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4. 末日降臨（三）

龍怨天猜對了一半，此刻，確實有個龐然大物在天上。

那東西長度超過三十公里，如果離得近，可以看到其身體周邊，有着無數千足蟲一樣的遊動鞭毛，只是鞭毛每一根都有十幾米的直徑，說是觸手也沒問題，完全取決於觀查者的主觀意識。

那東西的皮膚像城牆一樣厚，渾身都在不停蠕動，神經網絡和有機質構成了裏面像氣泡一樣的艙室。

體內細胞不斷變幻，吸取幽冥中的養分和能量，排出的氣體形成幾公里厚的一片雲霧，扭曲了光線，隱藏了輪廓形狀。

就如同活的一樣。

儘管這東西目前還未完全長成，但是，就已經像一座浮在天空中的小島般龐大。

而另一半龍怨天猜錯了，因為，隕石火雨並不是那東西發出的，而是直接從異界罅隙中湧出的。

利貝亞——黑曜會的神聖之船和旗艦。

承載了無數怨念的集合體，傳說中的古代方舟。

實際上，在龐然大物的內部，此刻有人正在等待一場交易。

說是交易也許並不確切，實際上，應該說是一場雙方都認同的不等價交換。

艙室內部的光線還很明亮，瑩綠色和淡藍色交織，足以讓來者看清所有人的臉。

橢圓形的巨大艙室內和所有的通道里，都站滿了黑曜會的使徒。

不用問也知道，這些使徒都是被調製過的變異者，他們身上都穿着黑色的甲胄，外面罩着長及腳面的袍子，手中拿着兵器，一個個目光獃滯。

五名黑袍老者垂立於艙室的牆邊，隔着一塊巨大的晶體，目不轉睛看着腳下的另一個艙室。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緊張的神色，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你們感受到了么？一名聖裁者剛剛來過了。」一名老者忽然開口。

「嗯，我也感覺到了，但他來幹什麼？」

「誰知道呢，大議長那老傢伙也許還是不放心，想來確認咱們的進度。」

「哼——確認進度？我看是想派人監視才對吧？」

「呵，畢竟是牽扯到他們的利益啊，小心謹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執法者孟非不是確認過了么，現在等著就好了，咱們自然會派人去通報的。」

「那你就太小看他們了，這些政客陰險狡詐，眼裏只有利益，除了派出自己的眼線親自確認，他們不會信任任何人的！」

除了正中那名身材矮小的老者沒說話，其餘幾名黑袍老者你一言我一語議論開來，但每個人的眼睛，卻都死死盯住下層艙室內的那塊黑曜石。

黑色石頭的表面異常光潔，隱約可見幾個符文排列成行，不斷變化著，就像是數字一樣。

「讀數沒有大變化啊，難道已經過了能量峰值嗎？」一名身材發福的老者臉上的肌肉緊繃，嘴唇在微微顫抖。

他繼續說道，「你確定是這個時間嗎？要是我們的計算出了差錯，也許聖使根本不會來吧？」

「嗯？你說什麼？」身穿鑲金邊袍子的老者轉過頭，目光暫時離開了那塊黑曜石。

「不會錯的！我們已經計算了幾千年，所有的因素都考慮到了，能量的峰值，即將達到最高。」

鑲金邊袍子老者搖搖頭，忽然口氣一變，「莫非，你在懷疑我的演算結果么？」

「啊，不敢！我只是有些疑慮罷了……」當先的那名身材發福的老者，臉色更加緊張了，他的地位顯然不如其他人。

「我們已經準備了這麼長時間，那些無知的世俗人類，雖然中間出了不少差錯，但絕不會是這次。」鑲金邊袍子老者有些不爽道。

「別說了，好好看着，我相信他，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眾人中間那名身穿紅黑兩色衣袍，身材最矮的老者忽然開口。

他站得位置比其他人都要高一些，看得更清楚，地位顯然也不一樣。

半天沒人回答。

「因為我覺得，」發福的老者顫抖著說，「我覺得她很痛苦，是不是？」

「痛苦……」

矮小的老者默默在心裏重複了一句，然後看着他。

眼神彷彿能洞穿他的靈魂。他沒有附和，沒有點頭，沒做任何回應。

但身材發福老者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答案。

「就算計算有誤，五祭祀之書上的記載已經被驗證了大部分，也絕不會有錯的。」

矮小的老者顯然是一名實用主義者，功利性很強。

說這番話的時候神色凜然，雙眼發出冰寒的目光，直勾勾看着下面。

被嚴密佈防的艙室內，圍成一圈，跪伏着十幾名變異者，都身着深黑色罩袍嚴陣以待。

他們在迎接新生的聖使。

這個艙室面積不算太大，中央有一塊碩大的黑曜石，再沒有其它東西了，但是充滿了某種儀式感。

鮮紅的牆壁中似乎有血液流動，轉瞬間就變為了淡藍色，光線逐漸暗了下去。一個小孔蠕動着出現在牆壁上，周圍有事情佈置好的小靈石環繞一圈，開始微微顫動。

淡藍色熒光消失，空中出現了一些符文。

「能量反應讀數爆表了！」鑲金邊袍子的老者看了一眼艙室中的黑曜石，忽然大喊一聲。

「來了，大家準備好！」居中的老者神色一變，頓時緊張起來。

蠕動的牆壁發出砰砰的聲音，宛如一顆跳動的巨大心臟在起伏不已。

牆壁猛然一抖，筋脈破裂，吐出了一個巨型的「卵」，卵上淡藍色脈絡正在逐漸褪去，變成了晶瑩剔透的物質。

「啪嗒，啪嗒……」

心臟一樣搏動的外壁顫抖著，卵瞬間膨大開裂，一個身影如新生的嬰兒般躺在裏面。

「那就是新生的使徒？」一名藍衣老者瞪大了眼睛。

「沒錯了，聖主與我對話時說過，聖使會以人類的面貌出現！」矮小的老者捋著鬍子，抑制不住地興奮道。

幾人正說話間，那個身影正在從扭曲的殼子中站起，皮膚簡直比女人的皮膚還要細膩，泛著珠光。

他的腳邊還有卵內的黏液，卻迫不及待地抬起腿，試着跨出一步，身上帶着一股超凡脫俗的氣質。

但當他抬起頭來，眾人都是一驚，使徒的臉上竟看不到任何五官。

「這、怎麼這樣，難道他還未成熟嗎？」

「等等再看，現在是有些不太對勁！」

卵徹底打開了，新生的聖使將另一隻腳也跨了出來，破碎的卵像融化了一般，變成液體，然後順着腳面爬上了他的軀體。

頃刻間形成了一層液膜般的角質膜，先是在軀幹各關節處聚集，然後蔓延至全身，那是他的休眠倉也是他的鎧甲。

現在，完全與他的身體融合到了一起。

聖徒的肢體似乎還不太適應，詭異地扭曲了幾個幅度，幾秒鐘后，就像正常人類一般活動自如了。

五名老者看到了他的五官，如同模具里鑄造出來的一樣，慢慢從皮膚表面凸顯出來，鼻子、眼睛、嘴巴、耳朵頂端是尖尖的樣子。

他的眼睛長出來后，環視了一圈艙室，看到了那些跪伏迎接他的變異者。

聖使像受了什麼刺激，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黑袍變異者嚇得向後退了幾步，突然雙膝一軟，也像他們一樣跪伏了下來。

其他幾名黑袍老者驚訝萬分，都張大了嘴，根本合不攏。

老天啊，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一幕簡直讓他們啼笑皆非！

「這……」

中央的黑袍老者更是眉頭皺起，心中一震，自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愣神的幾秒間，艙室內的變異者使徒像發了瘋般，開始無厘頭的行為。

有的開始雙手亂舞，有的以頭撞牆，瘋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還有的狂亂地滿地亂爬，像是中了什麼邪咒一般。

很快，那些變異者都一個個萎靡不堪，像是身體被掏空了一樣，東倒西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停抽搐。

其餘老者此時才感覺到不對勁，臉上帶着下意識的恐懼和無法掩飾的厭惡。紛紛繃緊了肌肉，做出防備的姿態，以防不測。

好恐怖！

竟有如此強大的意志能左右他們的思維？

但是，這些防備似乎毫無作用。

藍衣老者和胖老者很快雙手抱着頭，魔障般地搖著腦袋，似乎在忍受着什麼痛苦，眼神里一片空洞，黑色瞳孔也是放大了一倍。

此時，方圓幾十米內的所有變異者都瞬間倒地，意志強大的五名老者中，居然有四名都跪在地上，跟變異者們一樣口吐白沫。

只有那個身材矮小的老者，仍驚恐的站在原地，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里回蕩起來。

「我沉睡前，心中的最後想法是，如果沒有死亡，那麼還有生命嗎？」

「人類很有趣，我注意到憎恨這種東西，是種相當有趣的情感，心中有了憎恨，就會盡全力增強自己的能力，恐懼也是一樣么？」

「啊——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能夠休息片刻，停止思考。」

「是的，我的主。」

矮小的老者無法抗拒內心的恐懼，更無法拒絕腦海中的詭異聲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你們的世界裏，這是尊稱嗎？你面前的生物就是我的化身，你們稱他為使者，對吧？你知道的，他會代理我在這顆星球上的所有意志。」

「明白了，我的主。」

「呵呵，主……？如果我像人類一樣，創造自己的神靈，他會是什麼樣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