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 騷動

數公裏外，礦山城上城區的建築廢墟中。

這裏曾經是熱鬧的居民區和商業區，但現在幾乎看不到有市民在街道走動，隆隆的炮聲雖仍時不時響起，但已經比之前少多了。

地標性的金字塔建築依然挺立，在東方路設置的巨大防禦力場下，幾天來不間斷的炮火被提前阻截了，只有北部和西部的幾處連接橋垮塌。

此時，周圍大部分地區都被摧毀，地標建築本體受到的打擊比城裏其它建築要小得多，但也只有這個建築孤零零的矗立着，留下孤獨而龐大的身影。所有實驗室遺留下的珍貴設備，被陸續轉移到其它地方。

一小部分試圖衝擊城內的古鐵城武裝人員，現在已經難覓蹤影，也許還有殘餘勢力在暗處企圖製造混亂，但在莫妮卡姐妹率領的抵抗力量面前，他們已成強弩之末。

被炮火清洗的灼熱地面上，不時掉落下幾塊焦黑的磚石，一陣風吹過，夾雜着刺骨的寒意。

安娜·莫妮卡警覺地看向幾顆滾落的彈殼，呼嘯的風中，百米外一座建築物里忽然傳來幾聲沉悶的槍響，一聲巨大的爆炸震碎了附近停靠車輛的玻璃。

「轟隆！」

近半米的建築基柱破裂，一個跌跌撞撞的火紅身影破牆而出。慌不擇路的「滅絕者」似乎想逃離那幢建築，幾滴沸騰的血液濺落地面，腐蝕出一個個坑洞。

緊接着慘叫聲響起，一具屍體被人從窗口扔了出來。

安娜看了看屍體扔出的位置，臉上繃緊的神色稍微好轉了一些，幾道黑影從建築物中衝天而起，降落到對面房頂上，看清了那名「滅絕者」逃走的方向，直接展開翅翼追了下去。

血族的清剿小隊又幹掉了一名狙.擊手，只剩下逃跑的「滅絕者」了。

安娜抬起腿，從那倒地的屍體上跨了過去，仔細查看了一下，那個狙.擊手眉心有一個滲血的孔洞，四周光滑，比子.彈的衝擊力弄的還要光滑，知道這是血族直接用手指扎出的。

她彎腰撿起狙.擊槍后，翅翼一展，伴隨着氣流騰空而起，飛向巨大的金字塔建築，手中的武器閃爍著寒芒。

前天夜裏，突襲礦山城的5名「滅絕者」流竄到市區，雖沒造成多大破壞，但還未發現蹤跡，但莫妮卡姐妹知道，他們的目的肯定是城裏的重要設施，比如武器工廠、能源設施、倉庫、實驗室和那個巨大的地標建築。

附近還有古鐵城的空投部隊餘孽躲藏在隱蔽處，這次無論如何不能再放走一個了。

莫妮卡姐妹率領血族大軍，已經基本肅清了城裏殘餘的古鐵城突擊小隊，只剩下些普通士兵在各處藏匿，不時爆發出並不算激烈的槍聲。

讓莫妮卡姐妹擔心的不僅是外敵入侵，還有城裏潛藏的威脅。

幾乎所有人都已疏散到了下城區，那裏本就是前文明時代遺留下來的巨大掩體，在數百年間，被逐漸改造成了城市的一部分。

此時，不知何處的巨大白閃出現了，隨後響起的炸雷聲滾滾而來。

無數驚惶的人們都來不及捂住耳朵，只看到巨大的閃光降落到地面，轟然炸裂的衝擊波，讓方圓幾公里的地面和建築瞬間如翻滾的波濤般洶湧。

粉紅色的輝光，像是由升起或落下的太陽發出的光芒，而後向四周散射造成的，如同前時代的核.武器般，能量爆發后瞬間摧枯拉朽。

如果有人走到更高的地方，例如建築頂部觀景台或附近東向丘陵荒野最高的山頂上，如果沒有什麼東西擋住地平線的視線，所有人就有最好的機會看到它。

天空中降下含有輻射能量的雨水，狂風席捲大地，凶暴的能量雖然破壞力很大，但是維持時間很短。

躲在地下掩體的市民們瞪大了驚恐的雙眼，數秒鐘后，恐怖的聲音如悶雷由遠及近，眾人眼睜睜看着西邊的一座小丘在白光中消失不見了。

幾乎所有直視到光芒的人雙目都短暫失明了，他們沒看到，隨後那些飛舞在空中的白色小球，都匯聚在一起，一股腦向著郊外方向飛去。

地下城中，無數躲藏在各處的人們聚攏過來，有幾個從外面逃回來的傢伙被人架著，被眾人包圍起來，昏暗的街道上瞬間被擠得水泄不通。

一張張驚恐而扭曲的臉，訴說着他們的震驚和迷惘。

「老天啊！外面發生了什麼？」

「那是什麼光……」

「一定是惡魔乾的，他們要吞噬這裏的所有人和所有一切！」

「不對，一定是敵人的武器！威力巨大的恐怖武器，昨天我住的房子一定就是被它們毀的！」

「敵人只是想要那些貴族們的腦袋，跟我們這些貧民有什麼關係？這不公平！」忽然，人群中冒出一個聲音，異常響亮，蓋過了其他人。

愕然驚悚的人們抬眼看去，只見一個人跳上了路邊的一輛車子。

黑色的袍子裹在他的身上，很快，又有幾名同樣裝扮的人，不知從何處鑽出，並擠到他的背後。

「他說得對！我們連飯都沒得吃，那些貴族掌權者卻躲在安全屋裏快活！」

「就是！把那些貴族都揪出來，他們才是罪魁禍首！」

「沒錯，幹掉他們！」

「殺了貴族，敵人的軍團自然就會撤退了！」

「砸爛他們的房子，燒光他們的產業！」

哄——！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難以平息的怒吼，很快就響成一片嘈雜的聲浪。

自從搬進地下城后，似乎所有人的不滿都已經到達一個臨界值，只差一顆小小的火星，就能讓人們壓抑的情緒砰然爆發了。

而那道不知從何而來的天光，剛好就是這一個群情激昂燃爆的***。

正應了所有典籍上都有的那句話：天欲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所有人懷着巨大的憤怒、恐懼、瘋狂和讓人幾乎喪失了所有理智的殘暴之心，瞬間化為躁動的能量和無惡不作的暴徒。

人們開始動手了，擠垮了路障，推翻了路旁的車輛，並點燃了一家家店鋪。

打、砸、搶、燒，街上不時傳來一陣陣猛烈爆炸般的巨響。

火光中，無數人都擁擠著，奔向最近的商店，人們撿起所有手邊能當武器的東西，甚至合力扭斷路燈，變為怯弱者的武裝。

叮咣嘩啦——聲四起，有人用石塊或磚頭砸爛了玻璃窗，街道旁的汽車也被點燃，一棟低矮的建築被數人合力推到，倒塌的房子又壓在了旁邊另一座建築上。

這些房屋都是用堅固的水泥和磚塊澆築的，斑駁的表面早已在時間的長河中被磨礪出鈍角，在巷戰中本來可以作為堅固堡壘的，如今，卻無端被洶湧的人潮所推到，可想而知，這力量該有多麼強大。

混亂中傳出孩子的嚎啕哭聲，人群卻像瘋了一樣根本聽不見，開始慶祝般的狂叫和舞蹈，場面一度失控。

一隊維持治安的衛兵從街巷的另一端衝出，車上的衛兵們都震驚得不知所措，眼見已經無法控制局面，都紛紛掏出了配槍，接連朝天上打了幾發。

一名黑袍者刺啦一聲，撕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被腥紅顏色畫滿全身的符文，居然踩着倒地之人的身體，兇狠地撲了上來，奪過守衛的武器，狠狠一腳，踢在對方股間。

「啊！」

一聲慘叫后，更多的暴民撲來，可憐的守衛瞬間被人群淹沒。

「撕碎他們！」

「砰砰砰——！」接連三聲槍響，驚惶的守衛並沒有阻止瘋狂的人們，反而激起了更洶湧的情緒。

「殺人了！守衛們開槍了！」

「幹掉他們！他們是貴族的走狗！」

「守衛要殺我們這些平民了！」

人群中這些穿着黑袍的人，仔細看其實是很容易分辨他們，因為這些人在額頭上都有畫着一些古怪的文字和符號。

他們在人群中高喊著口號，空氣中佈滿了硫磺的刺鼻味道，一些耀眼的粉末狀磷光閃爍，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

有些人自覺的跟在他們身後，很快就形成了無數人潮的溪流。

一座近百米高的巨大建築上，陰暗的角落裏有六隻發光的眼睛，此時正注視着地面的一切。

「差不多該到時候了，還有多少人口在城裏。」

角落裏的六隻眼睛冒着綠光，只用兜帽遮住了臉龐。

一個披着同樣兜帽，身材高瘦的女人半蹲在地面，略一思索后回答：「可能有三十多萬吧。」

「輻射的水平應該夠了，再過四十八小時，此地的擴散度能達到多少？」

「百分之三十五左右吧，最多不會超過百分之四十。」

「十二萬……加上城外的人類，不到十五萬，不過也不少了。」六隻眼睛的人默默計算了一下，喃喃自語。

「等等，你……不，咱們……不等統帥的命令了嗎？」

「誰知道呢，我此刻感到渾身都被那股力量所撫摸，唔！它來了，很近，已經很近了……」有着六隻眼睛的身影，用手掌狠狠地在自己另一隻手臂上抓撓著，彷彿皮膚下面涌動的不是血液，而是更加駭人的東西。

身材高瘦的女人沉默了幾秒，忽然問道：「如果時間錯了的話，我們會有損失嗎？」

「想知道嗎？明天我再告訴你。」

那個高瘦的女人略微一顫，向那個身影道：「但願不會出差錯！」

說完這句話，她不再做聲，背後的翼膜嘭一聲展開，直接跳下房頂，嘴裏輕輕嘟囔了一句：「鬼才知道你有沒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