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2. 領航員

「幹掉那傢伙了么？」機甲駕駛員操縱着鐵甲，謹慎地靠過去查看。

「咔嚓！咔嚓」

一陣古怪的動靜后，黑色身軀團成醜陋的球體，活像一座滾動的巨岩，自廢墟中瞬間騰空而起，砸了下來。

那傢伙還活着！

眼看機甲就要成為一堆廢鐵，這時——

「滾開！」

一隻手臂忽然凌空揮出，在半空中用力砸開巨岩。

機甲駕駛員驚恐無比，才在怒吼聲下反應過來，忙不迭爬出了艙室。

手臂的主人神色冷酷，正是那名軍官——黑桃將軍。

「封鎖這裏，所有人不得靠近！」軍令如山，黑桃將軍的渾身都在顫抖，肌肉虯結，身軀變得高大起來。

「喝！」將軍暴喝一聲，拳頭轟在了岩石般堅硬的身體上。

黑桃將軍也變成了黝黑的軀體，足有三米高，像個黑鐵塔橫在熔岩怪的前面。

他的手臂增粗了兩三倍，身上的衣服都撐裂了，露出一層合金的鎧甲，雙腳深深陷入地下。

「轟隆！」

岩石球體沒有被擊飛，反而在剎那間舒展開來，露出堅硬的肢體，喉頭髮出「嗬嗬」的聲音，與黑桃將軍戰在一處。

頓時飛沙走石，兩人瞬間糾纏在一起，手臂相抵開始角力。

所有士兵都屏住了呼吸，退開到十幾米外，這場戰鬥不是他們那軟弱的身體能夠參與的。

「轟隆——轟隆！」

兩股巨力在不斷碰撞，雙方在交手幾次后，都退開幾步，就這麼對峙著。

「吼！沒想到，咕……原祝敏種，也有變異的槍哲……嗬嗬……咕。」

岩石般的怪物咆哮著，那聲音聽起來有些詭異。身上的熔岩黯淡了下來。

什麼？這怪物竟然說話了？

黑桃將軍也是頓時一愣，對方野獸般的外表下，居然顯示出智慧生物的特徵。

他在心裏把怪物的語言默念了一遍：「沒想到，原住民中，也有變異的強者。」

這是在說自己嗎？

「趕緊棍，人類，沉溺還沒受傷！」怪物再次咆哮著，邊用巨掌拍打地面，但不再前進一步。

這次的發音比之前準確多了，黑桃將軍幾乎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要滾的是你們這些雜種，這是我們的地盤！」黑桃將軍的背後又伸出兩條觸鬚，虎視眈眈。

不像當初剛調製完的時候，他現在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已經很有信心了。

黑桃將軍的額頭上多出兩顆碧綠的眼睛，映出了那個怪物堅厚盔甲下的樣子，視網膜中的影像顯示，那樣子與人類很像。

一個穿了盔甲的人類？

「這是怎麼回事兒？難道這傢伙不是黑曜會的變異者嗎？」黑桃將軍心裏暗暗震驚。

行動方案里明確指示，會有變異生物對轉移行動造成阻礙，遇到后要一概消滅之。但他以為是與之前遇到的黑曜會變異者差不多的傢伙，沒想到竟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這就是任務簡報中所說的異界生物嗎？」

他從未見過或聽說這種傢伙，那樣子根本不像變異者，倒像是個穿着古怪盔甲的人類。

這次護送難民的任務，是古鐵城的新統治者發佈的。由無人機將任務圖像、聲音全息投影在空中，任務沒有明確說明動機，只是說了應該做什麼和怎麼做。

他曾親眼見過喬伊娜，並親耳聽到她說已終結了無面戰神的統治，所有古鐵城軍團必須立刻無條件投降。

那一刻，他的心中黯淡一片，彷彿世界末日來臨。

這個結果對於古鐵城的軍人來說，其實並不是那麼突然。二個多月前，戰爭剛剛發動的時候他就有種預感。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畢竟只是帝王一個人，他的強大毋庸置疑。更重要的一點，是無面戰神發動了侵略戰爭，妄圖吞併周邊所有的人類勢力。

所以，勝敗乃是戰爭中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沒有人是常勝將軍，永遠不敗。

那麼，古鐵城被對手擊敗也是情理之中。

中央大陸會被一個更強力的勢力所主宰，從今往後將是一個整體，沒人能改變這個事實。

想造反的人多不勝數，但能成功的一個沒有。

帝王的下場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寧願相信這個勢力是繼承了古鐵城帝王的遺志，而不願相信古鐵城的權利是被篡奪了。更不願承認，自己只是愚忠地效力於一個死人。那樣的話，他將一文不值，所有的犧牲和努力都付之東流。

只有在戰場上佔了上風，談判桌前才會有資本，而他現在什麼都沒有。

喬伊娜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病毒、死亡、即將交匯的異界時空。

她口中所說句句震撼人心，對於即將到來的九曜連體也毫不掩飾，不用多說，這是人人都能看到的異象。

而一句「不這麼做，所有人都會死！」震撼了全場。

更有無數事實說明，沒有人能獨自對抗那種天災，整個中央大陸上，近百萬人類的生死都命懸於一線，無數物種都會在這場浩劫中滅絕。

黑桃將軍沒有選擇——從來沒有。

其他幾名將軍也死的死，逃的逃，目前只剩下他一人還在這裏。

對於一個有着嚴格自律的軍人，黑桃將軍當然不會去考慮自己不該知道的答案，他不是統治者，只是一個軍人。

他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務就好。

這個任務聽起來很簡單——將難民們都帶到指定地點，就算大功告成，至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別說他不清楚了，恐怕所有人都不會了解。

而且還有一點，他很清楚——

此刻正有上百隻隊伍與他一樣，在古鐵城的機動部隊帶領下，行進在泥濘的道路上。

幾十萬人類在作著同樣的事，這將是人類史上最大規模的遷徙，天上有無數隻眼睛正在看着這一切。

黑桃將軍毫不退縮，他開始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古怪生物。

這生物酷似人形，還穿着材質不明的盔甲，做工很精緻，油亮漆黑的表面有着他從未見過的紋路，只不過熔岩般的軀體，似乎正在逐漸冷卻。

他開始估算著對方的實力。

兩人的力量與速度不相上下，但是，未知的能力才會決定輸贏。

「如果你不滾，那麼一會兒——」怪物再次喊道，似乎沒有剛才那麼自信了。

「一會兒會怎樣？」黑桃將軍問。

怪物突然急促地喘息起來，低下了巨大的頭顱。

天空中不時有火流星墜下，就像是天外來客隨手拋下的垃圾。

怪物顯然被之前的攻擊弄傷了，盔甲上的紋路開始黯淡，還出現崩解的跡象。

熔岩般流動液體的變為火山灰一樣的黑灰色，冷卻下來。被巡飛彈擊中的地方，幾乎看不到爆炸后留下的痕迹，但這種變化尤為明顯。

黑桃將軍一言不發，死死盯住那怪物。

對方生硬的語言中暗含威脅，但顯然效果不大，沒有影響到他。

將軍已經感到這怪物的生命能量正在流逝，剛才的攻擊並非無效的，對方或許正考慮著逃跑。

又或許，這是個誘餌，引誘自己上當，好一擊斃命？

黑桃將軍依舊保持着警惕，腳步也沒移動。對方一身的厚重盔甲下面，不知隱藏着什麼秘密武器。

決不可輕舉妄動！

「我不想打，我只是個領航員……不是戰士。」

「什麼？」黑桃將軍頓時一愣，「領航員？」

那個詞他聽懂了，但並不確定就是自己所理解的那個意思，但另外那兩個詞他應該不會搞錯——「不想打」和「戰士」。

這不會是他聽錯了吧？

在這個時代，領航員是什麼，幾乎是沒有人知道的。但是將軍按常理推測，自己手下有尋路員、偵察兵、探路者……

領航員，應該跟這些詞的意思差不多吧？

「你在說什麼，領航員是什麼？」黑桃將軍低聲喝問，身體放低了重心，但仍保持着戒備。「給我解釋一下！」

對方向後退了幾步，忽然發出「嗡」一聲，身上的甲胄有一半變得更暗了，像是熔岩已經凝固成了真正的岩石。

「你別搞什麼突然襲擊，我隨時都能將你制住，動作快到你無法想像！」黑桃將軍冷冷道。

「我、我不想……」怪物的聲音含混。

忽然，一聲尖銳的聲音響起，猶如上百頭海豚同時發出的聲音，那是受傷后的慘叫。

那怪物全身噴出水蒸汽，重新團成一個大岩石，瞬間向後方彈去。

「想逃？」黑桃將軍頓時一驚。

「轟隆！」

就在黑桃將軍想要拔足追趕時，廢墟建築物受到震動，開始變得搖搖欲墜，晃了幾下，半秒不到就轟然倒塌了。

眼看怪物逃走，機甲上的士兵根本來不及反應，都相顧駭然。

「嗖——嗖！」

眾人頭頂上一陣響動，緊跟着，一道銀光從半空劃過。直接向著怪物逃竄的方向划落，銀光發射的地方還有兩個紅色小亮點在閃爍。

「無人機？」眾人都是一愣。

無人機剛剛發射了什麼東西？

此時，在峭壁湖上空萬米處，古鐵城的地下建築內。

一個高大的身影靜靜佇立在顯示屏前，面罩上的一行行數據正在飛速上升。

東方路的智腦聯通了中央處理器，數據河流無刻不在靜靜奔涌大型智腦。此刻，他的意識正在分析、追蹤每一條數據。

幾十條人類轉移線路都被他監控起來，無人機就是他的耳目。

東方路的臉上一如既往，平靜、冰冷毫無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