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 撲朔迷離

就在此時，她忽然感到一陣巨大的眩暈感。

被無名黑暗侵襲一樣的感覺，正透過未知的空間變為虛幻能量。奇特的感覺刺激著喬伊娜的大腦，她的表情瞬間凝固了，虛幻能量化為悲痛、哀嚎、不甘、憤怒等情緒，一股腦地向著喬伊娜的神經中樞襲來。

同一時刻，她的情緒和內心感同身受的也在變化中。

奇怪的是，這並非是她自己的感受，而是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精神能量，無比強大。

喬伊娜的手臂開始震顫，渾身卻像石化般僵硬無比，似乎有種力量想讓她的雙膝跪倒，匍匐於地面。但是身體卻在頑強地抵抗著，如冰冷的磐石一樣，並不會彎折。

這種感覺就像她第一次遇到主人時那樣，根本無法控制。

如果此時有人看到她的雙眸，會驚異發覺其翻著白眼，面部猙獰可怖，瞳孔已經沒有了黑色，取而代之的是兩團微微發亮的白光。

她看到了！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仰面躺在地上，雙手緊緊抓住臉上的面具，痛苦的掙扎，像是全世界的壓抑和憤怒都集中在他手上，手指尖部的猩紅血線像熔岩一樣蔓延，很快就上升到手臂、肩膀……

但，更讓喬伊娜感到震驚的是，他的軀體上竟出現了另一個形象，時而透明時而清晰。紅色的形象非常醒目，不斷改變着輪廓，那個男人如同被附身了一樣，身體做着各種詭異在姿勢，似乎在忍受巨大痛苦的煎熬。

兩具軀體的邊緣不斷融合，差距越來越小，最後竟然完美契合在一起。

痛苦的男人雙手顫抖著從臉上放下，在金屬的地板上抓撓出深深的痕迹，抓過的地方被完全腐蝕掉了，冒着煙氣。那一刻，喬伊娜的身體一陣顫抖，因為她認出了那個銀色的面具。

「是血靈！」

瞬間，那股影響到她精神的力量消失了，眼前是空曠的所在，什麼都沒有改變。

耳邊凌亂的腳步聲響起，一下子把她從剛才的驚人影像和壓抑感中喚回這個實體空間，喬伊娜聽到衛兵們正在從通道中趕來。

「剛才怎麼了！那股強大的精神力是從哪兒來的？」她的頭腦清醒過來，不斷回憶著剛才的感受。

她知道那是別人的感受，但為什麼自己卻能感受到？

記憶這種東西很微妙，她像忽然斷片了一樣，竟有些記不清細節了，但是意識的強大還是讓她回憶起了什麼，似乎是證明她自主意識依然完好的象徵。

短短几秒的記憶讓她警覺了起來，被精神衝擊下，頭腦中的記憶顯得那麼不真實——那些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到底是什麼人發出的？

那個高大的男人是誰？

為什麼自己竟從他臉上看到了「血靈」的銀色面具？

但他顯然並非「血靈」，這一點喬伊娜可以肯定，那人身上明明穿的像個人類，反倒是在附在他身上的紅色影子很像「血靈」。

巨大的恐懼感瞬間爬遍了她全身，細思極恐。

喬伊娜感覺自己的每根神經都在戰慄，就算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她，從內心感到一陣心悸。那純粹只是自己的感受而已，身體的反應是僵硬和麻木——實際上，她依然像雕塑般佇立着。

「對！就是那個男人……他到底是誰？」喬伊娜的眉頭緊鎖，美麗的臉上不時現出茫然之色。

眼前的情況撲朔迷離，反而更吸引她繼續探知答案。

回想剛看到的場景，那個帶着「血靈」面具男人身處的環境，似乎就是在這裏的某處。

那麼，尋找起來應該不會很困難。

而聯想到一些事情：之前有人與黑曜獵兵團尖嘯者的打鬥；幾乎被恐怖爆炸毀滅的實驗室；在爆炸中慘死的工程師所說的話；還有古鐵城的帝王被稱為「無面戰神」，據說常年都帶着面具……

喬伊娜的大腦飛速思考着，這其中到底隱藏着什麼玄妙？

無數信息紛至沓來，它們構建出了一副詭異的關係圖，但是卻像迷霧般讓喬伊娜一時看不透，猜不出。事實的真相也許有些讓人難以置信的簡單，但很難猜出其中的聯繫。

喬伊娜沉思了許久，忽然靈光閃過，一個驚人的念頭冒了出來——難道，那個男人就是帝王本人？

她被自己這一想法震驚了。

還有一件事她也隱約感到了，那就是為什麼自己會得到這種訊息。原因很簡單，因為自己已把「血靈」的那根刺吸收掉了，擁有了某種特殊的感應。也就是說那個男人跟自己發生的共鳴，實際上是建立在「血靈」身上的。

她呆立片刻，想明白了一件事：不論如何，一定要找到那個男人。

他身上的秘密就是搞清楚這一切的根源，如果真是「血靈」有什麼陰謀，她就必須明白這中間的邏輯關係，不光為了自己，也為了即將歸來的主人。

此時，竊取帝王的軍事機密這件事，已經在她心裏退居其次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她立刻意識到，莫非之前從那邊通道里一晃而過的身影就是古鐵城的帝王——無面戰神？

如果順着那條路追下去應該能發現一些蹤跡。

打定主意后，她立刻飛身跳下，重新回到了那個被毀壞的底層實驗室。眼前的一片狼藉已經不能讓她再轉移視線的焦點，但是有件事她想順便辦了。

另一個方向上的雜亂腳步聲越來越大，很多人朝這邊奔來。

但喬伊娜並沒放在心上，憑藉敏銳的感覺她已經知道，這些人里沒有什麼大能者，都是些普通士兵和研究者而已，就算識破了自己的偽裝也不是什麼大事，自己完全可以應付。

她朝着被毀壞的鐵梯走去，然後縱身躍上，直奔上層黑暗中的實驗室而去。

沒多久，當先奔來的守衛們已經在被毀壞的實驗室中展開了調查，面前的一切讓他們驚恐不已，損壞程度超過了他們的預估，而且沒有一個倖存者能活着告訴他們，此地到底發生了什麼。所有的實驗設備和監視儀器都被付之一炬，滿眼是焦黑的垃圾堆和血淋淋的殘破肢體。

就在那些人忙着翻找廢墟里有用的東西時，喬尹娜也終於在漆黑的房間中，看到了她想要找的東西。

偶爾閃爍的噼啪電火照亮了一個個巨大的設備，這些設備如同外表醜陋的大鐵桶。

她大概數了一下，足有二十多個巨型鐵桶，其中有一半多都已經停止了正常運轉，表面有滋滋的電流穿過。就算還在維持運轉的設備也不是完好的，各自都有不同程度的損毀。

黑暗中的光線並不能阻止喬尹娜仔細觀察，她的瞳孔放大數倍，雙眼調節好適應亮度的觀察模式，併發出熒光。很快，就發現了這些鐵桶里的軀體。

這些軀體有男有女，被四個一組呈梅花狀安放在鐵桶角落的培養皿里。每個鐵桶就像是培養皿的另一層護甲和保溫層，同時有些機械手臂被固定在上面，想來應該是全自動智能化的維生設備。

她的手臂伸出，感受了一下培養皿中之人的力量，很普通，但已經能感受到他們的身體在變化了——比正常人的體溫度高出十幾度。

而且，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發現他們的血管開始微微凸出皮膚，這肯定是初級變異的體態，還沒有形成那些如同熔岩般的血管筋脈。

她微微閉起雙眼，感受着他們的脈搏和心跳韻律，這種韻律讓她心跳加速——很熟悉的感覺，有些像「泰坦計劃」前期的那些受試者，也就是自己的身體在地下四百多年的冬眠倉里，一直保持的那種狀態。

為了驗證心中所想，她又快速地看了看那些醜陋的設備和培養皿，雖明時代的設計思路，比如觸控面板、線纜的收口、啟動開關的位置和導管插入的順序等。

不難想像，這些東西也是帝王從墜落的太空城中和其他前文明遺跡中發覺出來，然後經過搜集、改進，重新打造的。

他們這些人顯然都是實驗體，就是東方路口中所說的「滅絕者」，只不過他們現在還在調製階段，可以感到其體內的細胞正在快速分裂變化，吞噬原有的人類細胞，熔鑄出嶄新的形態。

但那些實驗體身上的有些反應，讓喬伊娜感受強烈——自己的身體竟然熱血沸騰，無數細胞似乎正在蠢蠢欲動，一種強烈的捕食願望在她腦海中出現。

這感覺險些讓她有些把持不住，渾身一震，猛地驚醒過來。

太可怕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共有五十幾具實驗體還在瘋狂蛻變中，喬尹娜冷靜地看了看那些線纜的走向，順着地上的纜線走到對面的龐大機械處，那上面不時閃過一條條藍色和綠色的光帶，表示它還在運行中。

通過感知，她已經找到了為這些培養皿供應能量的所在。

她很清楚，只要切斷了電源供應，那些培養皿中的實驗體很快就會斷絕補給來源，會因此而陷入癱瘓狀態。時間一長，就會像植物得不到水分般很快枯萎，澆再多的水也無法救活它們。

同理，哪怕日後就算重新喚醒他們，也無法完成既定的實驗效果了。

沒有片刻猶豫，她立刻切斷了所有能源供應，關閉了閘門，同時打開檢修艙壁，伸出手臂，一把揪出了幾噸重的鐵疙瘩。

那是整座實驗室的能量熔爐的核心，裏面有一顆充滿重水的小型核反應堆——先進微型核燃料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