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現世報 1
()鍾乙和秦嫣兒扛着包袱，順利入住了天雲閣。
水鎮上最繁華的地界就是這兒了。
天雲閣單單隻看外觀就已經令人艷羨了，裏面的設計小到了碗筷大到客房處處可見精良。雖然算不上奢侈華麗，但是卻也足夠稱得上是一座古色古香、韻味十足的風光老店。
這幾天，天雲閣的初次甄選已經全部完畢了。
只見，從三的閣上長長地垂下一個連着一個的紅色巨幅帘子，帘子上面全都寫着入選者的名字。
鍾乙純粹屬於半路加塞，自然上面沒有這種窮人乍富，無師無門的入選者大名。
天雲閣除了入住了些進入複賽的廚子外，其實大多數的人是來看比賽的。
自然也就聚集了各路不少的名門公子，達官貴人。
自古毅力啊，美食和美女那都是吸引人眼球的最佳上品。再加上，天雲閣的閣主一看就是具有商業頭腦的奸商啊，很是知道如何把握火上澆油的時機。臨了，還不很有噱頭的又開了賭局。
這不那紅簾上面的名字上，後綴的一片螞蟻大小的字，可都是赤果果的投資者。
偏偏名額還他媽有限制，這在古代淳樸人民簡單質樸白紙一樣的小日子裏，自然是走街串巷的奔走相告。
更何況是這種類似於炫富的高層次追求，自然是成功吸引了各個階級層次的目光。
於是，天雲閣，自然是人頭攢動，香車寶馬，美酒佳人相伴了。
轟動了。
這人一多，混雜在裏面的鐘乙和秦嫣兒就顯得渺小了。倆人愣是被夾雜在人堆里擠來擠去，好傢夥，這老半天都沒找到自己應該落腳的地界。
秦嫣兒雖然以前走過小乞丐的灰色道路，可是畢竟還是大戶人家的小姑娘，這個大戶人家的婦女是沒法比的。
秦嫣兒有些抹不開面子，男女還授受不親，所以走一步基本上是退三步。
鍾乙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見縫就鑽，見人就撥開，那是削尖了腦瓜子往天雲閣的中心裏面擠。倆人一個天南一個地北，扯着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自然而然的就被衝散了。
等鍾乙拿着袖子擦著臉上的汗，站在二層的閣上，回頭觀望這才看見人群中那一抹蔥心綠。
半天還站在大門口，沒見挪動幾步。
看她那架勢，估計都快趕上小姐行禮，估計再過個十年八載也難靠近這門邊。
正當鍾乙氣得一跺腳，準備再次縱身一躍進入人海中撈秦嫣兒那個不爭氣的玩意的時候，赫然目光一渾濁。
清澈的大眼睛，眨動的頻率忽閃忽閃的。
要不聽人都說，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和你一模一樣的人存在，不論性別。
只見，秦嫣兒那一抹蔥心綠的身邊赫然出現了一抹清水綠的男的。
那清水綠一看就是一介文弱書生，身上的衣服明顯洗的有些發白，可是卻依舊乾淨整潔。那人長得極其清秀雋永，臉頰甚至還帶着一片少女般羞澀的粉嫩。在鍾乙老鷹一樣歹毒的嚴重看來，估計那也是急的了。
不得不承認，倆人都長得很標緻，要不是嘈雜的人聲，鍾乙都覺得自己是在看一幅如小橋流水一般的水墨畫。
只可惜，水墨畫放做了地方。
要是在江南小鎮，那就是情懷，可是在這裏那著宛若菜市口一樣較小的地方，那也就剩狼狽了。
倆人不光和周圍的人禮讓，還相互禮讓。不一會兒，倆人目光交匯都有點面紅耳赤。
看的鐘乙是既覺得是一景兒，又覺得急得百爪撓心。想笑，又覺得自己太沒同情心了，可是一不留神這嘴巴已經快咧到了耳根子後面了。
鍾乙笑着，看着下。
一時，也不那麼想急着下去。
算算，她多久沒看戲了……樂了，眼睛跟月牙一樣彎彎的。
很好看。
有句話怎麼說的，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上看你。
天雲閣的天字客房裏。
相較於，天雲閣閣內的古色古香，那麼這間客房，則是和王府的裝潢實在一看就是出自一家之手。誰讓，天雲閣也是禾木顏名下的一處小小的資產。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也就他們兄弟幾個。
老三，愛財，財產深沉。
這個，是老狐狸的另外一個愛好。
奇怪卻又發家致富的愛好。
所以全國上下只有又錢腥的地方，禾木顏那絕對是回攙和一腳。
只不過，這幾年估計老狐狸的錢已經積蓄的飽和了，所以明顯的已經放緩了腳步。不似前幾年全國各處的攢動，估計是膩了。
不過，究竟有多少資產，才能使得愛好變成有點膩了，估計只有狐狸自己心裏最清楚。還在，國庫的錢也算是豐厚，所以身為皇帝也懶得和一個未知數計較。
禾木顏已經好幾年沒來天雲閣了，只是每年自然有一筆小賬目匯入，基本上要不是禾墨提起去水鎮，他都快忘乾淨了。
誰能想到，今天還有這麼一個用處。
……
禾墨擦了擦臉上的汗，長吁了口氣。
他那位站在窗子前的三哥，終於，舒展了，眉眼笑了。
本來，他伸著胳膊給他三哥指著人群堆里的那一身獨特的蔥心綠來着，可是他三哥看見蔥心綠的時候，臉都「唰」一下，當場就黑了。
緊皺着眉頭，目光掃向了他一眼，那眼神就跟發現了傻逼一樣，含着殺氣。
禾墨縮了縮脖子，覺得有點透心涼。
「三哥，呵呵，你別這麼看我，我有點受不了。」太他媽目光灼灼，他感覺自己都快被那一眼橋的魂飛魄散了。
「……」禾木顏沒吭聲，唇不露齒。
禾墨生吞了口唾沫星子，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含着無辜的深情厚誼，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心驚肉跳的念頭。
莫不是，探子回報錯了。
要真的是那樣……
禾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這一刻，他竟然覺得從未有過的纖細。
「……三哥，我都是聽探子回報的，正所謂不知者不怪罪……更何況，我還未成年，心智未全……」禾墨闡述著心中最後的觀點，頭皮一陣陣的發麻。
禾木顏倒是挺矜持，不過看得出目光黯然了很多。
那一身綠，確實是王府的丫鬟的衣服不錯……可惜……低垂的眼臉，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扳指，長長地睫毛微微顫動了下。
越來越嘈雜的人群，讓禾木顏明顯失了興緻。
正打算關上窗準備排解煩悶，湊手收拾身邊禾墨的時候，忽然就是這麼巧。
正看看見對面二層閣上，忽然出現了一人。
那人，和這麼繁花似錦的裝飾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有點討人嫌。
可是禾木顏的目光還是跟釘子一樣，直接釘上了。
還是那身已經發白得灰衣服，還是那個坑爹的打扮，就是人瘦了很多也白了，都有些撐不起來，衣服是越發顯得寬大了。
仔細看……
人卻越發顯得精緻了。
好像，又漂亮了。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是不是在這來的。
怎麼越看越覺得那麼的……咳，禾木顏微微輕咳了下。
止住了，自己不要臉一樣的誇讚。
可是，估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雙眼睛跟孩子一樣發着光亮。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午，別說天雲閣就連天雲閣的附近也都被一次性住滿了。人民的熱情這才消減了不少，人頭攢動的天雲閣漸漸地人煙稀少了下來。
自然，下的蔥心綠和清水綠也解放了，總算是走進了客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共患難」一個下午的緣故，秦嫣兒和那個清水綠的書生相視一笑，有點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覺在裏面。
鍾乙伸了伸懶腰，還不恰當的打了個哈欠，朝着下正相視一笑的男女擺了擺手：「我在這。」
秦嫣兒沒有回答，只是依舊站在原地。
「原來你叫嫣兒。」男子的聲音很好聽，微微一笑，公子溫潤如玉。也許是因為眼角有些微微垂下的原因，看起來眉宇間始終帶着一種輕渺的哀愁，不是有意卻讓人覺得過目難忘。
秦嫣兒也羞赧一笑：「我叫秦嫣兒，不知道公子……」
「在下柳元。」書生和秦嫣兒相視一笑，白皙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淡淡的紅色，像擦了胭脂。
還別說。
鍾乙托著腮看着下，都不說話的倆人，真的有點金童玉女的感覺。尤其是，就著此時的一片晚霞，都是綠衣服的兩個人看起來，竟出奇的般配。
只可惜。
任誰恐怕也料不到以後的結局會這麼的無奈和辛酸，要是早知道的話，即是阻止不了事情的發生，至少她不會帶着秦嫣兒來到這。
等倆人察覺到鍾乙跟看戲一樣的目光的時候，倆人都有點耳根子發紅。
這麼一紅，也讓鍾乙有點不好意思。
跟偷窺那啥似的，於是老臉也那麼一紅。
三個人站在二的走廊處，都有點尷尬。
「這位是柳元，柳公子。」秦嫣兒小聲喃喃的開口：「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鍾乙姑娘。」
鍾乙撓了撓頭，被人這麼恩人的一叫，還真有點飄飄然的意思，於是臉更紅了，就剩下咧著嘴，笑了聲：「你好。」
「鍾姑娘好。」柳元淡淡的開口。
「還是叫我鍾乙，我有點聽不慣。」
柳元聞聲，倒是明顯一愣，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鍾乙，隨即也笑了笑，眉眼柔和：「鍾乙。」
「……」
「既然這樣，禮尚往來，你也直接叫我柳元。」
鍾乙笑了。
機緣巧合，三人竟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後來，鍾乙才知道原來在這個叫柳元的人，也是來參加天雲閣複試的。本來君子遠皰，只可惜柳元家境使然，所以不得不為了討生計而改變了志向。雖然可惜，可是在鍾乙看來確實最好的選擇。畢竟，生活比科考要現實的太多。
「柳公子，真是燒得一手好菜。」秦嫣兒品嘗著柳元清炒出來的小菜，道。
柳元高挽著袖子，表情依舊宛然，只是帶着淡淡的笑意。一身長衫站在灶台邊，在鍾乙看起來竟覺得還是有些不相稱，鍾乙覺得要讓一個人放下筆墨紙硯換成鍋碗瓢盆是難了點。
「鍾乙覺得吶？」
鍾乙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裏，立即滿口清香，嚼了嚼，咽下去竟有些甘甜：「很好吃。」
柳元擦了擦臉上的汗，臉上帶着少許的欣喜：「我若是拿這道菜去比試，如何？」
「……」鍾乙看着菜，嘴裏含着筷子，皺了皺眉。
味道是可以，就是香味太多了，吃多了怕是會膩。
秦嫣兒也微微蹙眉，似乎也察覺到了些什麼。正要開口的時候，忽然鍾乙就擋在她身前，笑着道：「嗯嗯嗯，這道菜色香味美，相信一定有機會取勝的。」鍾乙樂呵的拍了拍柳元的小肩膀，順勢往後推了推秦嫣兒。
「真的？」柳元聽了，臉上也露出欣然的微笑，詢問一般，可是又有些不敢多看，只是偷瞄了一眼秦嫣兒的眼。
人家擺明了是像聽秦嫣兒的意見。
鍾乙陪笑着，緊忙朝着秦嫣兒擠眉弄眼。
秦嫣兒皺着眉，顯然有點不樂意，還好最後還是很給鍾乙面子，說了句還好。
「……秦姑娘過獎了。」柳元臉頰泛紅。
秦嫣兒放下筷子，忍不住多看了眼鍾乙，那眼神有點瞧不上的意思。
等回到客房的時候，秦嫣兒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開口問道：「剛才你擋着我的時候，是不是故意的。」
鍾乙聞聲，放下了手上的茶碗，臉色有些窘迫，聲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是。」
赫！人還挺誠實。
「為什麼？」
鍾乙抿了抿唇，看着秦嫣兒有點像被人揪住小辮子一般，弱弱的說道：「咱們既然來比賽，那就是對手了，沒有到底幫助對手贏得比賽的道理，你說是不是。」聲音有些發虛，還笑了笑，就是有點囧。
秦嫣兒看着鍾乙，眼神有點火辣。
鍾乙低着頭，一羞赧：「別看了，再看就快被看透了。」
「透？」秦嫣兒有點生氣：「在我眼裏，我一直把姐姐當成我的救命恩人，是個大好人。你怎麼能這麼耍小手段，就算真的讓你用這種不光彩的手段贏了，又怎麼可能會心安理得！」
鍾乙跟漏了氣的皮球一樣，蔫了。
可是，鍾乙抗擊打的心理程度也不是一天兩天練出來的，耳朵里雖然聽着，可是覺得自己個也沒有惡劣到這種程度，知情不報，不算犯法。
秦嫣兒看着鍾乙的神色有點複雜，帶着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味道。
悲哀，十足的悲哀。
「姐姐，你要知道問心無愧對於一個人來說，是何其重要的事情？」
鍾乙尷尬的笑了笑：「你說的對。」我絕對是問心無愧啊，對多就是理虧。再說了，我也沒有往他菜裏面撒把鹽，用得着這麼興師動眾嘛。
「柳公子雖然是咱們的對手，可是他確實也是咱們的朋友不是？你怎麼能這麼對人家？」
「你說的對，我小市民了。」鍾乙覺得這姑娘，什麼都好，是不是有點較真了：「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大家好，畢竟咱們身上本就沒什麼盤纏，五百兩那可確實不是小數目，就算得不了頭獎，獲得個安慰獎也成啊。」
秦嫣兒神色複雜的看着鍾乙：「……你雖然說的是，只不過，事情關乎於為人處世，我不想以偏概全誤會姐姐是個市儈的小女子。」
是，我就是！！
鍾乙恨不得在心中吶喊。
她確實有點那啥，那不都是被生活逼迫的嘛。
「那要不，我這就去和柳元說說去。」鍾乙覺得自己要是真的去了是不是有點畫蛇添足的味道。
秦嫣兒聞聲，像是鬆了口氣一樣，還帶着點許可的味道：「這樣才是，不過，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向柳公子說明。」秦嫣兒正氣凜然的看了眼卑鄙中得鍾乙。
「嗯。」鍾乙緊忙點了點頭，仰頭喝了口茶，潤潤喉嚨。
那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有種縮小在縮小的感覺，猥瑣啊。
相反的，她也頭一次驚愕的菜發覺，原來，人的靈魂高大了，人也就顯得偉大了。
可是，又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發自肺腑的覺得秦嫣兒對那個叫柳元的帥哥有JQ，要不怎麼跟護犢子一樣護著柳元，裏面肯定有些歪七扭八的門道。腦海裏面剛以這麼想，立馬就趕緊撲滅了。
鍾乙瞄了一眼秦嫣兒，沒有多吭聲，怕自己更加猥瑣了。
秦嫣兒似乎也注意到自己似乎說的不太恰當：「當然，我親自去說這些，只是給姐姐一個反省的機會，我事對事不對人的。」
鍾乙放下茶，緊忙起身笑了笑：「放心，我理解。」說完，便起身：「你去柳元那，我出去看看明天準備比賽的材料準備好了沒？」
「……」秦嫣兒站在屋裏看着不爭氣的鐘乙趕緊離開，無奈的搖了搖頭。
等出了客房，鍾乙這才長舒了口氣。
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
鍾乙覺得秦嫣兒沒準和自己一樣也是小人一枚，說不定過之不及。這麼一想，呵呵自己樂了。哎，人都是這樣，自己一惡劣，總想找個墊背的。
不過也就是想想罷了。
鍾乙撓了撓臉，晃了晃腦瓜子，覺得自己應該做個正氣的好人，起碼是在秦嫣兒面前。怎麼說，自己也是恩人來着。
只是，還有一點，恐怕秦嫣兒不知道。
就算她不把他那道的毛病告訴柳元，其實她鍾乙也贏不了這次比賽。
擺明的，這其實是事實。
畢竟，她自己也只是會做些普通的家常小菜，小炒小鬧行，可是真的要山珍海味，她見過的次數都少得很，更別說是烹飪了。
明天，每個人準備兩道菜，一道是自備的，一道則是現場抽題。
哎。
鍾乙忍不住又是憋屈的一聲嘆息。
萬一真抽到山珍海味，她何止是乾瞪眼，估計一下子，就悲涼了。
看着銀子插著天使翅膀從眼前一溜煙飛走了，甭提那感覺多麼的凄慘了。她忽然有個想法，要是全部的廚子明天全都把鹽當糖放，那該多美妙啊。
小人啊，小人~
正當鍾乙拐彎準備進廚房，瞅一眼菜備的怎麼樣的時候，忽然左肩被人輕輕拍了下。
「又是好久不見。」
鍾乙矜持住，沒回頭，豆大的汗珠就從額頭上滾落下來。
覺得，報應來了。
蒼天啊，你是不是太快了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