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圓圓
裴衍在車上一直注視着楚泱的身影慢慢的遠去變小。
好一會兒，他才升起車窗。
「開車吧！」
車子調換車頭向著截然相反的方向駛去。
裴衍將之前楚泱給他的那枚玉佩拿出來，在手中把玩摩擦，嘴角笑意微深，眼底深處卻並無多少溫情動容。
陳力在後視鏡窺了一眼，雖然滿肚子的疑問，卻並沒有問出口，總覺得問了貌似三觀大概怎麼也撿不起來了。
楚泱下車后，徑直朝着之前事故發生的十字路口走去，路上在經過一個林蔭道的時候，她腳步一頓，轉而走了上去。
那裏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蹲在樹蔭下，目光茫然的看着車道上來來往往的車流，還有兩邊行走的行人。
楚泱站在他的面前，然後緩緩蹲了下來，微微笑着伸出手道：「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男孩抬起頭望着她，然後搖了搖頭，抱緊懷中的皮球，怯怯的說道：「不，爸爸說讓圓圓等他來接圓圓，圓圓不能和姐姐走，爸爸會擔心的。」
楚泱聞言，眼中的憐愛更深，她撫了撫他的發頂，輕柔道：「你爸爸和媽媽正在到處找你，他們現在很難過。」
圓圓眼中劃過掙扎之色：「可是，爸爸說讓我等他，可是我等了好久，爸爸都沒有來接我。」
「因為他們不知道圓圓很聽話的在這裏等他們，要是他們知道了，一定早就過來接圓圓了。」
她心中嘆息一聲，傍晚時分，天氣轉涼，風拂過的時候揚起她長長的烏黑的髮絲，漂亮極了。
圓圓的眼睛一亮，他小心翼翼的握住楚泱伸過來的手：「姐姐身邊很舒服，我每天被太陽曬著感覺好難受，好熱好燙，我一直都等著爸爸來接我，圓圓想，爸爸接我回家，家裏有空調有雪糕，我就不熱了。爸爸還說要帶我去游泳館游泳，爸爸說我長大了，是個小男子漢了，要保護媽媽和妹妹，所以不能哭。可是這幾天，圓圓等了很久很久，是不是因為圓圓哭了，所以爸爸生氣了，才沒有來接圓圓？」
楚泱牽着他的手微微用力，微微笑着搖頭，柔聲說道：「圓圓很聽話很懂事，圓圓的爸爸並不知道你在這裏，他們在別的地方找圓圓，姐姐這就帶你去見他們。」
圓圓肉肉的小臉終於露出笑容，他抱緊懷中的皮球，歡快的跟着楚泱一蹦一跳的走着。
遠處一對年輕的女人帶着她年幼的女兒，遠遠看見，小女孩高興的揚起手晃了晃。
女人尋着望過去，只看到一個樣貌出挑的女孩，緩緩朝着她們迎面走來，身邊並沒有旁人，女兒這是和誰打招呼？
她也是這麼問的。
小女孩笑着脆生生的說道：「媽媽，小弟弟正在和我打招呼呢，他好可愛，還抱着個皮球，媽媽，我能和他一起玩嗎？」
聞言女人臉色瞬間一變，遲疑了一瞬，道：「囡囡，他身邊沒有大人嗎？」
小女孩道：「有啊，漂亮姐姐和他一起啊，媽媽，我想和他一起玩皮球。」
女人望着緩緩走進的楚泱，看向她的手的時候，只覺得渾身冰冷，她一把抱起女兒，轉頭順着來時的路快步的離開。
小女孩趴在母親的懷中，疑惑道：「媽媽，我想和小弟弟一起玩……」
「囡囡乖，媽媽帶你去找小弟弟……」
她抱着女兒的手很用力，她以前聽說小孩子眼睛純澈，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東西，她原來只以為好笑，結果現在……
想到剛剛女兒形容的畫面，再自己腦補一下，女人恨不得腳下生風，長了翅膀的飛回去。
她發誓，以後絕對不再走這條路了。
楚泱望着年輕母親倉皇逃離的背影，無聲的嘆了口氣。
一路上圓圓很活潑，說了很多他家裏的事情。
一直到他住的小區單元樓下，他突然不說話了。
「姐姐，圓圓其實再也回不了家了，對不對？」圓圓突然說道，他低着頭，慢慢鬆開了牽着楚泱的手。
「圓圓想回家嗎？」楚泱低聲問道。
圓圓點點頭，又很快的搖搖頭。
不等楚泱說話，就看到從單元樓中匆匆的出來一對夫婦，他們神情焦灼倉皇，疲憊無助，整個人身上都死氣沉沉，彷彿天都塌了一般。
圓圓手中的皮球一松，掉在地上滾了出去。
他大喊一聲就高興的撲了過去：「爸爸，媽媽！」
楚泱靜靜的站在原地。
眼睜睜的看着圓圓從那對夫婦的身上撲去又穿過，觸碰不到。
夫婦二人也是神色匆匆，根本沒有發現異樣，就連滾落在他們腳邊的皮球，他們也沒有看到，急匆匆的走過，一腳踩在皮球上，卻毫無阻礙。
圓圓一呆，大大的眼睛中蓄滿了淚水，喃喃：「爸爸媽媽，圓圓在這裏，圓圓以後都聽話，以後都乖乖的不亂跑，你們別生氣，別不要圓圓……」
楚泱走過去拂過他臉頰滑下來的淚水。
然後對匆匆離開的夫婦兩人喚道：「李先生，李太太！」
夫婦兩人腳步一滯，李先生鬍子拉渣，身上的西服都皺巴巴的，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又陰鬱，但卻還是很有禮貌，耐著性子問道：「這位小姐，請問有事嗎？」
「能談一談嗎？關於圓圓的事情。」楚泱輕聲說道。
看了看天色，已經日落了，她得儘快將這件事情處理完，否則十字路口那邊就麻煩了。
李太太眼睛倏地暴亮，似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若不是李先生拉住她，她恨不得立刻撲上來：「圓圓，你知道圓圓？圓圓在哪？他在哪裏啊？我的兒子他怎麼了？」
楚泱紋絲不動的立在原地，只淡淡說道：「他在哪裏，你們心中不是有數嗎？」
這話一出，夫婦二人突然神情一僵，獃獃的望着她，似是不解，似是茫然，又透著恐慌愧疚，還有急切逃避現實的惶然。
李太太倏地攤在地上，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麼：「……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把圓圓還給我，我求你將我兒子還給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