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江湖再見

番外 江湖再見

冬去春來,周承安咿呀咿呀的已經在學走路了,周靈安也開始去私塾念書了。孩子們一日比一日活潑靈動,燕凌月卻日漸消瘦。直到有一日午後,咳出了血。

李嬤嬤慌了神。

燕凌月抓着血帕,嘴角卻溢出了笑。

「王后,你這是何苦呢?老奴這就去請太醫,」李嬤嬤紅着眼。

燕凌月攔住了李嬤嬤,「不礙事的,扶我去裏間躺會就好了。」

李嬤嬤還要再說什麼,燕凌月又道,「每日各種珍貴葯膳吃着,要好早就好了,不必再去麻煩太醫了,本宮的身子本宮自己清楚。」

見燕凌月執意如此,李嬤嬤嘆了聲氣,將燕凌月扶到了床上。

房門被闔上,房間內一片安靜,燕凌月輕吐了口氣,闔上了雙眼。

父王母后,月兒去找你們如何?若是這一閉眼再也不睜開,她是不是就可以解脫了?

她知道她這是心病!

從睜開眼變成燕家五小姐的那一刻起,她就立志要復仇,她這一世就是為復仇而活。可結果呢,她卻愛上了最不該愛的人,還妄想和他攜手到老。

人太貪心,是會有報應的。周宗平死在她面前,她為她父王母后報了仇,可再面對周子鈺時,內心卻充滿了愧疚。她想要儘可能的對周子鈺再好一些,來彌補這份愧疚。她以為時間一久,一切都會被撫平,但王老居士的死,卻將一切再次攤在了日光下。雖然王老居士直到臨死,也並未供出她。

可也正因為如此,燕凌月心理的負擔就更重了。

王老居士謀害周子鈺,雖然是為了替他王家滿門報仇,但不能否認也是為她謀划。而王老居士滿門之所以覆滅,也是為了盡忠北燕。

追根到底,都是她的錯。她既想要復仇,就應該拋開一切,一心復仇。她若沒愛上周子鈺,就不會同王老居士起爭執了吧,那王老居士的計劃定能成功。

是她,是她意志不堅定,才導致王老居士計劃被識破,才導致王老居士的死。

可既便如此,王老居士即便臨死,還是在護着她。

她何德何能……

她真該死了才是……

她死了,就能去見她的父王母后了。她死了,就能在九泉之下,向王老居士道歉了。她死了,就不用再對周子鈺心存愧疚了。

這一刻,燕凌月真的毫無求生的念頭了,她只想拋下一切一死了之。

「母后呢,我要見母后……」

門外一道哭喊聲,將燕凌月逐漸飄遠的意識拉了回來。

「公主乖,聽話。王後身子不舒服,正在休息呢,咱們晚會再去找母后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現在就要母后……」

聽着外面的哭鬧聲,燕凌月眼淚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她還有兩個孩子,她還有承安和靈安要照顧,她還有她們燕家的骨血燕樂安要照顧。在王老居士被抓后,她就傳信給燕府,做了安排保下了白雅青和燕樂安。現如今,她怎麼可以那麼自私地甩開一切,一走了之。

在燕凌月恍惚間,周靈安已經掙開李嬤嬤的禁錮,推開房門,跑進了屋內。

看着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燕凌月,周靈安「哇」的一下哭出了聲,「母后,母后你生病了是不是?」

「都怪父皇,是父皇整日不見母后,不照顧母后,才會讓母後生病的,」周靈安哭着轉身就要跑,「靈安這就去找父皇。」

「咳咳,快,嬤嬤,攔住靈安。」見周靈安要去周子鈺,燕凌月慌了,對李嬤嬤道。

「是是,老奴這就去攔下公主,王后就安心休息吧,」李嬤嬤幫燕凌月掩了掩被角,轉身急忙向周靈安追去。

急步走出房門,望着挽春追周靈安離去的身影,李嬤嬤止住了腳步,並未再追上去。

以往,她都是聽燕凌月的吩咐,嚴令明含軒的眾人,包括周靈安,不讓任何人因着她的事去打擾王上。

可結果呢,燕凌月的身子每況愈下,現如今都吐了血。再這樣下去,李嬤嬤不知道她們的王後娘娘能撐多久。她也知道燕凌月是心病。

俗話都說,心病還需心藥醫。也許小公主把王上帶來,待王上王后見了面,將話說開,事情也就有了轉機吧。

不僅李嬤嬤這般想,連挽春也是這般想的。她跟着周靈安一路狂奔到了御書房。

周子鈺對周靈安有多寵愛,眾人皆知。自然無人敢攔住周靈安。

「父皇,求求父皇去看看母后吧,」周靈安踏進御書房以後,直奔周子鈺。

自從周子鈺痊癒以來,再也無人在他面前提過去看燕凌月,現如今猛然聽到這話,握著毛筆的手一頓,連心都慢了半拍。不過也就那麼一瞬間,下一刻,他便放下筆,闔上摺子,將周靈安抱在了懷中。

「這個時間點,靈安不在自己宮裏識字,怎麼跑到父皇這兒了?」周子鈺捏了捏周靈安的鼻子,寵愛道。

周靈安摟着周子鈺的脖子,「父皇,父皇去看看母后吧,母後生病了,病的很重。」

「母后病了,應該去找太醫才是,父皇哪裏會治病,」周子鈺點了點周靈安的額頭,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挽春,「王后病了,你不去找太醫,還任由公主亂跑,是不是活夠了!」

挽春磕了兩個響頭以後,心一橫,道,「奴婢也懇求王上去看看王后吧,王后已經吃了月余葯了,身子並未轉好,今天下午都咳血了。」

周子鈺聽到「咳血」二字,身子一怔。

連張玉的心跳都慢了半拍。在別人看來,周子鈺自痊癒以後,手腕越發雷厲風行,除了不近女色之外,並沒有不妥之處。只有他這個近身伺候的人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的王上過的並不好。

每日都待在御書房忙到深夜,要不就對着明含軒的方向發獃。張玉知道他們王上心裏有事,一開始的時候,他也嘗試着勸周子鈺去看看燕凌月,兩個人談一談,沒想到卻被賞了五十大板。自伺候周子鈺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被如此嚴厲的懲罰過,自此以後他再也不敢再周子鈺面前提燕凌月了。

「求父皇了,求父皇去看看母后吧,父皇若是不去,靈安……靈安以後就不吃飯了,靈安要絕食,生病陪母后。」

看着周子鈺皺起的眉頭,張玉掙扎了一下,終究還是大著膽子道,「要不,王上就去明含軒走一趟?順道看看去小太子。」

「走吧走吧,」周靈安抱着周子鈺的脖子,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的滾落到周子鈺的衣襟內。實在佯不住周靈安這個哭法,周子鈺時隔一年終於再次踏進了明含軒。

明含軒的眾人看到被周靈安拉來的周子鈺,欣喜不已。李嬤嬤忍着熱淚,將周子鈺迎進了房門外。

「王上去看看王后吧,老奴這就帶着公主去梳洗一下。」

周靈安機靈道,「身上黏糊糊的,都快難受死了,嬤嬤快帶我去梳洗吧。」

「父皇一定要好好照顧母后哦,要是母后的身子還沒有好轉,靈安和承安以後就再也不理父皇了。」

李嬤嬤抱着周靈安離去以後,眾人也十分識趣地悄悄退了下去。

一時間若大的明含軒就只剩下門外的周子鈺,和屋內的燕凌月。

望着緊閉的房門看了半響,周子鈺的手舉起又落了下來。猶豫之間屋內傳出一陣刺耳的咳嗽聲。

時隔這麼久,再一次聽到燕凌月的聲音,還是如此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周子鈺再也剋制不住,推開房門踏進了房間內。

「是嬤嬤嗎?幫本宮倒杯水吧,」床榻間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周子鈺抿了抿唇,走到圓桌前倒了杯水,端著水一步一步,走到了床邊。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看到瘦的不成人形的燕凌月時,周子鈺所有的理智都不存在了,「你這是在幹什麼?是新的苦肉計嗎?是想折磨自己讓我心疼嗎?」

聽到周子鈺的聲音,原本闔著雙眼的燕凌月猛地睜開了雙眼。

看着燕凌月乾裂的嘴唇,周子鈺捏着她的下巴,將杯中的水罐入了她的喉中,「如此折磨自己給誰看?嗯?」

受到衝擊的燕凌月,忍不住再次咳嗽出聲,帕子上鮮紅的血漬,刺痛了周子鈺的心。

「你不是等著孤死了以後,掌握這天下的大權嗎?現在將自己搞成這幅樣子,還怎麼聯合他人篡位?」周子鈺盯着帕子上的血漬,怒吼道。

被心愛之人說的如此不堪,燕凌月的淚水奪眶而出,不停的搖著頭,「沒有,我沒有想着篡位,我從沒有想着掌握這天下的大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王老居士要害你,我真的不知道……」

「是啊,你是不知道,你是被王老居士利用了,要不是關鍵時刻你揭穿了王老居士,孤說不定已經死了,是不是?」周子鈺冷笑道。

燕凌月不停的搖著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她對不起周子鈺,對不起王老居士,對不起她的父王母后。

「若是我死了,你才能解恨的話,那你就殺了我吧,」燕凌月輕嘆一聲,閉上了雙眼。

看着燕凌月臉上的淚珠,周子鈺握了握拳頭,一拳打在了床幫上。

「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燕凌月!」

看着周子鈺流血的手,燕凌月心間一痛,「太醫,人呢,快叫太醫來。」

在燕凌月捧著周子鈺手的時候,周子鈺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裏。

「你說你怎麼那麼傻?我都已經立了周承安為太子,待孤百年之後,這天下便是周承安的,你怎麼還能被王老居士給利用呢?」周子鈺道,「你知道本宮有多心痛嗎?」

「還是說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不信任我會獨寵你一人,你是擔心我以後會變心,想要將權力抓在自己的手中嗎?」

聽着周子鈺痛徹心扉的聲音,燕凌月愣了又愣,看樣子周子鈺果真不知道先皇的死和她有關。他只是以為她被王老居士利用來謀划著篡位……

也是,若是周子鈺知道了先皇的死與她有關,哪怕再深的感情,他也不可能容忍着她活到現在。

這條活路,是王老居士為她留下的。如此想着,燕凌月忍不住哭出了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燕凌月,你給孤聽好了。要真覺得對不起孤,那就用你的餘生來補償孤,孤不想看到你副厭世的模樣。你不要忘了你還有兩個孩子,」周子鈺狠狠地咬住了燕凌月的唇,輾轉反側。

你不要忘了你還有兩個孩子……是啊,她怎麼捨得拋下她的兩個孩子離去,更何況還有燕樂安,她捨不得。

王老居士用死給她鋪了一條活路,她怎麼可以想着死。既然老天賦予了她重生的機會,那她就應該好好珍惜。

至於先皇的死,那將永遠成為一個秘密。她和周子鈺之間的秘密!

自古以來,哪個人沒有秘密,尤其是生活在這後宮之中的女人。往後餘生,她會懷揣著這個秘密,站在周子鈺的身側,與他並肩看這個繁華世界。這樣,她才不辜負她的父王母后,不辜負王老居士的死。

她燕凌月勢必要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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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妃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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