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新軍的進程

新軍從肅州安西出發，向西南而行，進過敦煌，進入新疆東南，再沿着大漠南路向前推進。大漠南路也就是當年絲綢之路的南路，相對北路而言，更為難行。因為這條路的中斷已是深入塔克拉瑪干沙漠之中，荒涼之極。

將近半個月過去了！新軍的前鋒人馬，終於遇到了他們進入新疆以來，所遇見的最大的城池——尼雅城，現在的民豐縣，也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精絕國所在地。

「轟！轟！轟！」猛烈的炮火聲不斷的響着，二十門火炮的炮口都已經發紅髮熱。尼雅城的東城門，在如此猛烈的轟炸中，終於無力的倒塌了下來，露出二十來米寬的缺口。

「眾將士們上吧！光復一出，天下必復！」一把豪壯的聲音響徹全場，高大的身影，屹立於城下，威武不凡。他身下的坐騎，身子好像黑緞子一樣，油光放亮，唯有四個馬蹄子部位白得賽雪，背長腰短而平直，四肢關節筋腱發育壯實，竟是一匹「踏雲烏騅」。

「沖啊！沖啊！光復一出，天下必復！光復一出，天下必復！」他身後的新軍將士在吶喊聲中，猛然衝殺向前，四千精騎不斷奔跑，整齊的步伐，大地都在震顫。在大清的龍旗掩映下，迅速向打開的缺口上衝擊，頃刻之間就衝破了阿古柏軍的防守，殺入城中。

此人見到手下的士卒，如此英勇，心中豪情萬丈，一揚馬鞭，坐下的那匹烏騅馬，就飛馳而去，看來這馬也早已忍耐不住了。而馬上之大將，在刺耳的拔刀聲過後，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沖入了敵人當中，開始了一場痛快的殺戮。

而在遠處，另一支人馬，正靜靜的望着那些騎兵衝進城內。這支隊伍人數也是在四千人左右，不過和那支騎兵不同的是，他們都是步兵。而為首的一員將軍，神情沉穩之極，正是新軍第四師師長章高元。此時的他正若有所思的望着那正隨着其他騎兵，沒入城中的黑騎將軍。

章高元見此，微微一嘆，「哎！冠廷還是那麼衝動！這尼雅城，已經是我們所破十數城中，最為堅固的了。但是也挨不了半個時辰，真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但願左寶貴那傢伙不要太過自滿，以為自己天下無敵就是了。」原來剛才那人是左寶貴，而攻城的當然是四個新軍師中，唯一的一個騎兵師第六師。

當日在肅州獲得了糧草后，經過商量，新軍就開始行動。而左寶貴更是迫不及待的領着自己的第六師充當先鋒出發。由於左寶貴為人衝動，所以李揚才特意派章高元的第四師，跟左寶貴的第六師一起出發，免得左寶貴因魯莽而吃虧。

不過一路上來荒涼得很，各城中兵力薄弱，壓根就沒有多少駐軍。即使是眼前的尼雅城，也只有一千餘軍馬而已，看來這裏也真算得上是阿古柏統治區域中勢力最薄弱的地方了。

而自肅州之後的一路征伐中，章高元這支步兵，一直都是跟在左寶貴所率騎兵的身後，除了在攻城時，為左寶貴這支缺少炮兵的騎兵部隊，轟開城門以外。與敵人正面交鋒之事，幾乎都是左寶貴一手包辦。

其實章高元很希望左寶貴能遇到一些小挫折，讓他能冷靜下來，不要什麼時候，都只會猛衝直撞的。但是『可悲』的是，他卻一次次的失望了。而且阿古柏根本就沒有預料到清軍會從這個方向進攻，這裏並沒有多少安集延兵，所以他們還沒有遇到一次像樣的抵擋。那些由回族和維吾爾族等其他各族人湊數的叛軍，根本不堪一擊。

其實說不堪一擊，已經是抬高了他們。更多時候是「半擊」都欠奉的，開城投降的佔了半數，棄城而走的也不在少數，堅決抵抗的少之又少。

章高元想到這，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眾將士，第六師的兄弟已經進城了，我們也進去吧！」他一聲令下，就率隊進入早已沒有了槍聲的尼雅城。

章高元和左寶貴，這一路上來多次合作，積累了不少默契。以章高元手下的炮兵破城，再有左寶貴的騎兵殺敵，隨後就是章高元的步軍入城安撫居民，最後在交給後面的李揚才和孫萬林，以及後面跟來的西征軍善後人員。

「天朝將軍，你們終於來了，盼得我們可辛苦啊！」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伯，拄著拐杖，舉起髒兮兮的黑手，不斷的招展。而他的瘦成排骨狀的身子，卻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看上去可憐之極，催人淚下。

章高元不忍的看了幾眼，對身後的兵丁說道：「馬上開倉放糧，讓這裏的人吃餐飽飯。」同時心裏暗暗嘀咕：那左寶貴又去追那些窮寇了吧，難不成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窮寇莫追這話嗎？

當他再望看向那些得知，即將得到糧食的居民，笑逐顏開，甚至有不少人，激動得痛哭流涕的樣子，心中不禁一痛。阿古柏那不是人的傢伙，把新疆的百姓禍害得太慘了吧！看我不把你碎屍萬段！

進入新疆已經不少時日，他多少也了解了這裏的狀況。阿古柏在他所統治的地區實行高壓統治，橫徵暴斂，所徵收的稅目繁多，百姓所收穫的糧食大半都被他搜刮而去。而且他不但經濟剝削，而且採取一套民族壓迫，特務監視的極端殘酷的統治政策。

在南疆這個他權力最為集中的地方，最為嚴重。所有地方和軍隊的官員都有安集延人擔任，他們可以隨意搶奪居民的財產，甚至搶奪他們的妻女。沒有法律，不講道理，安集延人肆意橫行，當時中外的記載中：「在現今的南疆是很難生活的，無論是人身安全還是財產，都沒有保障，人人都為明天擔心。」

「維族幼女自八歲以上悉被*，維族家長死，家產悉被安集延酋長取去。有不繳者，則非刑弔拷，一旦夕間，而人亡家破，流離失所。」

各族人們對於這樣的統治都深惡痛絕，早就期盼著清軍的早日到來了。正是因為這樣的情況，左寶貴和章高元才如此順利的不斷向西挺進。

這邊左寶貴和章高元已經攻佔了尼雅城的時候。在數十里之外的地方，另外兩名新軍將領，正帶着自己的人馬，在嚮導的帶領下，腳踏黃沙，艱難的向著尼雅城的方向前行。

「尼雅城雖然不小，但是據來報信的維族人說，裏面只有千來人的守軍，看來還不夠左寶貴發泄呢。自敦煌而來，我們還沒有遇到像樣的叛軍呢？」孫萬林望着前方，輕聲說道。他和章高元帶着同樣的擔心，雖說是戰必勝，攻必克，但是這都是在無論兵力，武備都相差懸殊的情況下的結果，對這支剛成立的軍隊是不利的。

「這裏荒涼如此，阿古柏根本就不可能派重兵在這裏駐守，而且我們這次進攻必是出乎他的意料，不順利才是怪事。不過這麼久還沒有傳來有阿古柏那邊有援軍來抵擋我們的消息，還真是幸運，看來他的兵力都用在防止北疆的進攻上了吧。如果真的那樣，我們可能要在抵達大漠之西的時候，才會遇到真正的抵抗。」李揚才神色平靜，這裏多阿古柏而言，只是不足輕重的地方而已，不然左宗棠也不會不向這裏進攻。而且他已經得到北疆劉錦棠他們已經南下了，看來阿古柏自身難保，沒能力派軍來大漠的另一邊來阻擊自己。

「一路上，百姓困苦之極，開城投降的城池過半。阿古柏的統治如此不得民心，我們這次西征不勝利可說不過去啊！」孫萬林望着荒涼一遍的沙漠，和前面衣衫襤褸的當地嚮導，感慨萬千，突然想到什麼，轉身問道：「揚才，從後方傳來的報紙上報導說，西征軍光復北疆功德無量，現在都稱西征軍人馬為光復軍了。還搞了一個口號，叫什麼『光復一出，天下必復！』的。聽說左寶貴那個傢伙，真的在陣上命士卒如此大喊。這口號，你覺得怎樣？」

「哈哈！這口號不錯，既然冠廷，如此幹了，我們也跟着用就是了。聽鼎臣派人來傳話，這一招還真的能鼓舞士氣呢？怪不得當日那些長毛賊喊著邪語，會悍不畏死，看來我們也能學一學。」李揚才聽后輕笑道，腦海中不斷回想着當日在江南，隨着馮子材征討太平軍時的情景。

「說得沒錯。是了，揚才，聽你說你原本是馮子材的部下，一直在南方獃著，怎麼會突然被任命統領新軍，還來到北方來打仗呢？」孫萬林望着李揚才，神情疑惑。他很奇怪一個南方將領，為何突然會被調到大西北平叛。

「誰知道呢？現在馮帥的處境很不好，連我這個當部下的都沒有好日子過。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記名總兵，沒有馮帥撐腰，處處受人排擠，整天看人臉色，連官職都難保啊！當時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有今日。」李揚才想起以往的不堪心中不禁惆悵。馮帥為人正直，不會變通，得罪了不少人，自己這個部下，就被牽連，差點就掀不開鍋了。

李揚才當然不知龍飛揚選中他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事實上，龍飛揚記得的著名將領不在少數，當他在想到這李揚才的名字時，都是直皺眉頭的。因為歷史上，這李揚才在兩廣被人打壓得體無完膚，受盡「州縣陵辱，扶道挾詐」之苦。最終在1878年，走投無路，被*變賣家產，招兵買馬，反叛入越南。還因在越南『聲威極盛』，大有奪取越南天下之勢，最後迫得清朝派馮子材第三次出關入越，使李揚才在清軍，越南軍，黑旗軍三路夾攻下被打得大敗，逃到荒山野嶺中。最後被*無奈之下，投了降，不過最終還是被斬首示眾。龍飛揚知道他不是個泛泛之輩，這樣的人才讓他「走」了，真的浪費，所以才讓他擔此重任。

「哈哈，揚才，這或許這就是天無絕人之路吧。其實我原本並不想擔任什麼新軍的，如果不是當時張提督，叫我不要放棄這個機會，我應該還隨着他在北疆征戰呢。」孫萬林說道這裏，望向了北方，不知道那個好兄弟張金彪過得怎樣。

兩人各想心事，一時間變得靜了下來，只剩下四周的風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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