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種師道的憂慮
種師道眼看着大宋的軍容越來越壯盛,心裏其實很複雜的。
大宋能夠有今天,他做夢都在想,再也不用拿錢來買平安了,足以在周邊各國揚眉吐氣。
只是,這樣的情形到底能夠持久嗎?
他也看明白了,朝廷之中,鍾粟現在顯然是當今陛下的紅人,趙佶在大事上從來都對鍾粟信任有加,但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皇帝總會有信任的大臣,但信任的大臣也會不斷招來各種各樣的非議和嫉妒,有些人運氣好本事大,能夠保得一世平安,但更多的往往是被大家推下台。
王荊公算是一代人傑了,開始也就熱鬧了那麼一兩年,涑水先生一掌權,別說王荊公了,他一起的所有人都跟着倒霉。
這些事情種師道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但卻一清二楚。
再往更遠的李朝歷代看,能夠一直得寵君前,然後富貴一生的大臣真的沒有多少,只因為權力的炙手可熱,讓很多人為之瘋狂。
除了這個,在種師道的眼裏,鍾粟真的太年輕,而且幾乎沒有什麼依仗。
當今一朝的姑且不說,前朝大唐之時,長孫無忌能夠位列凌煙閣,功勛卓著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是皇親國戚,正因為有如此顯赫的身份,所以他才有了雙保險。
至於其他的大臣,很多其實都採取了功成身退的做法,比如秦叔寶,他深深地懂得功高蓋主的危害,所以早早地便請了病假,而且一病不起知道去世。
雖然他的後半生沒有什麼榮譽的光環籠罩,但這卻不妨礙自己的一生平安。
看起來沒什麼,其實這正是他聰明的表現。
平定了西夏,這樣的功勞真的很大很大,趙佶對他也是極力封賞,可越是這樣,他越加感覺到不安。
按照他本來的想法,回京述職之後,趙佶理所當然拿下他的兵權,隨便封賞一番,然後就可以賦閑了。
可是,趙佶似乎沒有然他閑着的想法,鍾粟也是一再推舉,想讓他繼續鎮守邊地。
如果他有的選擇,他會毫不猶豫地當一個平安富家翁。
但如果有誰能夠能夠確保自己一世平安,他當然願意繼續守衛大宋邊疆。
武將當成習慣了,雖說北地蠻荒,但這正是一個軍人安放靈魂最好的地方。
每天聽着角鼓的聲音,和大宋的軍士一起出操,這是一種讓信仰得意回歸的生活方式。
當然,一旦有戰事發生,他便可以身先士卒,帶領軍士勇往直前,直到將來犯之敵全部消滅。
可惜的是,這樣的日子,他總覺得不夠長久。
雖然心裏這麼想,他卻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玩陰謀本來就不是武官的強項。
他也想過和鍾粟私自探討一番,但總覺得心裏多少有些顧慮。
其實,這樣的想法以往就存在,不過自從有了鍾粟的支持,他顯然想得少了。
打下西夏之後,種師道一下子閑了下來。
大片的土地雖然需要治理,但這些都是文官的事情,和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至於廣備攻城作,本來還可以找點事情做,但他卻發現,現在火器的核心技術都掌握在汴京大學兵工學院和火器監那裏那裏,廣備攻城作要做的,僅僅是根據技術要求進行批量生產。
如此一來,唯一能做的便是瘋狂訓練大宋軍士,以備可能爆發的戰爭。
現在的種師道,對於幽雲十六州,真的可以說是又愛又恨。
愛的是,這是大宋的大好土地,收回幽雲十六州幾乎是每一個大宋武將的夢想,一旦實現,自己的人生便會達到巔峰。
恨的是,一旦真的拿下了幽雲十六州,同時還會有一個問題到來。
軍功足夠大的時候,封侯是必須的,就算大宋的歷代皇帝都很吝嗇,那也不得不考慮。
如果不封侯,那就只能接着文臣的唾沫星子淹死,輕易地卸磨殺驢。
封侯了也是大麻煩,那顯赫的兵權你是放還是不放,一旦放手,安全系數就會呈現斷崖式下降。
可如果緊緊捏在手裏,那便又有了擁兵自重的嫌疑,同樣存在很多麻煩。
對於別人是這樣,對於種師道,其實情況更複雜。
原因無他,在接下來的攻取幽雲十六州之前,他已經打了一個破天荒的大勝仗,滅了西夏。
這種事情,放在任何朝代都是潑天之功,所以他現在已經在儘可能得低調,但還是擔心遠在千里之外的汴京出現問題。
他覺得,自己或許真的得想一個辦法了。
鍾粟說是要討要幽雲十六州,但他非常清楚,能夠討要回來的幾率幾乎就是零,到時候還是得武力奪取。
大宋能夠輕易拿下西夏,拿下幽雲十六州種師道還真覺得不是太大的問題,除非契丹以舉國之力和大宋決戰。
但他同樣明白,契丹這樣做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幽雲十六州就是大宋的,契丹犯不着拼上老命來維護。
如此一來,他覺得自己恐怕又要立一個大功,到時候皇帝趙佶要怎麼封賞自己?
不管怎麼封賞,都是將自己架在火爐上烤啊。
他現在覺得,或許真的想一個辦法了。
半個多月後,汴京得到了一封扎子,種師道病了。
雖然種師道在打下西夏后一直保持低調,但還是難以掩飾大宋名將的光芒。
朝中大臣之所以沒有對種師道說三道四,一來是鍾粟的存在,讓這樣的人完全抬不起投來,二來便是種師道沒有做出任何作死的舉動,一直保持這極為低調的作風。
有幾次趙佶詢問邊事,種師道明明心裏有數,但也只是說這種事情樞密院最清楚。
話中的意思非常明白,他只負責打仗,別的事情他不摻和。
對於歷代皇帝,都喜歡這種只知道打仗不參與權謀的大將,趙佶也一樣。
此時傳出種師道病了,趙佶顯然有點兒發慌。
一封急詔,鍾粟便來到了延福宮。
他仍然是最後一個姍姍來遲的人,但掃了一眼,房中只有曾布、章惇、章楶、張商英幾人,他一來,便是大宋地表最強五人團。
他一聽消息便明白了,種師道病了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他現在可是大宋的北地巨柱石頭,西北各國之所以非常規矩,還不是因為他的存在。
種師道如果要發起威風來,也就除了契丹這也的大國沒有什麼,其他小國一定會嚇得瑟瑟發抖。
可他一旦病了,那就不是小事情了。
所以,這場會議必須是皇帝身邊最為可靠的人參與,不管結果如何,大宋北地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等到所有人都看完了種師道的扎子,延福宮中的氣氛立刻嚴肅了很多。
種師道過得好,曾布甚至都有些嫉妒,但他病了,大宋一下子面臨很多問題,而且必須立刻解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