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章

V第三章

原來是何氏傳了信給何秀蓮家,她父母聞得女兒要被送回來,何父便先跺腳嘆息:「怎的要被送了回來?」

何母與這女兒也不甚親香,更偏疼長子何必武與幼子何必文,況何必武已經娶親,也不十分高興:「怎的她姑就不肯給蓮兒訂一門體面的親事?這會巴巴的送了回來,家裏又要多出些嚼裹。」

反是何必武的妻子玉氏很是歡喜:「妹子生的好體面模樣,若是給姑母聘嫁,到時候恐怕姑母便要落得聘禮。如今回來正好,尋個富裕人家,到時候爹娘還怕收不到聘禮?」

她早在成親之時,便跟着何必武去過溫家向何氏請安,見過養在何氏身邊的這位小姑子,打扮的與大家小姐無異,生的又很是俊俏,說話溫聲細語,不知底細的人倒以為是哪家子的大家小姐,哪裏想得到出自篷門小戶?

貧家小戶娶這樣的娘子,也恐供養不起,可是那些富戶人家,哪些老爺少爺們屋裏哪裏少了妾侍了?

村頭老王家的閨女,便是給富人家的老爺當了個通房丫頭,也過的好體面日子,主子賞賜的東西常接濟娘家,更何況何秀蓮不止比那丫頭俊俏,聽說跟着堂姑母還讀書識字,與大家小姐一般,當個良妾綽綽有餘。

何家一家人商量停當,便派了何必武與玉氏前來接何秀蓮歸家。

何必武拎着兩隻雞,玉氏拎着一籃子雞蛋,共院裏產的小菜揪了幾把,捆成幾捆,提了便來溫家。

何必武與玉氏到得何氏屋裏,見得妹子哭的眼兒紅紅,都想着她在溫府住了這麼多年,這會子不想回家,也不奇怪。何家至今還住着矮屋小院呢,一家人擠擠巴巴,哪裏能與高門大戶的溫府相比?如今一家人全靠何必武與何必文做個小小行腳商人,挑着些東西四下賣買,得幾個餬口錢。

何母與玉氏則要做些針線荷包絡子,也放在何必武的挑子裏,順便買些銀錢。屋前種菜,屋后養雞,一家人過的很是儉省。何父身體不好,常年抱病,湯藥錢便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何必武又已經十四,也快到了說親的年紀,接了妹子歸家,她哪裏能習慣這樣的生活?

溫府與何家的生活,不啻天壤。

何秀蓮這裏哭着要與姐妹們見面,何必武卻要急着回家去販貨,她如今拗不過她阿兄,只得哭哭啼啼跟着走了。

何氏教魏媽媽帶着小芬收拾了何秀蓮家常日用的衣服首飾,及往日從長輩們那裏得來的東西,隨後便被溫家的馬車送了回去。

何秀蓮回去之後,很快便有媒人上門相看,半個月之內便被一姓朱的富戶納為妾侍,柳明月離開江北的當日,正是她的大喜之日。

那朱老爺家中財帛不少,給何家的聘禮也有一百兩銀子,綢鍛四匹,再加上何氏給何秀蓮的四十兩壓箱底銀子,還有四匹鍛子,共一百四十兩銀子。何家將這八匹綢緞再轉手賣掉,一下子得了這一大筆橫財,立時請了街面上的泥瓦匠,將家中矮屋推倒重建,又替何必文訂了一門親事,村子裏人人都道何家這女兒生的值,聘禮壓過了一村的女孩兒。

何秀蓮雖不滿家中扣下了何氏給她的嫁妝,但她哪裏拗的過全家人?反被家中父母兄弟一頓排揎,道她自己過着小姐的日子,便不管家中父母死活。

不但將她數說一頓,還將她的首飾匣子翻撿一能,撿了兩個簪子揣到懷裏去了。幸得不曾將何氏送的頭面再扣下來,也算作了她的陪嫁之物。

何秀蓮出門子當日,原還想着帶小芬一起進朱家,可惜何父何母不同意,朱家的正房太太也不同意。她家納個良妾,哪有妾還帶個丫環的?到時候這小妾有了心腹之人,她也不好拿捏,自然拒絕何秀蓮再帶人進朱家。

那朱老爺今年四十八了,長子都要比何秀蓮大了十來歲,近來出門做生意,從外面帶回來了個姐兒,生的妖妖嬈嬈,勾著朱老爺一月倒有二十幾日睡在她房裏,正房太太及家中一干侍妾通房皆敵不過,朱太太想着替朱老爺納一房清白的良家妾來分寵,也好拿捏,這才選中了何秀蓮。

小芬既進不了朱家門,何必武又聽得朱老爺從清樓贖回來個姐兒,花了好大一筆贖身銀子,想着小芬生的白凈,細眉細眼,別有一番韻味,索性將小芬賣到了路過的紅船。

本地水路發達,這紅船便是船上的妓家,有那老鴇養著三四個妓子,約略教得些淫詞艷曲,船工龜公一應俱全,隨水而漂,夜裏掛起紅色燈籠,有那尋歡男子瞧見這紅燈籠便來叩船尋歡,說起來不過是暗娼一流,上不得枱面。

那老鴇原瞧著小芬年紀不算小,估摸著定然是被人破了身子,何必武忖度溫家家教,乃是清白讀書人家,應該無此事,便一口咬定,此女乃是清白身子。那老鴇不信,令兩龜公將小芬扯到屋裏,親自驗身,方才眉開眼笑:「果然是個雛兒。」痛痛快快給了何必武二十兩銀子。

至此,小芬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不得不隨船漂流,迎來送往的過下去,當時那些綺念,萬般思量,盡數打了水漂。

柳明月臨上船那日,淚別溫家外祖父母及一乾女眷,溫毓珠溫毓珍溫毓琦她們前來送行,聽得溫毓珠提起,說是何秀蓮被一位姓朱的老爺相中,做了二房,心中暗道:她這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嫁人為妾,只不過想嫁的人從少年郎換成了白頭翁而已。

這時代大多數女子的命運由不得自己,便是柳明月也禁不住感慨,又思及自己比之大多數女子,不知幸運多少,抬頭去瞧,船頭少年身姿如玉,磊落如松,心中又湧上了蜜一般的甜意。

薛寒雲與司馬瑜在碼頭話別,司馬瑜要回芙蓉城,溫友昌卻被溫老爺子喝令打包先隨薛寒雲北上京師:「你小姑父忙於國事,月丫頭成親,府中恐千頭萬緒,不如你提前上京去,也好替你姑父跑跑腿,打打雜。」

溫友昌原就是個心思細緻的男子,做起這些瑣事來也算得心應手,又不時有些巧思,這些年見多識廣,拉出去也不丟人,溫老爺子考慮到這些,才肯讓他上京。

柳明月聞聽此語,大喜過望,指揮着自己的四個貼身大丫頭替溫友昌打包行李。待到溫友昌與慈安鎮一干好友辭行完畢,回到自己院裏,小廝葉平哭喪著臉迎上來,他進了自己書房,這才傻了眼。

柳明月是替他打包了行李,如今這書房瞧來,空空蕩蕩,除了書架上一些書,其餘的大部分擺件不見了影蹤,只留了兩三件最值錢的,溫老爺子當年賞他的物件兒,其餘的他四處淘換來的那些不值錢的,但卻頗有意趣的小擺件兒一件不留……

整個書房簡直跟被打劫過一樣。

「這是……遭了歹人搶劫了嗎?」溫友昌咬牙。

葉平使勁往牆角縮,恨不得縮不見了,見實在辦不到,只差哭出來了:「二少爺……二少爺……表小姐說要替少爺您打包上京的行李……」

因此,待得溫友昌上了船,瞧著柳明月竟然像瞧著匪人一般防備。

柳明月搶劫慣了的,況溫友昌文不敵薛寒雲,武不敵薛寒雲,口舌不敵她,實在沒什麼好怕的。只笑眯眯招呼溫友昌:「等阿兄到了京里,我請你吃京華樓的小吃……」

溫友昌只能飲恨吞聲,回了艙房罰葉平跪着擦地板泄憤。

葉平跟了溫友昌這麼些年,早熟知他的性子,知道這位少爺也就這些招數,再惡毒些的,他也做不出來,又愧悔未曾看好少爺房裏的東西,擦地板擦的甘心情願,倒招的薛寒雲第二日過來,見了這般明亮乾淨的地板,奇道:「我竟不知,船上打掃的僕婦這般偏頗,我房裏倒不及阿兄這裏乾淨。」

他如今馬上要與柳明月成親,自然便呼溫友昌為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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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娘子逼造反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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