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等你死

第一章 我等你死

不上課的時候,夏小遲喜歡去孤鴻山采草藥。

不僅是因為老爸開診所需要用到,更多的原因是夏小遲喜歡這種行走在山野中的感覺。

孤鴻山山勢不高,但風景還算優美。採藥累了的時候,夏小遲就會找處峰頭坐下,遠眺山景。

微雨後的孤鴻山,林深葉茂,嵐光鎖翠,山水黛色下,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夏小遲經常就在這自然風光中,午寐片刻,一會周公。

今天和往常一樣,夏小遲正躺在山峰上,嘴裏嚼著草根,傻傻看天。

忽見天邊一道劍光掠過,隱約間還有個人影,隨後便一頭栽下,落在了半山腰的密林里。

仙人?

久聞仙人事,未見仙人來。

沒想到今天竟然能看到仙人,雖然那下落的姿勢看起來不太雅觀——他好像是頭朝地落下的。

夏小遲精神一震,忙向密林方向跑去。

待跑近,就看到一個白衣男子正躺在地上,渾身上下都是傷,鮮血滿身,胸口還有一個大洞。

這是夏小遲第一次遇到仙人,卻沒想到是個這麼慘的仙人。

可就算這樣,他也還活着。

看到夏小遲,那白衣男子叫道:「喂,快來救我!」

這人好不禮貌。

夏小遲站在原地,只是看,卻不動。

他問:「你是誰?」

「我叫白恩飛,飛仙門弟子。你救了我,飛仙門一定會報答你的。」對方道。

白恩飛?這名字不好。

恩是白搭,情要飛馳,這樣的人,從基因上就決定了是個忘恩負義的傢伙。夏小遲暗想。

所以他站在那裏,靜靜的看着。

白恩飛急了,拍着地喊:「喂,你是聾了還是傻了?聽不明白我說什麼嗎?快來救我,必有重謝!」

夏小遲只是看着他的手不說話。

白恩飛的手裏攥著一串珠子。

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

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還死捏著珠子不放,多半是好東西。

看到夏小遲的眼神,白恩飛有些緊張:「你想幹什麼?」

「你這珠串不錯。」夏小遲說。

白恩飛就更緊張了:「不行,除了這個,我什麼都能給你!」

夏小遲搖搖頭:「我不要。」

聽到這話,白恩飛輕鬆許多。

然後他聽到夏小遲又說:「你死了,你的東西都是我的。」

「……」

白恩飛簡直要瘋了。

他中了悲歡掌,所以現在胸口一個大洞,洞口是手掌型的,嚴絲合縫,正好能安只手進去,不見血流,不見心跳;

中了離合劍,所以脖子還剩半拉皮連着,頸椎是徹底斷了,靠的是一柱凝練混元氣,當成頸椎骨在用,撐著腦袋不掉下來。

又中了愛憎刀,所以左腿和右腿正在互相打架,你踢我一腳,我踹你一下,分都分不開。

但這些統統不是要命的。

要命的是苦情拳。

無影無痕無傷無跡,卻讓他五內俱焚,元神重創,真真是活不過多久。

但還有機會。

他有師門秘傳的移花接木,只要這小子再上前一步,只要一步,就能把苦情轉移,愛憎別離,將大傷要傷重傷,全轉移到這小子身上。

雖然這小子會一命嗚呼,但至少自己可活。

這很好。

自己是仙門弟子,性命高貴,這小子能為自己一死,也算榮耀。

但偏偏夏小遲就是不肯邁出這一步,只是看着自己,等著自己死。

這荒山野嶺的,他是真的找不到第二個目標了。

最重要的是,他沒時間了。

於是他嘆氣:「好吧,你過來,我把這珠串給你。」

夏小遲卻不動。

他說:「你把珠串扔過來。」

白恩飛大怒:「你什麼意思?」

夏小遲便回答:「老爹說,修仙者的話,信不得,莫要信。他們殺人不眨眼的。」

白恩飛氣的以掌拍地:「放肆,荒唐,荒謬,怎麼就信不得?」

「信不得!」夏小遲認真回答:「天荒歲子,仙人役凡,使凡不得生。起而戰之,斗之,殺之,盈屍萬里。天荒一百三十年,仙凡立約,凡人廢武備,止兵戈,予凡人平等身份。但是等凡人馬放南山,刀槍入庫,仙人便作妖法,興刀兵,再犯九州。」

白恩飛大叫:「胡說,明明是凡人不守信諾,秘研浮空要塞,私建神金艦隊,所以才導致重啟戰事!」

夏小遲繼續:「大寒三百四十二年,仙門再廢約,偷襲望霞山,導致鬼淵爆發。」

「胡說!是你們試驗滅仙雷炮,試驗失敗,炸開鬼淵。」

夏小遲不理他,繼續道:「小甲七十六年,還是你們,暗殺絕天帝。」

「胡說,他是鬼族殺的。」

夏小遲不理他,就是看着他。

白恩飛氣得要吐血,卻發現自己竟然完全不可能說的動這傢伙。

仙凡之間成見太深,雖然現在暫時是和平,但彼此誰也看不慣誰卻是真事。

如果他是凡人,在這深山老林里看到一個修仙者落難,他也不會救。

沒落井下石已是好的。

等等,他還不如落井下石呢,至少自己有機會施展移花接木。

想到這,白恩飛立刻道:「要不你過來殺了我吧?給我一死,讓我死個痛快。」

夏小遲便道:「你手上有劍,可以自己殺。」

白恩飛哀求:「我沒力氣了。」

夏小遲搖頭:「你在撒謊,何來和依依跟我撒謊時,眼神就是你這樣的。」

白恩飛肺都要氣炸,如果他還有肺的話:「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看着你死。」夏小遲回答。

白恩飛被氣的眼白一翻,倒過氣去。

「死了?」夏小遲嘀咕。

白恩飛一動不動。

夏小遲便拿起石頭砸了一下,白恩飛沒動靜。

夏小遲也不急,走到一旁坐下,取出個自動加熱的快餐盒來,就這麼自動加熱了,慢慢吃。

這飯菜是何星親手為夏小遲做的,手藝極好,形色俱備,最難得是還有一股濃郁香氣。

菜香飄來。

「咕嘟。」白恩飛的肚子響了一下。

夏小遲便笑了一下:「原來死人也會肚子叫的。」

「我操你姥姥!」白恩飛坐起來大叫一聲,然後再次倒下。

這次他再沒起來。

——————————————

夏小遲又等了兩個小時,甚至爬到樹上撒了泡尿,最後又找了只老鼠來啃屍體,確認是真死了后,才過去把他的東西都摸走。

其實夏小遲不知道什麼是好東西,但既然這死飛仔如此重視這珠串,那多半就是好東西。

至於白恩飛留下的那把飛劍,聽說修行者的飛劍都是有心神印記的,拿了容易被查到。

夏小遲想了想,決定還是挖個坑埋下,等過段時間再挖出來——如果還有那機會的話。

這麼做好,夏小遲就拿着珠串走了。

他走後又過了兩個小時,孤鴻山遠處飛來四個人。

這四個人一個紅衣,面如重棗,一個黃衣,臉長如馬,一個灰衣,面色悲苦,還一個女子,竟是半面嬌顏,半面焦顏。

落在白恩飛的屍體前,四個人看看。

紅臉男道:「東西被拿走了。」

馬臉兒便道:「廢話,我們看見了。」

紅臉男道:「我沒跟你說。」

馬臉兒:「我卻是跟你說。」

紅臉兒:「可我不想理你。」

馬臉兒便跳起來:「那你現在還不是在和我說話?」

紅臉兒認真道:「我在和驢說話。」

「驢?驢在哪兒?」馬臉兒想了想,半天才反應過來,暴跳如雷:「鍾別離你敢罵我是驢?來來來,老子要和你大戰三百回合。」

「閉嘴!」

隨後就聽一聲暴喝。

半顏女衝過來,對着馬臉兒就是一拳,然後飛起一腳踢在紅臉兒身上,出手奇重,砰砰兩下打得兩人狂噴鮮血,然後這兩人也不吵了,突然間就抱在一起。

一個全身冒紅光,一個全身冒綠光。

就這麼緊緊抱在一塊兒,一邊抱還一邊喊:「都是自己人,出手還那麼重。」

「就是,你少打我們幾次,這白恩飛就不能跑!」

兩個人都在罵,卻抱在一起不肯分開,片刻,紅光綠光交融完畢,才分開各自坐下。

「整天嘰嘰歪歪,啰里啰嗦,煩都被你們煩死了。」半顏女怒道。

旁邊苦情老頭嘆口氣:「阿焦,你也少說兩句吧。」

「哦。」女子便乖乖站到一旁。

老者一抬手,就這麼對空輕撫了一下,地上新挖過的土坑就重新翻開,露出土裏那把劍。

老者道:「只拿了珠串,沒有拿劍,說明知道劍有心神印記,無法抹去,意味着不是修仙者,多半是個凡人,應該是個有些基礎修仙知識的。但是把劍埋起來,意味着其實某一天還想回來再取劍。」

馬臉兒大喜:「那我們在這兒等那傢伙不就行了?」

砰!

老者手臂一伸,一記無影重拳轟在馬臉兒臉上,馬臉兒直挺挺倒了下去:「幹嘛又打我鼻子。」

阿焦不屑:「因為你太蠢。等……你想等到什麼時候?人家過三個月再來,你就等三個月?」

收拳。

老者若無其事道:「孤鴻山附近有一城三鎮,落馬城,煙霞鎮,清水縣,梁溝鎮,拿走東西的人,應該就是這四個地方的居民之一。」

阿焦:「那我們分頭去找。」

老者點頭:「嗯。我去落馬城,阿焦去煙霞鎮,別離去清水縣,阿鬼你去梁溝鎮。」

馬臉兒不幹:「憑什麼我去梁溝鎮啊,這名字這麼土,哪比的上落馬城,煙霞鎮,清水縣的名字好聽。」

老頭一瞪眼,馬臉兒阿鬼再不敢硬抗,脖子一縮:「去就去唄。瞪什麼瞪嘛,怪唬人的。」

四人便告分開,朝着四個方向飛去,轉眼消失不見。

在他們走後又過了兩個小時。

又是幾人落了下來,卻是三名白衣人,赫然和白恩飛的衣着一模一樣。

一個長得玉樹臨風,說不盡的仙風道骨,一開口卻嚇人一跳。看着地上的屍體,他道:「龜兒子干內老母,小五子死球咧。」

旁邊一個臉有點黑的道:「有殘餘的愛憎之力浮動,應該是焦顏那鬼女人。」

第三個穿白衣的卻是個瘸子,手一握拳:「滅情四煞,害我五弟,絕不能放過他們。」

那玉樹臨風男便斜眼看瘸子:「明明系小五介個瓜娃子偷人家滴斯門重寶嘞,死了也是活該……」

瘸子大怒,一跳三丈:「你他娘幫誰說話的?你是哪頭的?飛仙門的還是絕情門的?」

黑臉說了句廢話:「當然是飛仙門的人了。」

玉樹臨風男道:「窩林恩楓一向幫理不幫親內。」

「我踹死你個混球!」瘸子飛腿要踹,還好黑臉男死死抱住他。

「冷靜,冷靜,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得趕快找到東西,總不能讓小五白死吧?」

這時候瘸子和林恩楓不說話了,互相看看,然後一起點頭:「嗯。」

「那就成。」黑臉道:「孤鴻山這兒有一城三鎮,落馬城,煙霞鎮,清水縣,梁溝鎮,咱們各去一個地方。」

林恩楓點頭:「要得。我去落馬城,老三去清水縣,老四你去煙霞鎮。」

黑臉兒道:「還剩個梁溝鎮呢。」

林恩楓回答:「分身乏術,仙人也是木得辦法……去完了介邊再去內邊塞。」

「好,就這麼辦吧。」兩人一起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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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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