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6章 資源有限，修修補補也可以將就十數年

「明明就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殺人者，即使有着比誰都堅定的信仰、即使願意背負着罪不還是輕巧地把他人的性命奪走了么？說到底不也就是種自欺欺人嗎？那和我，又有什麼區別——？！」

赫連遠山邊側的牙齒咬到了舌頭。

或許，也咬破了。

但早就滿是血腥味的嘴巴，並不能確認舌頭是否出現了深深的傷口。

「咬到舌頭了嗎？意識到了么——對，你們本身，就是沒有任何區別。都是在自欺欺人皆是在自我安慰。微笑着奪去他人的性命，不斷地退後連自保的手段都放棄眼睜睜看着熟悉的人在面前死去，根本就沒有任何區別。可是，沒有本質區別的做法，你卻認為自己是對的他人是錯——在知道那700人的真面目之後，比起反思其實你也有想過是自己運氣不好吧。如果自己拯救出來的是純粹的好人什麼的，也就不用有現在的災難了。然而，你有想過么，即使是純粹的好人，也是會復仇的啊。再乖馴的鹿也是會咬人的，若都是普通人，被關了許多年、再放出來，就能不恨赫連家嗎？恨不得殺光赫連家上下不是很正常的心態嗎？啊，你大概是沒想到千戀那樣無辜的孩子也會死亡。但是所謂的仇恨就是那樣的東西啊。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無辜的，被害者與加害者之間只有很微弱的分界，然後，都會轉向自己討厭的人，大概就是所謂的輪迴之環。並且，這圈環並不會隨着一方斬斷而被斬斷，總是會被某個人繼承下去的。因而，地獄中是永遠不會空蕩蕩的，而人間也不會缺少魔鬼——眾生皆魔鬼。」

「我從來都不知道，父親還信仰宗教。不，我對您根本不了解，準確地說應該是——我想不到我的父親還是個虔誠的教徒。」

「不，我並不信仰任何的宗教呢。」

「不信仰任何宗教，那麼，為什麼您的話聽起來——」

「宗教什麼的，大概也只是探索生命本源的一個過程。本質上的東西，只要活得足夠久長，看到的足夠多，自然而然會積累起來，精神狀態也就會接近宗教上所提及的東西。」

赫連孤鴻的手指按在了赫連遠山的眉心。

赫連遠山以為父親要在說完了一番似訓斥非訓斥的奇異言語之後，殺死自己。

他已經坦然閉上了雙眼。

然而，父親沒有殺死他。

一陣清涼從眉心直達心臟，他的牙齒、破損的臟器不再疼痛了，雙眸前血紅色的視野也完全消失了。

再一次變得清楚。

沉重的身體也輕鬆了。

「別再棄犬似的狼狽地躺在地上了，快點站起來吧。」

赫連遠山方才連呼吸都很困難了，更不要說憑藉自己的力量支撐起身子。

現在卻像是從沒有受過傷一樣輕輕鬆鬆地站了起來。

「為什麼？」

「軀殼說到底只是個容器而已，真正擁有生命的並不是軀殼，而是靈魂。只要靈魂不破損，只要容器的底部沒有整個掉下去完全盛裝不了任何物事，就可以被修復。實在不能修復的話，再換個新的容器就可以了——這是赫連家的本質。所以呢，我剛才相當於在你的容器破損的地方用強力的膠與修復劑粘合了，將就一下，至少還能用個十七八年。正好在這期間把另外一個容器培育到可用的程度，一交替就又是一個完美的循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