧非熠對着他們的背影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化妝間里南蕎坐在梳妝台前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塗脂抹粉,今天的她無疑是最美的,劉怡和顧心心站在一旁,兩人越看越羨慕,這時候沒有輩分,只有女人,同為女人都忍不住要驚嘆她的顏值,可想而知南蕎的美可真是出神入化。

「媽,你說我哥怎麼能娶到這麼漂亮的老婆?」

如今的顧心心已經長成了大姑娘,早已褪去了兒時的稚氣,說話的方式與語氣自然也是不一樣的。

「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你哥哥的真心吧。」

劉怡回答。

「嗯,好吧。」

顧心心沒說什麼,雖然她現在還沒有喜歡上南蕎,但是她太愛顧非熠了,愛屋及烏,所以她願意接受這個「嫂子」,只不過她是個內向的人嘴上不會去說那麼多好聽的話。

劉怡突然想起來外面還有事,便拉着顧心心來到南蕎面前,和顏悅色地說:「寶貝兒媳婦,媽外面還有事,我和心心先出去一會,你自己沒問題吧?」

劉怡看南蕎的眼神那是滿滿的愛。

「沒問題,媽,心心,你們去忙吧。」

「好,好。」

劉怡拉着顧心心出去,就在她們剛轉身的時候,南蕎聽到了一句:「新婚快樂,嫂子。」

很小聲,但是她聽到了。

南蕎微微一笑,回了一句:「謝謝。」

化妝間里此時只剩下了三個人,南蕎、韓佳昱,化妝師。

南蕎透過鏡子,看到了坐窗邊往外張望的韓佳昱,他看起來悶悶不樂的。

「你好,麻煩等等。」南蕎對着化妝師比劃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好的。」

南蕎提着婚紗裙擺朝着韓佳昱走過去,然後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昱兒,怎麼了?」

韓佳昱聽到南蕎的聲音,他轉過臉,滿臉淚痕,小聲委屈地說:「媽媽,我想爸爸了。」

就是這樣一句普普通通的話,瞬間讓南蕎淚目。

「對不起,昱兒,你要試着學會接受....」

南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韓佳昱急急打斷了,「我不要,我不要這個爸爸,我要我自己的爸爸。你們都是壞人,我討厭你,我討厭那個爸爸,我討厭你們。」

韓佳昱哭着揮起小拳頭在南蕎身上一通亂打。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這事還真是黑白顛倒了,明明顧非熠才是韓佳昱的親生父親,可現在卻成了「那個爸爸」,而毫無血緣關係的韓稹卻成了他最信任最依賴的人。

「乖,昱兒聽話好嗎?我們不應該在去打擾爸爸了,我們欠他的太多了。」

南蕎不顧韓佳昱的反抗將他摟進懷裏,「昱兒,乖,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相信媽媽,以後我們都會愛你的。」

「哇哇哇,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爸爸,要爸爸!」

南蕎摟着韓佳昱,兩人哭作一團。

而此刻,韓稹就站在門外,他沒有進去,只是透著門縫看着南蕎和韓佳昱。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最大限度地不去打擾他們。

就在這時,他的肩膀被人輕輕地碰了一下,韓稹扭頭看見一身西裝革履顧非熠,他手裏拿着一根煙。

韓稹看了一眼顧非熠西裝外套的左領上的白蘭花胸花,那是新郎該佩戴的。

他以為自己不會痛了,可為什麼小小一朵花都會傷的他心頭滴血。

「韓稹,謝謝你。」

顧非熠把喜煙又往前送了送,韓稹接過煙自嘲地說了一句,「謝我什麼?謝我這個最成功的失敗者嗎?」

「呵。」

顧非熠輕笑一聲,沒有回答,他拿出打火機把韓稹的煙點燃,然後又給自己點了一根。

「韓稹,我永遠忘不了在布達佩斯的時候你是怎樣將我救出來的,如果不是你,現在就不可能會有我。我顧非熠欠你一條人命。」

是啊,永遠忘不了,當時距離炸彈爆炸只有一分鐘了,就在顧非熠做好去死的準備時,韓稹突然出現,他從外面踹開了那間手術室的門,把顧非熠給背了出來。

雖然他們都身受重傷,但至少這兩條命是保住了。

所以他要謝他,他理應要謝他。

韓稹不以為意,他深吸了一口煙,淡然開口:「不要謝我,如果不是南蕎那麼愛你我不會救你的,我只是見不得她難過。」

實話,韓稹從不標榜自己是一個高尚的人,相反他自私到骨子裏。

「好,那我向你保證以後我一定拿生命護她,與她生死與共,這樣我才能對得起欠下你這條命。」

顧非熠對着韓稹伸出手,韓稹回握!

「啪!」兩人一拍即合,互相擁抱了一下。

「兄弟!」

「嗯,走了!」

韓稹滅了煙頭,眷戀不舍地往門縫裏又看了一眼,她穿婚紗真好看,如墜落凡塵的仙子。他捨不得收回眼。

茫茫人海,曾有一人,陷其所愛,不可自拔。

南蕎終於是缺席了韓稹的人生,奔向他人懷。

就是韓稹的最後這一眼讓韓佳昱看見了他,只見小傢伙跌跌撞撞地朝門外跑來,一把抱住韓稹的大腿死死不鬆手。

「爸爸,爸爸,你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昱兒,昱兒。」

南蕎追了出來,她看着韓佳昱牢牢地抱着韓稹,這心裏有着說不出的酸楚。

「昱兒,別這樣好嗎?」

顧非熠蹲下身子,耐心地勸說着韓佳昱。

「我不要,你走開,我不要你這個爸爸,我要我爸爸,我只要我爸爸。」

韓佳昱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他的小手一直抱着韓稹的大腿不放。

「嗚嗚,爸爸我要你陪我睡覺,我要你陪我玩,我只想吃爸爸做的菜,爸爸我要跟你走,爸爸。」

縱使是韓稹這般冷情的人,看到這樣的情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昱兒,對不起,我不能帶你走。」

韓稹忍痛推開韓佳昱,「你不應該和我一起走。」

「我不要,我就要,爸爸,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丟下我,我不喜歡這裏的每一個人,我只要你。」

韓佳昱跪在地上,南蕎早就哭的不能自控。

顧非熠跟着紅了眼眶。

就這麼一瞬間,他做了一個決定,決定把韓佳昱給韓稹。

「韓稹,我把兒子交給你,你帶他走吧。」

「非熠!」南蕎看着顧非熠,她想他怎麼能夠這般擅自做主呢?顧家二老可是把韓佳昱看的很重的。

「媳婦,沒事,一切有我。」

顧非熠摟着南蕎看着韓稹說道:「昱兒跟着你也許比跟着我們好,韓稹,我相信你會照顧好他的。」

「嗚嗚,爸爸。」

韓佳昱一直拽著韓稹,想要他抱自己。

沉思片刻,韓稹終於是答應了顧非熠。

「好!他彎下腰抱起韓佳昱。

小傢伙緊緊摟着韓稹的脖子,「爸爸,我愛你!」

「爸爸也愛你。」

韓稹走了,帶着南蕎和顧非熠的兒子走了。

「昱兒,昱兒。」

南蕎跟着上前追出去,顧非熠趕忙將她抱住,「媳婦,讓他們走吧,我們欠韓稹太多了,也許那些愧疚只有昱兒才能替我們彌補,就當給他留一個念想吧。」

顧非熠知道韓稹一定不會放棄愛南蕎的,他們的愛不分高下。

南蕎沒有說話,就是一個勁地抹着眼淚。

「好了,婚禮快開始了,我們準備一下吧。」

顧非熠轉過南蕎的身子,溫柔地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走吧。」

顧非熠拉着南蕎往婚宴廳走去,他有一件事沒有告訴她,那就是韓稹把他所有的資產都轉到了南蕎名下。

韓稹很愛南蕎,真的很愛。

燕京時間,18:08分。

顧非熠和南蕎的婚禮準時開始。

大禮堂里天花板中央的巨型水晶吊燈忽然暗了下來,禮堂里的喧囂聲在一刻停止,一束白色的燈光熠熠地聚焦在了一扇歐式的雕花大門上,現場齊聲大喊「三,二,一。」

兩名身着正裝的伴郎拉開了那扇大門。

穿着一身白紗宛若天仙的南蕎挽著英俊瀟灑的顧非熠出現在眾人視線里,此時,掌聲四起,禮堂里的人紛紛起立。

伴隨着三響禮炮聲,從空中飄下無數玫瑰花花瓣,如天女散花,浪漫至極。

在場的人一片嘩然,大家不停鼓掌。

音樂響起,顧非熠和南蕎一同邁開步子朝着屬於他們幸福的彼岸走去。

掌聲,尖叫聲,此起彼伏,大家都沉浸在幸福與喜悅里。

台上婚禮司儀說着這世間最美,最浪漫的婚禮陳詞,顧非熠和南蕎接受着在場所有人的祝福。

今天婚禮的重頭戲並不是尋常的那些繁雜的儀式,在經歷完一些普通的婚禮環節之後,顧非熠牽着南蕎來到酒店外。

片刻功夫,顧非熠就換好了賽車服,他騎在『王者』上,抱着頭盔看着南蕎說道:「媳婦,上車。」

這是顧非熠給南蕎的承諾,他曾說過要騎着『王者』載着穿着婚紗的南蕎去海邊賞星辰看大海。

「好!」

南蕎笑着奔向顧非熠,她扶着他的肩膀跨上『王者』,在眾人的羨慕以及祝福之下,他們出發了。

顧非熠騎在『王者』上,南蕎摟着他的腰,把臉貼在他堅實的後背上,她很安心,也很幸福。

往後餘生,星辰大海。

天荒穢,地衰老,他與她生死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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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生生不見,與惦念的人在同一片星空下,此生已足矣。

韓稹抱着韓佳昱仰望着漫天繁星,小傢伙的手一直牢牢地牽着他。

「爸爸,這是哪?」

韓佳昱什麼都不懂,他只記得韓稹帶他坐了飛機,然後兩個人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荊縣,延齡巷。」

韓稹低頭溫柔親了親韓佳昱的小腦袋。

「噢?這又是哪呢?」

韓佳昱還是不懂。

「是爸爸和媽媽長大的地方,是爸爸一輩子都割捨不掉的地方,也是爸爸想回卻回不去的遠方。」

「哇!」

韓佳昱忽然興奮起來,不過很快他的疑問又來了,「爸爸,你看這裏一個房子都沒有,你和媽媽以前住哪啊?」

是啊,現在的延齡巷早就成了一片廢墟,還能看的到什麼?

「哈哈哈,昱兒,不管這裏變成什麼樣,它最初的模樣永遠在我心裏,就像媽媽永遠在爸爸心裏一樣!」

韓佳昱歪著小腦袋,有些疑惑地說:「為什麼媽媽要在爸爸心裏,不能在爸爸身邊?」

「.......」

就是這麼一句話。深深扯動了韓稹心裏的那根弦,打的他是措手不及,很快,他的眼眶裏就蓄滿了淚水。

「爸爸,你哭了。」

韓佳昱笨拙地用小手替韓稹抹去眼淚。

「爸爸,不哭,昱兒會陪着你的。」

「嗯,好!嗯,好!」

韓稹緊緊摟着韓佳昱,這是現在他和南蕎唯一的聯繫了,從他準備退出的那一刻,他和她便再無可能了。

銷聲匿跡是所有消失里最勇敢的,韓稹根本就抵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難過,他沒有放下,更沒有釋懷,他只是瞞着所有人繼續愛南蕎。

「爸爸,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韓佳昱從韓稹懷裏探出一個小腦袋,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什麼秘密?」

「我愛爸爸。」

這是秘密嗎?好像不是吧。

不過韓稹還是感動地低頭吻了吻韓佳昱,回應他,「爸爸也愛你!」

「那你愛媽媽?」

韓佳昱又問。

「愛!」韓稹篤定回答。

「那我可以告訴媽媽嗎?」

「不行噢。」

「嗯?」

「因為這是爸爸的秘密,永遠不能讓別人知道的秘密。」

人這一生,心裏多多少少都要藏着一點秘密,可以是人,也可以是事。

說了謊話的人,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去承認。

說來遺憾,南蕎陪韓稹熬過最苦的日子,陪他淋過大雨,陪他走過春夏秋冬,卻沒能陪他走完這一生。

韓稹抱着韓佳昱坐在一片廢墟之中。

他抬頭看着滿天的星辰。

這時一簇煙火直衝雲霄,點亮漆黑的夜幕,

片刻之後,落下滿地餘燼。

韓稹抽泣一聲,

哽咽地說了一句,

南蕎,新婚快樂。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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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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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萬千星辰墜落眼底(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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