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玫瑰花瓣(一)

黑色的玫瑰花瓣(一)

95年8月16日星期三天氣:多雲

今天晚上我在第一教學樓的502教室里找到了孟麗,和上回赴約時一樣,她依然一個人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在一張草稿紙上寫了划,劃了寫。

當我把來意告訴她后,她不禁鎖緊了眉頭。「沒想到她第一次對你出擊,就下了這樣的重手。」

「莫非這與她的一貫手法不同?」

孟麗沉思了一會,回答說:「不錯,我和池田奈美,還有另外一個讀過這本日記的人,在最初的階段所經歷的那種恐怖並沒有達到你這樣的程度。」

「那為什麼在我身上所發生的會與你們不同,難道說她給我設計的這個死亡遊戲的時間比你們短?」

孟麗搖了搖頭說:「目前受到詛咒的人都還活着,在沒有人真正因為詛咒而死之前,誰也不知道她的死亡遊戲到底會持續多長的時間。不過……」說到這她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猶豫下面的話是否有必要向我繼續說下去。

「不過什麼?」我追問著。

「不過據我所知,在她的不同形式的死亡遊戲里,有一個內容是相同的。」

「什麼內容?」

「黑色的玫瑰花瓣。」

「難道說這黑色的玫瑰花瓣是一種象徵嗎?」

「是的,至少我這麼認為。我和池田奈美以及另一個看過這本日記的人,在受到她的亡靈侵襲時,都會有黑色的玫瑰花瓣出現,只不過我們通常都在與她有過三到四次接觸之後才看到這黑色的玫瑰花瓣,但你卻在第二次就見到了它。這黑色的玫瑰花瓣就像是一個符號,只要它一出現,恐怖的力量就會直線升級。」

「這麼說來,它豈非就是死亡的象徵!但為什麼它在我的身上卻出現得這麼早?」

孟麗又一次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地說:「這我也不清楚。一直到目前為止,我們都沒有發現更多有關她的死亡遊戲的規律,不過唯一一樣你和我們不同的是,你是男性。」

「我是被詛咒的四個人中的唯一的男性?這難道就是讓黑色玫瑰花瓣提前出現的原因?可這又是為什麼呢!」

孟麗嘆了口氣說:「或許是因為她對那個男人的憎恨比對池田奈美的憎恨更加深刻吧……在知道事實的真相之前,我只能這樣解釋。」

我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膀說:「好吧,既然是這樣,我也只好自己去找原因了。剛才我向你說了我的經歷,不知是否能夠聽一下你的經歷呢?」

孟麗笑了笑說:「當然可以,不過我想你聽完之後一定會失望,因為除了我剛才和你說到的那些之外,你不會有新的發現。」

「沒關係,至少我能夠在下次遇到她時多一點點心理準備。」

孟麗沉思了片刻說:「我是直到第四次才看到那黑色的玫瑰花瓣。那天晚上和今天一樣,我帶着她的日記本獨自來到這間教室,當我坐下時卻忽然聞到了一陣花香,於是我四下尋找,最後在自己所坐的這張課桌的抽屜里發現了一些黑色的玫瑰花瓣。黑色的玫瑰很少見,這些花瓣是從哪來的,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課桌抽屜里?

「就在我對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時,忽然一陣冷笑聲在我的耳畔響起。這聲音來自教室的前門,也就是那扇靠講台邊的門。然而當我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時,那裏卻什麼也沒有。我慢慢地站起來,朝着講台那走去。就在這時,奇怪的事發生了。我只覺得視線有些模糊,眼睛就像被蒙上了一層水霧一樣。我用手揉了揉眼睛,可是卻還是一片模糊。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心裏不免開始慌亂起來,然而那笑聲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引着我一步步地走向教室的前門。

「我來到了門口,探出腦袋朝外望去,只見走廊中瀰漫着水霧,教室後面的那扇門似乎已經被打開,因為教室中的燈光已經透過那裏映射在走廊的地板上,而在那燈光之下,我隱約看到一條影子在那一晃而過。

「我將探出去的腦袋縮了回來,只見我剛才所坐的那張椅子旁邊不知何時已站着一個白衣女子,她的長發幾乎遮完了她的整張臉,再加上我的視覺本就不明原因的模糊,所以根本沒有辦法看清她的樣子。

「這時她忽然開口說話了……」

聽孟麗敘述到這裏,我已如同身臨其境,忍不住脫口而出問了一句:「她說了些什麼?」

孟麗接着說道:「她說……她其實什麼也沒說,而是像自言自語地吟誦著一支自己編寫的咒語。」

「咒語?是什麼內容你還記得嗎?」我接着問。

「記得,當然記得,那是一個荒誕、怪異而且恐怖的咒語。『月光下我看見了我自己,我自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我還記得當時這個聲音並不像是從她的嘴裏發出,而是來自另一個與她所站的地方全然不同的方位。」

「我見到她的時候也是這樣,人和聲音的方位是分離的。」我補充了一句。

孟麗說:「不僅僅是你我,所有見到她的人都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那後來又怎麼樣?」

「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反覆地重複著那句話。那咒語不停地刺激着我的耳膜,聲音越來越遠,回聲也越來越大,我只覺得頭昏沉沉的,就似快要炸裂了一般。

「我捂著耳朵蹲在了地上,但是那聲音依然盤旋在我的耳畔,鑽進我的指縫,刺進我的耳膜,我只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於是情不自禁地大聲尖叫起來。當我恢復平靜的時候,那讓人發瘋的咒語聲也停止了。

「我慢慢地將緊捂著耳朵的雙手放了下來,然後慢慢地從地上站起,朝着我坐的那張位置看去,只見白衣女子依然站在那裏。我知道那一定是南宮小雪,但是此刻在她的身邊不知何時已赫然站立了一個身高、裝束跟她完全一樣的人影。這一瞬間我的整個人都被驚呆了,就像一根被釘在地上的木樁子,半步都動彈不得。我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更不知道該如何從這樣的境況中解脫出來,我只是在心中回想着剛才如同咒語一樣盤旋在我耳畔的那句話:『月光下我看見了我自己,我自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忽然間我才發現,教室里我開着的那幾盞日光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全部熄滅,而讓我能在黑暗中看到東西的是那一輪高高掛在天上的明月所拋灑下的銀色光芒。

「月光照在兩個一模一樣的南宮小雪身上,那怪異而恐怖的詛咒聲再次在我耳畔迴響起來。『月光下我看見了我自己,我自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個聲音不停地迴旋在我的身邊,並且逐漸變成了兩個人的重聲。

「接着那兩個一模一樣的南宮小雪突然緩緩地向我伸出了雙手,一步一步地朝着我走來。我本能地向後退去,卻突然撞到了什麼東西。我扭過頭去,卻看到另一個南宮小雪已站在我的身後,而先前並排站在一起的兩個南宮小雪已經有一個不見了。

「『我自己殺死了我自己,我自己殺死了我自己……』兩個一模一樣的南宮小雪一邊念著這句話,一邊一前一後地朝着我逼來,把我夾在了中間。

「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見身後的那個南宮小雪的手已經觸到了我的身體,但此刻的我卻全然沒有感覺。這時我忽然發現她的身體似乎有些異樣,我彷彿能夠透過她的身軀看到後方的物體。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她已經穿過了我的身軀,撲向了另一個南宮小雪。」

孟麗說到這,我不禁又岔了一句問:「難道說她在你的面前上演了一幕自己殺死自己的情景?」

孟麗點了點頭說:「是的,我看見她撲向另一個自己,死死掐住了另一個她的脖子,在一陣掙扎之後,另一個她倒在了地上。隨後,那個殺死了自己的南宮小雪突然間轉過了頭。雖然我根本看不見她的臉,但是我卻能夠感覺得到她那隱藏在長發之下的眼睛正在注視着我,那樣子就像是將我列入了她的下一個目標。我本能地轉過身子,慌亂地朝着門口跑去。可當我跑到過道上時,卻看到過道盡頭的樓梯拐角處有一個女人側身站立在那。

「樓梯拐角處有一扇通風用的玻璃窗,藉著透過窗戶射入的月光,我依稀可以看清那人影的形狀,顯然那並不是南宮小雪。她就那樣直直地站在樓梯邊,死死地盯着腳下的台階,似乎在考慮要不要邁開步子往下走。

「而此刻,教室的那扇後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南宮小雪緩緩地從裏面走了出來。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是我的心已快要跳出胸口……」

「然後呢?」我又一次忍不住問道。

「南宮小雪就那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面對着她對面的牆壁,和站在樓梯拐角處的那個女孩保持着同樣的姿勢,就這樣持續了數秒鐘,她的頭緩緩地朝着我轉了過來,而與此同時,那個站在樓梯拐角處的女人也與她步調一致地轉過了頭來。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站在那的竟然是我自己。

「另一個我目光獃滯地看着驚惶失措的我,而空氣中又一次回蕩起南宮小雪的那刺耳的咒語。

「『我看見了我自己,我自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這刺耳的聲音中,那個目光獃滯的我緩慢地轉過了身子,一步一步地朝着我走來。而南宮小雪依然保持着剛才站立的姿勢,我似乎看到了她那被長發遮擋住的臉上露出了猙獰地笑容。

「我很清楚接下來會在我身上上演那一幕自己殺死自己的情景。我本能的一步步朝後退去,但是我知道在我的身後已沒有退路。情急之下我想起了教室第一排窗戶外的那條排水管道,於是我飛快地跑進教室,拚命地推開了窗戶,順着那條排水管道爬了下來。」

孟麗說到這,我忍不住轉過頭去看了看教室第一排座位邊的那扇窗戶,透過玻璃,隱約是有一條白色的排水管在那裏。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就如同剛剛經歷了她所描述的這一切說道:「看來她給你帶來的恐怖比我更為強烈。」

孟麗說:「是的,而且最近類似這樣的情景經常出現,我總是時常地與另一個我會面。如果說第一次是南宮小雪的幽靈在操縱着她,那麼現在她卻像是很主動地來取我的性命,從她的面部表情上我可以看得出來,她的表情不再那麼獃滯,而是充滿了殺機。」

「那你每次是如何逃脫的?」

孟麗搖了搖頭說:「我並沒有逃脫,她似乎並不急着取走我的性命,而只是像貓捉老鼠一樣地要在我筋疲力盡時才給予致命的一擊。」

這時我從桌上拿起了她寫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紙,指著上面的那些看不懂的公式問道:「兩次見你,兩次你都在紙上不停地寫着,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否和我們現在要面對的事件有關?」

孟麗點了點頭說:「是的,我一直在找這些事件中的共同之處。」

「黑色的玫瑰花瓣,剛才你提到過被詛咒過的人所看到恐怖場景中都有着一個共同之處,就是黑色的玫瑰花瓣。」

「不錯,除了是恐懼升級的標誌之外,這黑色的玫瑰花瓣是否還意味着其他的事,其中的原因我一直沒有想透。」說到這她埋下了頭沉思起來,片刻之後她抬起頭說道,「這黑色的玫瑰花瓣很可能是一個故意留給我們的警告或者提示。」

「警告?」

「是的,我想南宮小雪可能就是要用這玫瑰花瓣來告訴我們,我們所見到的一切並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因為在那些恐怖的場景結束之後,我們都會看到被遺留下來的黑色玫瑰花瓣。」

「那麼對於南宮小雪的亡靈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有沒有找到答案呢?」

「目前還沒有肯定的線索,但是……」說到這孟麗忽然猶豫了下。

「但是什麼?」我追問著。

孟麗若有所思地開始在教室里踱起了步子,邊想邊說道:「我總覺得在我看見的那些恐怖的場景里,似乎有隱藏着一條重要的線索。」

「哦,是什麼線索?」

「南宮小雪是自殺的,而我所見到的那些場景中總是和她那句『我殺死了我自己,我自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的咒語有着關係。」

「『我殺死了我自己,我自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我情不自禁地把這句話念了一邊。

孟麗點了點頭說:「對,就是這個,我想她自殺的原因也許和日記上所說的並不相同,而是另有起因。她只是在通過這樣的方法引起我們的注意。」

「既然她自殺另有原因,為什麼又要在日記上那樣寫呢?」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不過她這樣做也許有着其他不為人知的理由,比如當時受了什麼刺激,或者是被人威逼什麼的。」

「所以她才通過這種方式來給我們傳遞這樣的信息。難道說是另一個和她相像的人殺死了她?這怎麼可能。」

「是的,死亡鑒定不可能有誤,不過如果是有人引誘她去實施自殺的行為的話,這種可能性就不能被排除了。」

「這到還有些道理。可如果她是通過這種方式給我們傳遞信息的話,應該是讓我們去查清事情的真相,而不應該是讓我們去死啊!」我再次提到了問題的關鍵。

孟麗深鎖著眉頭說:「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就如同你剛才提到的那樣,最近我一直在想,南宮小雪所展現給我們的場景,其中的寓意或許是在告訴我們有着一個和她相貌、身材幾乎一樣的人是揭曉她自殺秘密的關鍵所在,而那個人或許就隱藏在第四校區的樹林里。」

「你是指那個月圓之夜出現在林間小道上的白衣人影?」

「可能就是她。而我也認為這一切都是她在搞鬼,只是目前還不清楚她目的是什麼,到底隱藏在什麼地方。如果有空的話,我建議你好好查下那片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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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校區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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