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百年前的，三問懷錶

沉默了片刻，李誕為難道：「事情過去了五年，資料都已經歸檔，弄出來需要時間和程序，你昨天才給我打電話，不可能這麼快。」

葉然點了點頭，聲音很輕：「我知道，需要多久？」

「中秋節后，我給你打電話。」

自古以來，北都就是襟四塞之要衝，控五原之都邑的古都，被譽為錦繡北都城，是北方的文化重鎮，也是僅次於京都的古玩大城。

早上九點鐘，桑塔納停靠在南宮古玩街外，這是北都眾多古玩街中，最普通，最小的一條。

「就到這兒吧，你自己進去，我的身份不方便。」

伸手湊到李誕面前，葉然笑嘻嘻道：「你看我剛回來，資金有點緊張，要不支援點？」

「省著點，就這麼多了，警察也不好當。」

無奈的搖搖頭，李誕掏出錢包數了二十張鈔票，拍到葉然手中。

收錢開門下車，一氣呵成，葉然被李誕叫住：「做事別太出格，要是你違法亂紀，我不會坐視不管的。」

葉然關門走遠，聲音悠然：「放心，我知道，不會讓你難做的。」

探眼望去，古玩街上大多相同，街道兩旁是大小不一的古玩鋪子，路邊攤上是散落戶，既有五花八門、雜七雜八的文玩，如琥珀、天珠、車佛珠等。

也有商鼎周彝、秦磚漢瓦，下到唐宋元明、青花銅器、金石字畫，還有玉石瓷器和各種錢幣，像個大雜貨市場，嘈雜不休。

三伏天氣下，買家頂着烈日，流着擦不盡的臭汗，和賣家互相扯皮侃價，賣家迎來送往，堆著笑臉說道推銷，喋喋不休嘴皮子說破，卻始終看的多買的少。

走在古玩街上，葉然左看右看，頗為悠然，卻沒發現值得上手的物件，他的目標很明確，要去這條古玩街最裏面，找那家最小的古玩店，打裏面的老闆。

路到中流，葉然突然拐彎，走進這條街上最大的古玩店。

這家古玩店名叫博雅軒，名字倒是文雅，分為上下兩層，佔地面積頗廣，內部裝修莊重大氣，古香古色，頗具韻味。

進門口處，有三張紅木製成，鏤刻各種精美圖案的大博古架子，上面擺滿了各色物件，涉及古玩的各個品類，卻唯獨不見瓷器。

由此可見，博雅軒不僅實力非凡，經營的還是雜項。

在店內轉了半圈，葉然似乎在尋找什麼，卻始終不能如意，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眼前一亮。

走到櫃枱前，拿起看中的那塊懷錶，表的直徑約五公分，錶殼上浮雕著圖案，圖案是一隻雙頭怪物，形狀猙獰古怪，氣勢兇惡又透露著滑稽。

正上方十二點方位，是懷錶錶冠，也是給懷錶上發條的地方，頗具幾分古意，再按下機括打開表蓋，下面是機身錶盤，整個錶盤都雕刻着精美花紋，中間是藍色的星系圖案，用琺琅彩做成。

機盤刻度是用羅馬數字標明，時針和分針定格在中午九點三十三分，秒針還在走動，泛著金色光澤。

在四點刻度上，還有一個小圈子，那是懷錶獨有的計時功能，挨着圈子外面，還有兩個更小的圈子，分別是萬年曆和三問。

萬年曆不必多說，自動分辨大月、小月、星期和閏年，三問則是相當，現代電子錶的報時功能，聽懷錶機括彈簧的不同聲音，能準確知道當下的時間，可以精確到秒。

「這塊懷錶，多少錢？」

這塊懷錶頗具古意，卻不是古董，更逃不過葉然的眼睛，侃了半天假，最終花180塊錢買到手。

之所以要買這塊懷錶，葉然自有用途，遲早都能排上用場。

想要的東西到手，葉然正要轉身離開，耳邊忽然傳來嘈雜聲，隱隱傳來「元青花」字樣，好像有什麼熱鬧可看。

這下葉然樂了，這家博雅軒經營的是雜項，卻有人買賣元青花，這不是掛這丫頭賣狗肉，忘了自家買賣嘛。

湊到傳來嘈雜聲的地方，葉然看見待客區內，博雅軒的鑒定師，戴着雪白手套，拿着一個放大鏡，對身前桌上的青花瓷器認真端詳。

看到這一幕，葉然更加樂了，向旁邊看熱鬧的中年人問道：「大哥，這家店不是經營雜項嘛，怎麼也鑒定起青花瓷器了？」

「誰說不是，除了陶瓷以外，其他古玩都能稱雜項，不過人家既然敢鑒定，肯定有兩把刷子，我們湊熱鬧看戲就行了，管那麼多幹嘛。」中年人看了葉然一眼，興緻缺缺。

話雖如此說，葉然卻不敢苟同，然後繼續往接待區看去。

還真是巧了，鑒定師端詳的那件青花瓷器，葉然正好認得，叫做飛鳳麒麟紋盤，屬於元青花瓷器。

大約五分鐘后，鑒定師放下放大鏡，笑着問年輕女孩：「李小姐，你知道這件大盤的來歷么？」

女孩稍作思索，面容正色：「我查過資料，知道『盤』是商周時期宴饗所用，宴前飯後要行沃盥禮，《禮記·內則》載：進盥，少者奉盤，長者奉水，請沃盥，盥卒授巾。」

「而且最早的盤均為圓形，敞口平緣，腹較深，圈足上有『十』字孔或方孔，后演變為淺而敞口的盛物器。」

「李小姐說的不錯，你這件青花大盤，初看具有元青花的特點，紋飾構圖豐滿，層次多而不亂，給人以鮮明的視覺效果，具有簡明的快感，彰顯大氣豪邁的藝術精神。」

輕微停頓，鑒定師沉吟：「不過嘛······」

「不過什麼？」女孩頓時緊張，追問道。

將放大鏡遞給女孩，鑒定師緩緩道：「元青花胎體多厚重，釉色白中微閃青，瑩潤透亮，呈現帶透明玻璃的質感，撫摸釉面似糯米質感。」

「而且發色不穩定，青花色澤暈散，有的藍中泛灰，有的青藍偏灰，還有的藍中閃灰，可這件青花大盤，釉面粘有疏朗的白色小點，應該是仿製過程中的疏漏，再看這些濃厚的黑色銹斑，影響整體效果，工藝也很粗糙。」

指著青花大盤的釉面，鑒定師斷然道：「所以我斷定，這件元青花大盤應該是看新貨，也就是現代仿品，年代嘛，大概近二三十年，有據可查。」

女孩變了臉色，情緒頗顯低落，卻還不死心：「老先生，請您再仔細看看，連舊仿都不算么？」

鑒定師搖了搖頭：「李小姐，很多成名陶瓷物件，從誕生那刻起，仿品就開始源源不斷，唯獨元青花是個例外，鑒於世人對元青花的認識和了解，充其量不過近五十年。」

「而仿製的目的，是為了牟取暴利，所以元青花在明清兩代籍籍無名，價值不被人認可，誰又會去仿製呢？」

「唉······」輕嘆一聲，女孩正要道謝離開，耳邊忽然傳來別人的聲音：「請問，這件青花大盤能讓我看看么？」

循聲望去，葉然站在女孩面前，笑容溫和若陽光，他不忍看到這件元青花真品，被人垢上新仿的名頭，這也是葉家的家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