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8. 海中的波動

喬伊娜的思維飛速轉動，瞬間產生了無數聯想。

胡思亂想中，她想起了最初遇到諸葛雲的時候，那時他曾對自己說過，這身體是不完善的。

如果得不到繼續進化，那她的身體遲早會崩解，而且諸葛雲讓她仔細想好，因為這樣做是不可逆的。在得到喬伊娜堅定的答覆后，才有了後來重新鍛造身體，幫她進化到如今的樣子這檔事。

那時她就有所懷疑，她被改造的基因是哪裏來的？

難道，也是受到這些「噬融性細胞」的影響而誕生的？

喬伊娜一直抱着這個疑問，雖說她是「泰坦計劃」的受試者，但軍方的人沒有告訴她那麼多具體情況，研究者們更不會回答她這個問題。

喬伊娜看着自己的基因模型，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

如今，她擁有了超人的體魄和恐怖的能力，有時做夢都會感到欣慰，笑出聲來，但她畢竟還是想搞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她緩緩轉過身來，淡淡一笑，盯住龍平道：「那個計劃到底是用什麼東西來改變人體基因的，你清楚嗎？」

「嗯，你說什麼，那個計劃？」龍平一愣。

「泰坦計劃啊！」

喬伊娜甩了甩一頭紅髮，收起了笑容。

龍平對於她這麼問感到有些奇怪，「呃……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根據現有的數據來看，泰坦計劃所研究的東西，與這些『噬融性細胞』有很多相似之處。」

「果然是這樣！」

喬伊娜的神情慢慢變得冰冷，目光中閃出憤恨與不解，「你之前說，關於這項研究，蘇博士知道的比你更多、更透徹？」

「是啊，不管是理論水平和實驗水平，他的能力絕對在我之上！可他的確沒跟我說過，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很顯明的研究者，我甚至可以斷定，他應該參與過其中某項實驗的深入研究。」

「嗯，的確，他既沒跟你說過……也沒跟我說過……」

喬伊娜沉默了，凝視着眼前不斷旋轉的雙螺旋。

過了一會，終於緩緩開口道，「如果……他也是『泰坦計劃』的研究者，為什麼當初要對我們隱瞞他的事情？這不是有悖常理么？」

「是很奇怪啊！可我是在想不出為什麼，看來只有主人清楚他的來歷了。」龍平也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

主人……

喬伊娜聽他這麼說，心情略微平靜了下來。

如果真是主人讓他不要說出來歷的，那倒很有可能，以主人的無所不知，這點小事也瞞不過他。

他們怎麼可能知道，蘇哲可是前文明「泰坦計劃」的最高研究者、首席科學家和總負責人！

他當時研究的項目，也和當初計都人的「創生計劃」是很相似的。甚至他們所用的材料都一樣，是從深埋地下的古神肢體上得來的。

而且，蘇哲之所以沒有告訴喬伊娜，也是為了避免她的過分猜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件事對他來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與當時計都人的創生研究——「艾薩克計劃」相比，蘇哲所作的事情只是浮於真相表面的薄薄一層面紗，畢竟當時人類的科技水平與計都人相比，落後了好幾個世紀。

這一點，直到他看到「伊斯帕廷」封存起來的秘密資料后，才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有些黑暗的秘密還是埋起來比較好……

此時，喬伊娜的心情極度複雜，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離人類原來越遠了，卻與那些黑曜會的變異者越來越近。

不行，她暗中下定決心。

一定要找蘇哲問個清楚，這對解開自己身上的謎團至關重要！

這件事對她很重要，眼下卻不是最着急的。

眼前還有事情更重要，她可不能現在分心，去探究這些個人的事情，要以主人交代的任務為先。

完成接收所有倖存者的大事——這，才是首要任務。

考慮清楚之後，喬伊娜默默地從實驗室里走了出去。

古鐵城在幽暗的天空下漂浮，巨月的銀色光輝反射出它的宏偉影子，幾乎覆蓋了身下整片山巒森林地帶。

喬伊娜飛身來到了空中，深深吸了一口氣。

但她感覺不到甜美空氣帶來的清爽，反而感到心頭有些沉重。實際上，她已經感覺不到空氣進入肺里這種人類正常的感覺了。

因為，她幾乎是不用呼吸的。

體內的靈力放出，她的皮膚就相當於身體與外界交換的手段。她的呼吸也不是為了給自己體內的血紅細胞供氧，而純粹是為了感受活着的感覺。

被戰火摧毀了一半的城鎮就在她的腳下，駐守的士兵大部分都被調走了，只留了少部分防止黑曜會再來偷襲。

她漫無目的遊盪著，不知不覺間，眼睛裏多了一個高大的建築。

不遠的地方，聳立着那個孤王曾經的巍峨城堡。

那是在最狂野的夢中才存在的建築，帝王孤獨一人爬上至高的頂點，俯瞰著一片曾為他的夢想而戰的帝國。

孤王與霸者長眠於此。

喬伊娜的眼睛又有些濕潤了，因為，她親手殺掉了自己四百年前的愛人……

喬伊娜在吸收掉夏無塵那顆心臟能力后，將他的殘破身體變為了灰燼，沒有一刻留戀，骨灰裝進一個金屬盒子裏。

此刻，就靜靜放在城堡大廳里的冰冷鐵王座上。

喬伊娜為他做了一個等身大的冰雕，還沒完成，她想趁胸中那股翻騰的鬱氣，還未佔據靈魂時，再去那裏看看。

忽然，她敏銳地感應感到了一股龐大的能量波動傳來，有股力量正在某個方向上升起。

這力量的強大，超乎想像，天地間似乎都能感受到強烈的波動。

喬伊娜心頭一震，頓時調轉方向，追隨着那波動飛了下去。

幽深的古鐵城地下研究室，燈光忽明忽滅，電壓又開始不穩了。

透明的培養皿里，閃過兩道淡綠色的光芒，似乎也感到巨大能量的波動，小武的眼睛緩緩睜開了。

她終於醒了。

直至她有意無意的在睡夢中喊出那個名字，被封印的記憶在那時開始慢慢蘇醒。

施加在她身上的封印正在慢慢破除。在那之前，她在暗影視界中看到的一切都會被抹去、忘記。

猩紅的眼球杖默默注視着在培養皿里蘇醒的雪白軀體，淡淡的血絲從小武的體內延展向培養皿的四壁。

大團粉紅色中，血絲緩緩吐出。

一個銀色的金屬稜錐體從小武體內鑽出，在她光潔的胸前漂浮起來。這詭異的東西表面反射出流動的金屬光澤，開始有規律的顫動，似乎與空間中傳來的波動遙相呼應。

「啪！」

培養皿能抵抗300帕水壓的強化玻璃，瞬間竟出現了一道小小裂痕。

小武雪白的軀體開始顫動起來，她的雙眸漆黑一片，可以看到閃爍的藍色光斑，背後舞動的細細觸手已經貼滿了四壁。

接着，又是數聲細微的響聲，裂紋不斷出現。

……

喬伊娜飛速離開了古鐵城，追隨波動而去。

背後五彩的透明翅膀展開，此刻正極速飛翔在雲間，她看到西北方的地平面上，似乎正在聚集起龐大的旋渦雲。

這絕不是自然界產生的東西，喬伊娜這輩子也沒見過這種奇特的景象。

剛才那股巨大的未知波動，就是從那個方向上傳來的。

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讓喬伊娜感到窒息，這是她敏銳的直覺上得到的感覺。先前還患得患失的心情早已消失一空，被這股龐大、恐怖的力量所震撼。

在這個高度上，她的超距感應能看清三百公裏外的一棟房子，除非她選擇視而不見，否則，那龐大的旋渦雲是根本逃不過她視線的。

她看到了！

旋渦雲連着海面，應該是由海底鯨吞般的水汽所形成的，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海中躍出，灰濛濛的影像讓她頓時心頭狂震。

開始，喬伊娜以為那是一座小島沉入海底，或是在海底火山、地震的影響下才發出這種能量的。

但她很快就發現，並不是。

因為如果是海底火山噴發，熱氣噴發口周圍，應該會有壯觀的圓爆心出現，岩漿的高熱會使數千萬噸的海水瞬間沸騰，並持續不斷形成幾十米到上百米的恐怖波浪圈。

而且，海面上會有大量海洋動物的屍體浮起，還有有毒氣體的噴發，受到高強度的擠壓，噴發的橘紅色煙塵等物質，會加速瞬間拋上半空……

絕不會是這樣溫和旋渦雲。

現在，這些東西統統都看不到，緩慢轉動的水汽並不猛烈，旋渦雲的出現代表了巨大能量產生，但不符合火山爆發時的狂暴特徵。

「到底是什麼東西？」喬伊娜從未見過這樣的事，心裏頓時一驚。

如果是大自然的現象，會讓人對大自然肅然起敬。

但眼前的東西並不是這樣，只會讓人心生恐懼。

海底有什麼東西正在升起，而且這東西非常巨大，能夠攪動海面上方几千米的空氣，形成真空氣壓，像熱帶海面的風暴一樣。

這景象也太驚人了！

喬伊娜把牙一咬，決定再飛近一些仔細查看。

幾分鐘后，她已經飛過了近百公里，在這個距離上，她看得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