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門派(一)

第132章 門派(一)

古拉,一個位於古拉山山麓的小鎮。

小鎮最北存有一座古老的宅院,在宅院裏生活着一支古老的手藝家族。

手藝人又稱匠,以專門的技能謀生,帶有「匠」的手藝人,我們聽過的不少,而這個家族代代相傳的手藝別無其他,正是盜墓。

我叫伍平,伍家第六代,六代往下還有七和八,往上第一代的字輩還不算老,因為老祖宗是從湖北遷徙過來的。父輩人吹牛都會說,真正的老祖宗是伍員,即是春秋末期掘楚平王墳墓的狂人,伍子胥。先不說真偽,追源溯流,伍姓留存至今,姓伍的人必然都有一定血緣關係。

祖上以盜墓討生計,到了和平年代,爺輩的人就成了正兒八經的手藝人,既是石匠木匠,又是畫匠,宅院佔地一千平米,一磚一瓦、包括牆壁上的繪畫、柱子和房檐的雕刻都是他們的勞動成果。

父親和叔伯們就是學得上一輩人的手藝和經驗,並四處接土木建築的活計。從古墓里拿出的必然是老物件,但至今伍家還與老物件扯上關係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做古董生意的小叔。

言歸正傳,南方和北方各自稱土夫子和摸金派,行話是倒斗和摸金,而伍家自成一派——藏金派,行話是藏金或者瞧病。

這兩個行話大有來頭,略有深意。

藏,指是收藏、貯藏,另一層的意思是深處,由上到下或由外到內的差距大,藏金,就有收藏寶貝和尋找深處的寶貝兩種含義。如此一來,藏金派中的藏金也沒那麼高大尚,和倒斗、盜墓和摸金幾種說法沒什麼區別,藏金無非也是為了得到寶貝,往深處尋找而已。

瞧病即看病,大夫給病人看病,一般都有望聞問切四個步驟,分別是觀氣色、聽氣息、詢問癥狀和摸脈象。盜墓的綱領也是如此,望指的是觀風水,稱之為識龍。聞,耳聞和鼻聞,聞金高手能聞泥土判斷墓穴的年代、是否被其他盜墓賊捷足先登,通常稱之為聞金。問,詢問踩點,通常稱之為俏嘴。切,尋找到達主墓室的最便捷通道,即是打直洞,也流傳著另外一種說法,從屍體上撈財寶,叫撈金,也叫摸屍。

祖上為了避免內部矛盾,將「瞧病」分別傳給四人,分別掌握識龍、聞金、俏嘴和摸屍四種手藝。我所得知的是伍家專擅識龍一術,其他三門已經流失外姓,至今,識龍一術也無所保留。不過,我最近卻聽得一個重要的消息,瞧病並非四門,還有一門,即是掌柜,負責聯絡買家、收錢和分紅,四門之中,摸屍人命格最悲,先無子嗣,后斷手臂。

消息從何而來,還得從一個外姓人說起。

他在伍家老宅住了大半輩子,臉上還有一道惡人疤,左眼皮就被這傷疤所覆蓋,一直延伸到左耳。從我記事起,他就經常坐在屋外的搖椅上,一隻黑黢黢的手摁著太陽穴,精神恍惚,總會自言自語,喃一些稀里糊塗的話。為此,就得來一個諱名——老捫頭,捫就是摸的意思。

說起害怕,不管是傷疤,還是精神狀態,總比不上害怕那雙黑黢黢的左手。這左手用白條麻布包裹着,像是裹木乃伊那樣裹得嚴嚴實實,白條麻布破舊得掉絲兒,發黃髮黑,蛻了一層還有一層,像是永遠蛻不完一般,或者說他這雙手,可能早已經腐敗生蛆了。

旁人都不願看到那隻手的真面目,而我心中卻充滿了好奇。幾年前,老捫頭生病住院,剛脫離手術危險期,處於昏迷狀態,我恰好跟着父親去照顧他,於是乎,心裏邊盤算著偷偷拆開看一看。

等待了一個上午,機會終於來了。

我動手拆的時候,像老奶奶拆裹腳布那樣,扯了十多圈還沒繞完,麻布的顏色越來越深,越來越黑。看到黑汁流出來,我就開始慌了,不得不重新纏繞起來。但正在這時候,我抬頭一看,發現老捫頭竟然醒了,也不知什麼時候醒的,他不說一句話,只是死死盯着我看。我嚇得嗷嘮了一嗓子,衝出病房,連頭都不敢回,至今都沒法忘記他那隻閃爍著詭異色彩的眼睛,死魚般獃滯,卻流露出夜貓眼般的幽光。

難忘的場景越不想再見到,越容易見第二次。今年的夏十分燥熱,七月初辦理完離校手續,我算是念書念到頭了,不再有校園生活,成為為了生活而生活的社會人,但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在家一待就是個把月。今天,我還像往常那樣坐在窗前,桌子上放着許多各種考試的書籍,卻在看閑書、玩手機。

伍家的宅樓由土基和木柱框架組合而成,算上頂篷兩層半,二樓的窗口對着斜下看去,正好看見老捫頭的屋,他託人將搖椅搬進屋子內。我無意瞟了一眼,但此時發現,他正躺着搖椅、眼睛直勾勾盯着上邊看,僅剩的右眼發着怪異的光亮。我猛然一驚,心生寒意,此時不得不低頭繼續玩手機,玩著玩着實在裝不下去了,又慢慢抬頭瞟了一眼,可這回徹底打垮了我的心理防禦,他還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們都以為他年輕的時候是土匪頭子,被人砍得半身不遂,正是一副惡相的由來,如今頭髮白了,上了年紀,但這樣子讓人看了更加害怕。可奇怪的是他為什麼一直盯着我這邊看,難不成看我不順眼,或者有什麼話想說?後者是不可能的,因為自始至終,他不會對任何小輩說任何話,哪怕是一句忍不住吵鬧的怒罵。既然是看我不順眼,那麼此時我倒有些憤怒了,找不到工作,親戚朋友都看我不順眼,不順眼也好,看不起也罷,怎麼還能讓一個精神恍惚的老頭看扁了,想到這,我鼓起勇氣瞪大眼睛地朝老捫頭瞥了一眼,然後起身下了樓。

「不瞧書,下來整喃。」父親見我下樓梯,他關掉運作的刨木機,說道。

「機器太吵了,沒法看。」

「裝佯咯,吵就不看了?成天盯着手機,玩手機能找到工作?」說到這,父親嘆了一口氣,「工作還的確不好找,社會不缺人才,一掃把趕出這麼多大學生,實在不行也不怨你,莫跟着大流搶鐵飯碗,等把你大爺爺的板子扶好,過幾天隨老子去縣城搞裝修,苦錢討媳婦。」(板子指的是棺材,扶板子就是製作棺材的意思。)

說到這樣的話題,我心中的滋味也不好受,畢竟還是怪自己不夠努力,不夠優秀,怨不得他人,此時,有意轉移話題,「給老捫頭扶板子?看他的樣子還能活幾十年呢,唉,我有些搞不懂,為什麼他的板子由你來做,他的子女呢?」

「哪有什麼子女,以前聽你爺爺說,雖然他不姓伍,但是得比伍姓還要親,也應該當作親人看待,他年紀大了,後事自然需要我們來考慮。」。

這麼說來,老捫頭怪可憐的,在伍家大宅生活了大半輩子,瘋瘋癲癲,就算有子女認領,也得問問伍家的人答應不答應。

「多大年紀來着?」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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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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