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6
羅虹見母親喝完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替她掖好被角，說道：「媽，哥要回去休息了，我也要回家拿點東西，但我們都不放心您一個人在這兒，我讓湘月姐在這裏陪您，有什麼需要你就跟她說。」羅虹說完看看身旁的湘月，後者微笑着向她點點頭。
「你們也真是，回去就回去唄，還要麻煩別人，我一個人又不是不行。」羅母略帶埋怨地說。
羅虹吐吐舌頭：「我們不是不放心嘛。」
「這有什麼不放心的，再說，你讓別人照顧我，不是耽誤別人的時間嘛。」
「伯母，沒事，我在這兒陪你說說話，也耽誤不了什麼時間。」湘月適時插言道。
羅母無奈地看着三個人，嘆了口氣，說道：「那你們早點回來，別讓湘月姑娘在這裏等太久。」
「是。」羅虹調皮一笑，「我保證很快就回來，那，我們現在就走了。」
「恩。」
湘月跟着羅虹和羅沙一起走出了病房，問了一些羅母通常的需要，囑咐他們放心，不要着急，自己一定會等著羅虹回來才會離開，羅家兄妹自然是千恩萬謝。目送他們下了，湘月才重新回了病房。
湘月回到病房，羅母並沒有休息，仍然靠着枕頭倚在床邊，看她進來，愣了一下，隨即換上一個舒心的微笑。湘月走過去，彎腰在她身邊低聲問道：「伯母有什麼需要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不要客氣。」
「還有什麼需要，葯也吃了，醫生也來了，也就沒什麼事。湘月姑娘要是別的事情就去忙，別為我這個病婆子耽誤工夫。」
「伯母多心了，我今天真的沒什麼事，在這裏呆一天都沒問題。」湘月說着搬了個椅子坐在床邊。
「其實我的病沒有他們說的那麼嚴重，何況醫院還有護士呢，小虹他們就是瞎緊張。」
湘月笑笑，沒有反駁，轉頭看見柜子上的水果袋，問道：「我給您削個蘋果吃。」
羅母搖搖頭：「不了，剛吃完葯，吃不下了。」看着那袋滿滿的水果，問道，「這些，又都是你買的。」
湘月點點頭：「不知道您愛吃什麼，所以各種水果一樣買了一點。」
「每次都讓你這樣破費。」
「來看您，這是應該的。」
羅母笑笑，突然伸手去夠桌上的茶杯，距離太遠，沒有夠著，身子歪到一邊，半天起不來。湘月趕緊扶起她，問道：「伯母是不是要喝水？」
羅母點點頭，想說什麼，卻是嗓子乾澀，一陣猛咳。湘月趕緊幫她拍拍背，等到她咳嗽穩定下來之後，湘月才放開她，拿起水杯，打開看了一下：「已經沒多少，我給你再倒一些。」說完，拿起水杯走到暖壺旁邊，重新倒了熱水，讓羅母服下。
「湘月姑娘，我心裏有個事情一直想和你說說，但又怕說了，你會生氣。」看到湘月重新坐在她的身邊，羅母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因為那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濃烈，她還是想再次求證一下。
「怎麼會呢，伯母有什麼話就直說好了。」
「其實從你第一次到我們家，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就覺得有一種特彆強烈的親切感，你知道為什麼嗎？」
湘月搖搖頭，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因為我覺得你像一個人，一個我很久沒有見到的人了。」羅母說着，側臉看向窗外，繼續回憶著，「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們從小就在一起，她家是我們村上的大戶，雖然她是個大小姐，可因為是女孩，她在家裏沒什麼地位，平常的玩伴也就我們幾個貧苦女子。儘管如此，她還是想着辦法去了大城市上大學，參加了五四運動，也就與他們家脫離了關係。她知道我的父母死了，就把我接到了城裏，教我讀書認字，後來我們分別認識了自己後來的丈夫，結了婚。因為小沙他爹的工作非常特殊，為了兩個孩子的安全，我就帶着孩子回了鄉下。而她卻一直留在城裏幫着自己的丈夫。」
「那你們之後還見過面嗎？」
羅母搖搖頭：「沒有，一直沒有，我現在連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說着，眼中含淚，吸吸鼻子，把淚水咽回。繼續道，「聽說他們後來全都被特務抓去，活下來的希望不大，而她也杳無音信。這解放一年以來我也想找找她，小沙他們又忙，我又不知道她能到什麼地方，無能為力啊。現在我時日不多，想最後再見她一面，看來是沒指望了。」
湘月聽到此處，心內早就已經激動萬分，淚水在眼眶裏直個打轉，放在下面的雙手不自主地緊緊地握在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很快將心情平復，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將淚水擦凈，盡量裝做平靜地問道：「您還記得她叫什麼名字嗎？」
「她姓陸，她父母沒有給她起什麼名字，就叫她阿柔。後來她為了上學就自己起了名字，付如蘭，她說她要想花木蘭那樣報效國家。但我們還是喜歡叫她阿柔，這樣親切，也習慣。」羅母淚中帶笑地回憶道。
「哦。」湘月掏出手絹遞給羅母。
「謝謝。」羅母見她眼中也泛著點點淚水，心念一動，試探地問道，「你認識她？」
湘月一愣，隨即笑道：「怎麼可能，我怎麼會認識她呢。我從小就生活在上海，跟着我爹，門都不出。要不是爹爹去世，我也不會到這個地方來。」
「原來是這樣啊。」羅母又一次失望。
「伯母，我真的那麼像你的那個朋友嗎？」湘月側頭看着她，笑問道。
「豈止是像，你們倆有時候做動作的樣子都是一模一樣。」羅母笑道，「你還記得第一次你跟着小沙走進我們家的情形嗎？那次我抬頭看你的時候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阿柔回來找我了呢，後來才知道你不是她，說實話，知道你不是她的時候我還有點失望。那天我覺得非常失態，今天在這裏和你道歉了，希望你不要記怪。」
「伯母這樣說倒讓我覺得不好意思了。我現在真的希望自己就是她，這樣您就不會失望了。」
「湘月姑娘可真會說話。」羅母拉着她的手，滿心歡喜，笑得非常燦爛。
羅母由於喝了藥片，不一會便有困意襲來，和湘月聊了一會就打起了哈欠，湘月見她如此，扶她躺下，給她蓋好被子，不一會，就聽見羅母輕微均勻的呼吸聲。
看着老人平靜的睡顏，湘月心中充滿內疚和矛盾，在心裏默默地對她說道：「伯母，對不起，為了工作，我暫時不能和您相認，請您理解。您放心，我很快就會回到您身邊，將一切告訴您，您一定要等我。」
大概又等了兩個小時，湘月才聽見敲門的聲音，打開房門，羅虹拿着一個保溫筒走了進來。把東西放在桌子上，羅虹正要說話，卻見湘月向自己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看看床上沉睡的母親，羅虹已是明了。指指房門，兩人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你們走了之後，伯母和我說了一會話就睡了，一直這樣，沒什麼事情。」湘月低聲彙報道。
「湘月姐，謝謝你，耽誤你那麼多時間，真是不好意思。」
「你們就不要客氣了。」湘月說着轉頭看看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看樣子已經是傍晚，回頭對羅虹繼續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留下來一起吃晚飯，」羅虹試着挽留，「我熬了雞湯，喝了再走。」
「你是專門給伯母熬的，我怎麼好意思喝呢，還是留給她。好了，不說了，我走了。」湘月說着就要轉身離開。
「那我送送你。」
「不用了，回去，免得伯母突然醒來身邊沒人。」
「沒事。」羅虹說着還是跟了過去，兩人一直走到三和二的休息平台上，湘月說什麼也不讓她再送了，羅虹擔心母親，也不再堅持，說了一些感謝的話語，便重新上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