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8、【串門】

這兩份工作，主要是木匠活計。

尤其是那個木拱橋，比方長原本預計的，多出好幾倍的工作量，同樣也多了好幾倍的工期。

於是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將工作地點擺在了碧玉湖邊。

方長乾脆做了兩個長長的厚木板案子，而後用各種斧、鋸、刨、鑿之類，將木頭加工成自己需要的形狀，而後慢慢拼裝。由於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他甚至浪費了不少零件，才將這座木拱橋建好。

碧玉湖裏新開挖的那一部分，底部已經變了顏色，不再是新鮮泥土和岩石的樣子。湖裏的荷花開了又謝，已經更換了很多茬。荷葉依然田田，已經有些枯敗部分散落在水面上，換來的是蓮蓬朵朵。

當初取荷花種子的時候，方長得到的比較雜，有的開紅花有的開白花。同樣，有的以結蓮子為主，有的多生蓮藕。未成熟的蓮子像水果一樣，脆生生非常好吃，只是需要慢慢將蓮蓬剝開才行。

當木橋和湖心亭都建好之後，時間已經接近了秋天。

山下估計此時應當會悶熱難耐，但仙棲崖高度很高，上面氣候涼爽適宜，只是對於方長這不在乎外界溫度的人來說，有些浪費。

若是山下人間那些權貴們，知道山上還有仙棲崖這樣好的消暑去處的話，定然願意花大價錢。

最妙的是，仙棲崖上雖然溫度比山下稍低，但是陽光比山下更好，加上靈氣充沛，所以田裏的莊稼、蔬菜、藥材、花卉，以及山林中的各種水果，都長勢良好，吃起來味道也超過了山下同類。

方長並未將精力都花費在木橋和湖心亭上。

這段時間裏，他還栽種了一些準備在秋天收穫的應季蔬菜，比如胡蘿蔔和大白菜，目前它們長勢還不錯。

同時，葯田裏面有兩株靈藥成熟了，被他小心採集下來，保存在用玉片做的盒子裏面。當初桑子平告訴他，這樣可以長久保持靈藥中的靈性，使其不會散逸出去。雖然他還沒想好怎麼用這些靈藥，但播種和收穫本身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說不定後面哪天，自己忽然心血來潮準備開爐煉丹，那麼也會少很多準備原料的功夫。

斜著躺在大殿的頂上，方長拎着酒葫蘆，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自釀高粱酒。葫蘆裏面酒的種類很多，都是他多年來在天下各處轉悠時候搜集的，這些酒雖然裝在同一個葫蘆裏面，但互相之間涇渭分明，並不會混淆。

最近他又把自釀的高粱酒加了進去，這些高粱酒用的是崖上自產的高粱所釀，蒸好后又窖藏在後山山洞中，天然便浸透了這裏的靈機，雖然度數不低，但也已經變得滑順而柔和，口味極佳。

天空中的月色很清冷，但很美。

天象昭示著大劫還沒過去，這點讓方長初見時候有些驚訝，不過幾個月來看久了這幅天象，他已經習慣了，所以更多將注意力放在了群星之間。

星空真美，甚至比月色還美。

反正天象表明，人間終歸是已經重回了和平，再有餘波也不會怎麼影響百姓，那自然是不用着急。

夜色靜謐，偶爾有樹上的雕們撲棱下翅膀的聲音，剩下的都是山風聲和蟲鳴聲。

方長翻身從無名殿頂上落下，走進自己的卧室中。卧室里的油燈已經變得有些跳躍，他輕輕剪了下燈芯，拿起桌上沒看完的書，躺回了床上。

由一整塊玉做成的暖玉床，其實直接睡在上面也是很舒服的，不過方長還是將自己的被褥鋪在上面，而後蓋好才入睡。這其實只是個習慣而已，畢竟對他來說，是否睡覺和在哪裏睡覺，都早已不是必要問題。

……………

「方上仙可在？」

爽朗的聲音在仙棲崖上響起，聽到動靜，方長背着筐子從林中走回來。

來人卻是自己的老友，雲中山的山神章淳。

他拎着個盒子，看見方長走過來，熟稔地走到無名殿前銀杏樹下的石桌邊，坐在那裏等待。由於經常來崖上串門，章山神對這裏很熟悉，就像在自己家一樣自在。

方長走過來，也坐在石桌邊上。

他將背後的藤筐摘下來，放在旁邊地上，而後笑道：「今天你執白，我執黑吧。」

知道章山神來這裏，沒有其它事情，主要還是找人下棋，方長從旁邊取來兩個小棋簍，兩人便開始對弈。如今章山神的棋技，比起之前來說有了長足進步，可以歡暢地和方長殺上許多個來回而不落下風。

也不知道是因為鑽研足夠，還是因為這幾年來章山神找了足夠多的陪練。總之，對於方長或章淳這些，時間極其充沛的方外之人來說，只要將注意力和興趣投入在同一件事上，往往會結出讓人驚嘆的果實。

「我剛剛摘了不少水果，要不要來幾個？」方長道。

「好啊。」章山神的眼睛依然沒離開棋盤。

方長想了想，沒有離開棋桌，也沒有去洗這些水果。他輕輕伸手，從中拿了兩個果子，一個交給章山神，一個自己擦一擦后啃。雲中山裏空氣透徹乾淨，所以果子也很乾凈，只有些灰塵和崖上冶鍛時候留下的煤灰。

「唔，好吃。」

章山神也微微擦了擦果子，張口便啃。

咔嚓一聲很清脆，他的牙齒破開山果，在果子外皮上留下了溝壑，並順勢嵌入，最終狠狠地撬下來一大塊，在口中咀嚼。

「甜美多汁。」章山神贊道，「說不定以後拿去人間種植，也會有前途，就是不是能不能耐住夏天的高溫。」

棋盤上廝殺正酣，兩人口中也不停，聊著周圍的情況。

章山神比起方長來說，如今很是消息靈通。自從山神在雲中山的廟宇，吸引了大量前來祭拜的行人之後，章山神的修為和人脈，也肉眼可見的擴充了起來。畢竟和之前的老友們聯絡，需要足夠的紙來寫信——托方長的福，章山神終於用得起紙了。

所以對於山下的消息，他總能給方長帶一些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