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歇口氣

終歇口氣

()林蓉與向月兒趕到梅園時,方進院子,便能聽到房裏一個女人尖叫聲,穩婆沉聲吩咐丫鬟的聲音,待走進去后,見丫鬟婆子從房裏端出一盆血水,兩個未出閨閣的小姐嚇得臉色煞白。

林蓉使勁地捏了一下自己,好清醒鎮定一些,見林琳這會焦急地在門外踱步,時不時掌心合十,林蓉也不知該說甚麼,便立在一旁,問可有人去告知爹爹金姨要生了的事,等聽到丫鬟點頭后,她便忍着房裏那像撕裂肉般的慘叫聲,沒有離去。

向月兒抓着林蓉的手指骨都泛白了,等林蓉吩咐完下人後,方看到林蓉的臉色,也是有些蒼白,便說道:「蓉姐姐,生孩子這麼痛,我,我以後都不生了!」

林蓉拍拍向月兒的手背,心道早知便讓她別跟過來,這會嚇得都語無倫次了,其實這會連她都嚇住了,「別說傻話,月兒,你先出去。」

向月兒聞言,沒有停留,跑了出去。

林琳也顧不上林蓉這邊,猛地聽到房裏金氏嘶啞的聲音叫着:「老爺!老爺!」

她急着瞪大眼睛,扒著門沖着裏邊喊道:「娘,堅持住,我這就去把爹爹叫來,我這就去!」

方要衝出去,才想起她並不知道林老爺去了哪裏,看到林蓉,跑過去搖着她的手臂,急問道:「爹爹在哪裏?你是不是沒去叫爹爹,爹爹怎麼還沒過來?」

「林琳,別急!爹爹已經派下人去告知他了,再等會!」林蓉也回道,揮開林琳抓着她的手。

「娘親等不得!」林琳喊道,娘親懷孕時動了胎氣,雖說樣了兩個來月,但終究是傷著了,如今生產更是艱險至極,最想要見着爹爹,爹爹卻還不來,這怎麼能不讓她着急!

「好,我讓人再去催催。」林蓉見林琳這模樣,轉身走去吩咐道。

林蓉還未走多遠,便見林老爺帶着僕從正匆匆地往梅園這邊走來,等走近了,林老爺臉帶急切,問道林蓉:「可已經生了?」

林蓉搖頭,「爹爹,金姨正喊着你,要見你。」

「胡鬧,這產房凶煞之地怎是我能進去的。」林老爺聞言眉頭一皺說道,人已往梅園走進去了。

林琳見着林老爺,趕忙迎了上去,「爹爹,娘親好辛苦!」

許是林琳叫得大聲,她話方停,便聽到房裏邊金氏慘叫,「老爺!老爺!」

林老爺聽到那聲音,眉心直跳,吩咐下人還有穩婆好生照顧金氏,便欲離開到屋子裏坐着。林琳見狀,暗恨爹爹無情,又阻止不得,只能跺腳泄氣。

正在此時,房裏傳來一聲嬰兒響亮的啼哭聲,接着便是穩婆大喜的聲音,「老爺,夫人,是個少爺!」

林蓉剛踏進院門,聽到這一句賀喜,心頭一空,整個人無力倚在院門邊上,金氏終究還是生了個男孩。

林老爺聞言,大喜,也不走了,轉頭便吩咐下人府里打賞,又正想等穩婆清理乾淨產房后,再進去看看新生的兒子,便立在那裏,林琳整個人笑得像朵花似的,看到門邊的林蓉,親熱地走過去,牽着林蓉的手,道:「姐姐,娘親生了個男孩,以後我們又有一個弟弟了,真好。」

林蓉努力讓自己笑出來,「確實很好。」

院外的人還未歡喜盡,就聽到房裏穩婆又叫了出來,道:「不好了,夫人血崩,快叫大夫。」

林琳拉着林蓉的手猛地一緊,鬆開後人已跑到房門前邊去了。林蓉疼得皺起眉頭,此時也無意去怪林琳,她聽到血崩時便想起奶娘曾對她隱晦的說過,若金氏生的時候血崩也算報應了。本她想再問下去,奶娘又說這些並不是她一個小姐家該知道的事情,她便停住不問。但也明白血崩並不是好事,聽那穩婆着急的喊叫,也知道金氏這回生子是傷了元氣了。

因林老爺在,丫鬟婆子行事井井有條,府里也請了懂治血崩的婦人,早在那裏候着了,穩婆一叫,便開始替金氏止血,等終於靜了下來后,婦人出來告知林夫人血崩已止住,待會還需請個大夫診治一番。這會林老爺與林琳放下心來,倆人等那穩婆說可以進去后,才一前一後進去看金氏。

林蓉思慮了幾番,還是跟了進去。走進那房間,還能聞到一股血腥味道,甚是不舒服,金氏累得睡著了,林老爺進去便接過穩婆手裏的孩子,喜笑顏開地看着,林琳也很是高興,輕輕用手指輕觸著襁褓里的孩子。笑道:「爹爹,弟弟真可愛,那小鼻子像極了爹爹。」

林老爺看着孩子輕蠕幾下的小嘴,心生喜意,他只得林勤一個兒子,如今終於又有一個,怎麼不開心,聽了林琳的話,笑得更是得意。

林蓉走過去,看了一眼紅臉皺皺,淺淡眉毛的嬰兒,倒真看不出與爹爹有哪點相似,林老爺見她過來,伸手把孩子遞給林蓉。

林蓉嚇了一跳,「爹爹?」

「蓉兒,抱抱你的二弟弟。」林老爺看着林蓉笑道。

林蓉心裏疑惑,臉上泛紅,有些發熱,其實她並不喜這個弟弟,但終究笑着伸手欲接過,便被林琳搶了先。

「爹爹,我還沒抱過弟弟了,我先。」林琳把自己的弟弟抱在懷裏,笑嗔著說道。

林蓉站在一旁微笑,與林老爺笑說了幾句話,才從林琳手裏接抱過這個弟弟,看着那紅彤彤的小臉,心裏倒是柔軟成一片。

她也沒抱多久,便讓穩婆抱回去,下人請來的大夫已到,她與林琳跟着林老爺去看金氏了。

那大夫細診了一番,眉頭皺得死緊,待鬆開來后,才嘆氣對林老爺說道:「尚書大人,夫人這身子恐怕不能再生育了。」

「怎麼會這樣,大夫你可看清楚了?」林老爺聞言,急問。

「夫人懷孕前已傷了身子,這會是真的元氣大傷,我也無能為力。」大夫搖頭說道,他方才說的話還算往輕處說,其實金氏自這次后,身子骨已虛透,已經沒有再懷上的可能。

林琳眼圈紅紅,對大夫祈求道:「大夫,你幫幫我娘親,好生養著一定會好的。」

大夫只是搖頭不語,到一旁開了方子,交待道:「這方子好生讓夫人養著。」

林老爺也嘆了兩聲,吩咐下人送大夫出府,又讓林蓉林琳各回自己院裏歇著,想到方得麟兒心情又好起來。

林府連着幾日,從主到仆,全都渾身洋著喜意,金氏自醒來后,知道自己傷了底子,不能再生,但終生了一個兒子,仍是高興,這高興也只持續了幾日,便因孩子有些毛病而心慌了起來。

自孩子生下來睜了眼后,便發現了不對,這孩子只會哭鬧,聲音響亮經常半夜吵得金氏無法安睡,模樣倒是越長越喜人,可眼神卻獃滯,金氏初發覺異樣,只想待幾日後便好,卻未想到孩子一直如此,她心慌了,派人去請了大夫。

大夫看過後,才告訴金氏,這是她動胎氣傷著了孩子頭,這孩子是個痴傻兒。

金氏聞言怒極,氣得讓人攆了那大夫出府,這邊孩子又哭叫大聲,心中更是煩亂!她居然生了個傻兒子?想到是方婆子害她動了胎氣,才生了個傻兒子,心頭更是氣急,發話下去,欲找到方婆子,好生教訓一番,也難解她心頭之氣。

林府因那大夫的話個個收了臉上的笑,生怕犯了半點錯便惹了夫人大發雷霆,第一個把小少爺是個痴傻兒的事傳出去的人被金氏生生打個半死,拖出府去。那丫鬟因簽了奴籍,即使死了也沒人找事,因金氏這一發作,府中下人全被震住了。

林蓉得知此事,只是垂眸想到,果真是報應,又讓綠菊去打聽爹爹是否已經知道這事,這回倒未想到會峰迴路轉,一個痴傻的弟弟,如何都威脅不到勤兒,金氏也不能再生,她終可放下一半心。

林老爺知道這事後,惱了也怨了,還在祖祠那裏呆了半天才出來,出來后臉色越發嚴肅。生了個痴傻兒,這事怎麼說出去也是個丟人的事,本他還欲在孩子滿月後大辦滿月席,如今只求出府不讓同僚取笑就好了。

嘆了幾回,又想到他仍有林勤這個聰明伶俐的嫡長子,心裏欣慰了許多,罷了,他的子嗣少,心思還是放在勤兒身上,日後林府終是要靠這個孩子撐著。

林琳是最晚得知同母弟弟是個傻孩子的事情,知道后還不信以為是下人造謠,待她趕去金氏那兒想親口問自己的娘親,見娘親臉色鐵青,不再是往日溫柔面孔,心裏一突,明白原來那是真的。

又聽到一旁弟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忍不住走過去輕拍起來,等拍了許久,弟弟還在哭,林琳心裏也不耐煩了,揮手讓人找來奶媽子,看好弟弟,才過去哄著金氏。

金氏生子本事喜事,但喜意因她不能再生育,孩子還是個痴傻兒的事沖淡了,待她出月子后,又管着林府,仍是之前溫柔模樣,誰也看不出她自那次后心裏有多恨。

日子倒是一天天平靜地過,林蓉與金氏算進水不犯河水,過着自己的小日子,每日關心弟弟,林老爺的臉色卻是一天比一天嚴肅。

時間如白駒過隙,大乾元歷又過了四年,四年來除了林老爺因朝廷之事,降了一級,罰俸三年,府上的尚書府牌匾也被摘了下來,便沒有更大的事。只這一事便讓整個林府沉悶了下來。金氏對生的那個痴傻兒看得更加礙眼,這個孩子就是個掃把星,如今因生了他,她不能再懷上,老爺還出了事,全是這個孩子帶來的。隨意讓丫鬟帶着,偶爾才問上一句,林琳初是看不慣金氏的做法,但因被那個弟弟哭得心煩,也親近不起來。

這個林府二少爺長到三歲才得了林老爺許的一個名字,林池。這名還是林勤頂着林老爺的黑臉去問來的。

林勤與這個弟弟異常投緣,弟弟兩歲時林勤方見到他,平日都被金氏藏了起來,免得丟臉,林勤只在襁褓里見過這個弟弟,便沒再見過,與金氏不親近也不曾想過去見這個異母弟弟,那日還是聽到梅園有小孩的哭聲,他才順着聲音看到了這個被稱為痴傻兒的弟弟。

林勤疼這個弟弟無人理會,天天以去向金氏請安的由子去看林池,林池也就粘着他,後來金氏見狀,向林老爺說了,讓林池與林勤兄弟住一個院子,也能兄弟親近。

林蓉一聽這事,搖頭便是反對,若住一塊,若林池出了甚麼事,到時林勤如何說去!卻終是磨不過林勤,又見林池一個小玉娃娃,獃獃模樣,心軟點頭,應了林勤。

只是平日因林勤要上學,多是林蓉帶着林池,金氏因指望不上這個兒子,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心頭的怨始終難消。

這年春時,林勤以稚齡八歲過了童試,成績雖只是中下,但也得了增生,是一名小秀才,又聽了夫子的話,準備三年後下水,參加鄉試,看能否求得一次中舉,這一喜事終於為沉悶的林府帶來了一些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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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嫡女的奮鬥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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