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人間各有下雪處
黃昏並不打算在延平布政司這邊耽誤時間，拒絕了馬兒哈咱共餐的邀請，帶着人穿過延平布政司，繼續南下，打算從獨石關入關。
在離開之前，吳笙遊說他那女兒受到他的影響，以及她那個曾經當諜子在大明潛伏數年的娘的影響，很是喜歡漢文化，尤其喜歡宋詞，如果黃顧問有心，到了大明，可願為她找個名師輔導一番，讓這孩子多學一下大明的禮義廉恥忠信仁孝，也能讓她收收心，將來才符合大家閨秀的形象。
黃昏欲言又止，口頭答應了。
心裏卻在腹誹。
大家閨秀大明有很多，你家這女兒卻是草原的一匹小烈馬，若是也學成了大家閨秀，那就泯然眾矣，還不如讓她就這麼野蠻生長。
風四娘她不美嗎？
阿如溫查斯身材極好，五官也是極好的，再有一副風四娘那般的烈馬性情，如此特點鮮明的女子，才是光彩熠熠的風景線。
所以只是敷衍了幾句，應諾會找國子監大儒幫忙指點。
黃昏倒也沒忽略一件事。
馬兒哈咱看見阿如溫查斯跟着黃昏南下時，眼眸里閃過一絲嫉妒，以及一絲不滿，心中瞭然，馬兒哈咱肯定是誤會了。
嫉妒倒是可以理解，按照阿如溫查斯這條件來看，韃靼第一美人大概算的。
不滿，一定是以為吳笙游在提前給他女兒佈置後路。
所以馬兒哈咱會認為跟着吳笙游和黃昏做的這些事風險很大，要不然吳笙游為何要提前給阿如溫查斯安排後路？
所以黃昏臨走之前意味深長的對馬兒哈咱說了一句很是酸晦的話：「人間各有各人的下雪處。」
話很難懂。
馬兒哈咱看着遠去的馬車，一臉茫然。
吳笙游在一旁輕笑道：「黃昏的意思，人間人，千千萬，各人有各人的下雪繽紛，但也有各人的雪后寒冷，你不用在意阿如溫查斯南下的背後原因，掃好自己的門前雪即可。」
吳笙游何其聰慧，哪能看不出馬兒哈咱的小心思。
馬兒哈咱懂了。
猶豫了下，壓低聲音，「你是為了讓黃昏相信你，所以才把阿如溫查斯送到他身邊，或者說，你是為了成為他的老丈人？」
吳笙游沉默了一陣，許久才嘆道：「其實你們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所有的意思，都在裏面，我既是為了讓黃昏相信我，也是為了成為他的老丈人，拉近和他的關係，更是為了阿如溫查斯的未來，還有一點，也是用阿如溫查斯去監視黃昏。」
馬兒哈咱嘆氣，「怎麼我感覺除了能當他老丈人，讓阿如溫查斯享受富貴，其他的目的一個都無法達成呢。」
吳笙游哈哈一笑，「也可了。」
天高地遠。
草原遼闊。
這舞台很大，大得可以讓無數人縱橫馳騁，接下來的人生，一定會很精彩了。
想起這吳笙游很想仰天長嘯。
這才是讀書人一身才華不辜負的精彩歲月啊！
很是期待。
自己這邊失捏乾和馬兒哈咱已經成為棋子，要做的事情也基本上在操作了，接下來就是等待黃昏在應天那邊的操作，當自己成為漠北總府僉事的時候，就是真正經營漠北總府官場的時候。
最重要的一點，需要為黃昏在漠北總府這邊爭取到一定的鹽鐵自治權——這種事不要奢望朱棣徹底放手，有一定許可權就可以了。
何況吳笙游知道，黃昏也不敢讓漠北總府掌握完全的鹽鐵自治。
那樣的話，漠北總府會成為韃靼的漠北總府。
有了鹽鐵，失捏乾和馬兒哈咱還有兩萬護衛，你說這韃靼算是大明的韃靼，還是失捏乾和馬兒哈咱的韃靼？
朱棣和黃昏都不蠢。
想起這吳笙游看向馬兒哈咱，「為了對朱棣表達忠心，可汗你等幾日讓人去西巡的話，最好是能親自帥兵前往，但只是西巡，如果遇到馬哈木的人南下或者東進來騷擾，你只管率人後退，千萬不要和馬哈木大戰，打仗這事，還是交給大明雄師罷，咱們這點人經不起折騰。」
馬兒哈咱一瞪眼睛，「這是自然的。」
你當我傻么。
隨着黃昏在草原上的落子，如今韃靼部族子民的日子都在欣欣向榮，已經沒有多少戰意了——至少自己招募這一萬護衛，是沒之前那麼順暢。
以前招募軍隊，可汗振臂一呼，兒郎八方來聚。
現在呢……
得明碼實價的說軍餉給多少，還得有各種好處，這才勉強招夠了一萬人，而且還得私下裏向他們保證，絕對不和大明雄師打仗。
所以說……自從黃昏在王帳之前劍斬本雅失里后，韃靼的脊樑已經碎了。
想起這馬兒哈咱嘆了口氣。
有些憂傷。
曾幾何時，草原兒郎會落入這種困境？
被中原王朝打敗也不是沒有過的事情，可像現在這個境況，被大明打得崩潰，連脊樑都被踏碎，真是古往未有之。
朱棣加黃昏這一對的君臣的文武組合實在太可怕了。
猶在漢武+霍去病之上。
於是不無擔心的道：「咱們籌謀的事情，萬一被朱棣知道了，怎麼辦？」
吳笙游哈哈一笑，「咱們籌謀什麼了？」
馬兒哈咱一臉茫然，「什麼意思？」
吳笙游笑道：「黃昏這一次入關之後，大概要等到大明出擊兀良哈或者瓦剌的時候，他才會再次來到草原，而這期間，除了時代商行，他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我來經營，你覺得永樂陛下會懼怕我這個失意讀書人？」
不會的。
朱棣忌憚的不是自己，而是黃昏。
而黃昏若是不來草原，朱棣的注意力也不會重點放在草原。
所以接下來兩年是大明和漠北這邊的蜜月期。
但兩年之後必定出擊瓦剌和兀良哈，從而將整個漠北捏合在一起，到了那個時候……不管漠北總府府事是黃觀也好，是自己也好，黃昏都有無比巨大的操作空間。
話說回來，這一兩年內大明大概不會老老實實的，畢竟交趾那邊已經休憩了足夠時間，且有黎利的黎族配合，所以大明應該會考慮出兵占城，為海外拓寬更大的空間。
然後會是吳哥、大城、瀾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