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 黑色之卵

老者的表情變得非常難看。

他瞅了瞅依然懸浮在方尖石上的李銀龍，被黑色煞氣包圍的身體上深紅色肉芽緩緩蠕動，在吸取了那名嬌小女人的血液后，比原先更有活力了。

「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先這樣吧！」

老者的面色有些沉重，略微思考了一下后，對那個女人說道：「這裏暫時沒你的事了。剛才我把九曜的銀鑰匙交給你保管了，但是為了能統帥12柱，你還需要強化靈視，去『九曜之廳』等候吧，我隨後會幫你繼續加強靈視的。」

「是！」那名叫午姬女人頭也不回，徑直走了出去。

老者看着她的背影，嘴裏喃喃道：「還差一名獵犬……看來在短時間內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暫且試一試吧。」

巨大的黑色石壁前，無數信徒依舊在進行着日常的抄寫工作，頌唱的聲音回蕩在空曠冰冷的大廳里。

隱藏於聖殿地下的所在，通道兩側的石壁被飄忽不定的火燭映照，發出鬼影般的奇特形態，牆壁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爬滿石縫的植物根莖起伏不定，既像是脈搏的跳動又像是在呼吸。仔細看去，那些石壁上竟然根本不是什麼植物根莖，而是佈滿了筋肉血管一樣的東西。

老者離開了象著着組織標誌的黑色祭壇，換上了一身過分整潔的衣服。一塵不染的黑色禮服，胸前別着一枚精緻的胸針，領口部分圍成了一個標準的「c」形圓弧，油亮的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

這身打扮與這個古老、陰暗、詭異的聖殿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但在這裏沒人能質疑他的存在意義。

「嗷！——咣當！」

一聲瘮人的慘呼和骨頭斷裂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金屬做的厚重門板被什麼東西轟然撞擊。

緊跟着，又是一聲慘叫，另一名黑袍徒眾從厚厚的金屬門內飛出，撞到了通道內的牆壁上，瞬間被奪命，筋斷骨折已經不能形容這名徒眾的慘烈情形了。

剛剛踏入通道內的老者冷漠地看着一切，竟然熟視無睹。只感覺腳下空空的，身上的衣服也跟着飄浮起來，整個人如同失重了一樣。

手杖的頂端又現出那顆古怪的紅色眼球，散發着令人恐懼的詭異光芒，「嗡」一聲，他的身體瞬間恢復了常態。

老者眉頭一皺，疾行至金屬門，裏面是個巨大山洞，但眼前的景象讓人不寒而慄。

接連3名黑袍徒眾又被砸在牆面上，血腥的空間里就像人間地獄一般，令人感到一陣噁心、絕望。

巨大的黑灰色身影埋在洞穴最深處的房間，身上有幾根鐵箍的殘端，背後都被徒眾們的鮮血染紅了。

數根巨大的鐵箍顯然是被怪力扭斷，鐵箍是由某種合金所作，上面有着一些機械裝置，滋滋地冒着電火，就連其上的金屬斷面也都沾滿了血污，只保留了最為巨大的一根還完好無損。

那是像小丘般難以形容的身影，就鎖在那根它無法掙脫的鐵箍上。其表面的皮膚緩緩流動着，但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水，它就猶如液體的鉛一般，泛光而稠密。

仔細看起來，這怪東西還依稀保留着人類的形體。

但是，身體兩側的手臂，偏偏像是少女的嬌嫩手臂一樣，耷拉着毫無生氣，不時地神經質般痙攣一下，如果不是長在這怪物身上，沒人會認為這不是人類的手臂。

雖然這手臂也是黑灰色的，但是晶瑩剔透，看過去連對面的東西都能隱約看清，流動着不可名狀的光暈。

顯然是這傢伙造成了眼前恐怖的一切，還吃掉了那些黑耀徒眾，而且依然在大嚼特嚼。

老者的到來讓這怪物有所感應，它停下了動作，像是泥塑般一動不動。

地上一名還未斷氣的徒眾掙扎著，用盡最後的力氣向老者伸出了手臂，嘴唇煽動了幾下，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聽不清在說什麼。他的下半體一片血肉模糊，身上的黑袍碎成了布片，粘在上面。

老者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直接抬腿從他頭上邁了過去。

那個怪東西的軀體顫抖了一下，在老者踏着緩慢而沉穩的步伐聲中停滯。

這聲音敲擊在它的腦海里，似乎讓它暫時恢復了理智，完全的陷入了那冰冷環繞的核心之中，就像被定身了一樣。

「我無法抑制……抑制瘋狂殺戮……給我……血……」那個聲音聽起來竟然是一名女性，散發着金屬碾壓般的尖細聲。

黑灰色的軀體慢慢癱軟到地上，胸前滴滴噠噠流下了幾滴紅色的血液，是從它的眼眶中而非從嘴邊淌下。

是帶血的眼淚？

「呵，你想要抑制體內的嗜血衝動嗎？」老者在它腫脹的身前停下，拐杖杵在岩石地面，深深陷了下去。

他的一隻手掌伸平，恰到好處的轉過180度，地上那名尚有口氣的徒眾被奇怪的力量托舉起來，慢慢送到那個怪物的面前。

「來，讓他升華，進入至高神的天國，我就讓你解脫。」

老者的炯炯目光晦暗下去，眼皮低垂，看着那怪物的雙眼中似乎蘊含着無限期待。

「嗬嗬——」

怪物的喉頭髮出令人戰慄的聲音，任何一名聽到這聲音的人類都會發瘋，進而會想拔腿就跑。

但這名老者一動不動，手握拐杖佇立在一旁，就像是握著一柄擁有無上權利，鑲滿珠寶、塗滿金粉的權杖。

它渾身在劇烈顫抖，黏液從咧開的嘴角淌落下來，猶豫着伸出了畸形手臂。很快，伸出去的肢體在觸碰到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壁后，像被灼燒般又猛然縮了回去，此刻它內心的掙扎是可想而知的。

「怎麼了，難道你不想成為萬人敬仰的至高神的僕人了嗎？」老者的聲音柔和而充滿平靜的威嚴。

那名黑耀徒眾緩緩睜開了一隻眼睛，失血過多讓他的嘴唇看起來蒼白單薄，但仍然在喃喃地說着什麼。

老者的臉上現出一抹冷笑，沖那怪物努了努嘴，說：「你聽到了嗎？這是他自己的請求，你難道要讓至高神失望么？」

那怪物忽然撲倒在地上，小丘一般的黑暗身體上蠕動着，瞬間細長的肢體擠破皮膚鑽了出來，像是又多長了幾隻手臂，把漂浮的徒眾緊緊攬入了水流般的身體中。

幾秒種后，黑曜教徒令人恐怖的慘叫聲停止了，他的身體消失了，黑色的軀體緩緩扭動着，皮膚上的數只手臂慢慢縮了回去。

「這就對了，如果你的意志不夠堅定，神也會唾棄你，你做的很好……放棄原有的理智，只是為了更好的遵從神的旨意。」

老者滿意的點點頭，鬆開握住手杖的手掌，撇開那個怪物，連看都不看，轉身緩步走向洞穴盡頭的古怪機械。

那機械的前面放着一把黑色的座椅，無比精緻、冰冷而沉重，是鑄鐵做成的。

但是不過幾秒鐘之後，轟然巨響在身後爆發。

巨大的衝擊力讓洞中的一切都在顫抖。一股血腥之氣翻湧著從他身後席捲而來，彷彿身後已經被血腥的大海所吞沒了。

那怪物嚎叫了一聲，恐怖的蠻力竟然掙脫了最後一根巨大的鋼索，拖着重達數十噸重的水泥石墩爬過地面，直奔他而來。

老者灰色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知道要掙脫那根鋼索需要多大的力量，但卻沒有立即轉身。

頌咒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在偌大的洞中迴響起來，彷如無數信徒在同時唱和中。

插在地上的那根手杖，一顆眼球在頂端猙獰起來，痙攣地抖動着，同一時刻，整個山洞都在隨着眼球的痙攣而顫慄著，灰土碎石紛紛落下，在那怪毫無察覺的時候凝聚成了一個看不見的球體。

老者搖了搖頭，頗為不屑道：「可惜，失敗者……沒有繼續存在的理由，神志喪失到連我都想吃掉的地步了嗎？」

說話完，他緩緩轉過身，身後的奇異景象一如他所料的那樣。

怪物的身體被輕鬆定住了，無數只看不見的手將它牢牢抓住，它不甘示弱地扭動着，想要掙脫這牢籠。隨後，從其身上伸出的猶如液體鉛一般的肢體，前端部分都張開了堅利的牙齒——這是連合金都能咬碎的利齒，向著老者的身體呼嘯而來。

頌咒聲音在達到頂點的一刻戛然而止。

老者輕輕伸手，像是拂去灰塵般拂去了那根鋼索，巨大的鋼索連着數十噸重的水泥墩滾落一旁，那個怪物如同中邪了一樣扭曲翻滾著身體。

接着，咔咔之聲不絕於耳，它體內的筋骨似乎在某種強大的力量下被粉碎了，如果此時透過皮膚和筋肉，看到那些骨頭就可以發現，無數細密的裂紋佈滿其上，像是最精緻瓷器上出現的裂痕。

黑色的肢體在內部爆炸了，隨着如雪片般飛舞的肉渣散佈在洞中，一個上混身赤果的女人仰面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老者的手一伸，那柄手杖就已經被他抓在手裏。

他仍然沒有回頭多看一眼那個女人，徑直坐在了鑄鐵的大椅子上。

不知從哪裏彈出的機關，他立刻用手輕輕敲擊了一下面板，在面前展現出了一副只有他才看得懂的圖景——密密麻麻的數據分佈在人形立體圖像上，用線條連接的小光點用不同的顏色表示，他對着光屏皺起了眉頭。

「同調率……竟然能達到這麼高！唔，看來修行者的身體才是最為適合的材料啊，這難道是個例嗎？」

古怪的機器旋轉着緩緩升起，恆溫的保育箱發出一團濃厚的霧氣，那裏面有幾個隔扇，每個隔扇里都躺着一名人類的軀體，如同那個躺在地上的女人一樣，全身赤果果的。

只有一個隔扇里沒有人，而是一個黑色的球體。看起來就像是一枚直徑80厘米的黑色之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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