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章 歸去來兮(二)

八四章 歸去來兮(二)

祝顏回的歸來完全就是個謎,對祝府剛來的新人是這樣,對在祝府待了好幾年的老人來說也是這樣。

季小么站在和順城最寬大的街道上,大街中間舞動的龍身,兩邊是涌動的人群,街道對面是在一群年輕人的簇擁下往前走動的祝顏回,於是季末心裏的疑惑就更大了,祝顏回真的像是變了個人。

祝顏回也察覺到了有人在看自己,一轉眼就,對上了季末若有所思的眼神。

季末站在原處本來還想着要不要過去見個禮,這邊就見祝顏回一步步走來,季末愣了一下,等到兩人之間還有三步遠的時候,恭恭敬敬的拜了個禮,「大少爺,新年好。」

祝顏回沒說話,長袖掩住嘴悶笑兩聲,「季小么你真是越來越有趣了,你以為我穿過一條街來到這就是為了聽你一句祝福話?」

季末抬頭,「大少爺還想聽什麼?」

祝顏回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身體好些了沒?」

季末客氣的笑笑,「謝大少爺關心,已經全好了,這不正看熱鬧了么。」隨手指了指旁邊的舞龍道。「大少爺不還有朋友在等著嗎,快些去,那些少爺們要是問錯,小么可是擔待不起。」季末這句話帶着半分推脫半分玩笑,臉上也帶着適度的笑意,倒是讓祝顏回小小落寞了一下。

「小么隨我一起來,對於這些人,我大概還沒你來得熟。」祝顏回希冀的看着季末。

這是邀請還是命令?畢竟是少爺對小廝說的,季末這個時候拒絕的話那真是就是沒道理了,點頭應是,跟着祝顏回歸隊。

阿峰正看舞龍看得起勁,瞄了一眼季小么在跟大少爺說話也就沒在意。舞龍的隊伍圍着整條街轉圈,阿峰看得入迷也就跟着隊伍轉,轉着轉着就不知道轉到哪去了。

小虎手裏拿着兩串糖葫蘆回來的時候,兩個人都不見了,心慌意亂的在大街上到處找。半響總算是找到了正跳着腳撫掌大笑的阿峰,一把將他從人群里揪出來,對着耳朵大吼,「小么呢?」

小虎的聲音被突然響起的鑼鼓聲湮滅,阿峰將耳朵更加湊近了些,「啥?!」

「小么呢?」小虎恨不得把這不中用的傢伙直接丟到洛河裏面餵魚!

「不知道!剛才還在……」第一句還是咆哮式的,說到第二句話的時候眼睛開始四下搜索起來,「剛才還在的……」

黑小虎氣急直接將他拖出去老遠,「我不是讓你看好他的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先放開我,這可是我姐給我做的新衣服,扯壞了你賠不起。」阿峰一邊將衣服上的皺褶扯平一邊道,「小么又不是初來乍到的小毛孩子,又丟不了,你着什麼急啊,再說了和順城那麼大,一半的人都認識季小么,你還怕他被人拐走了不成?」

小虎更是氣急,他之所以答應跟着來就是怕季小么有個意外,但是他來是來了,季小么還是不見了!「他昨天才剛剛昏過去一次,萬一在看不見的地方又倒下了,你說怎麼辦!」阿峰不解釋還好,這一說直接把黑小虎氣紅了眼。

阿峰這次支吾了,他覺得小虎的反應有些過頭了,但是自己也確實沒有反駁的立場,人也確實是在自己手裏不見的,「之前看他跟大少爺說話來着,要不我們先找找,很有可能是也玩瘋了。」阿峰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小虎。

王小虎現在是後院的領頭,打架抓人那是一把手,其中有一本部分原因也是獨孤樂在賭場給訓練出來的結果,整個祝家都知道這王小虎是個笑面虎,平時不聲不吭,真要是得罪了他,那就等著倒霉!

說來也怪,王小虎在平時幾乎完全聽從季小么這個半吊子管家支配,季小么讓他做的事情絕無二話。之前也是因為有季小么坐鎮,阿峰才能跟小虎勾肩搭背的稱兄道弟兩句,現在阿峰卻在王小虎跟前把季小么給弄丟了!

「你覺得小么有可能玩瘋了?」小虎眯着眼睛看了眼阿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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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顏回帶着季末回到之前人群里,和順城裏的幾個紈絝子弟倒是都給聚集起來了,從白家那一對狼狽為奸的兄弟,到李家傻笑着一臉二的李竹硯,還有就是陳家的寶貝疙瘩陳軒墨,陳雪然也在。

算上後面跟着的小廝,一行十來人,站在大街上放眼望去倒是不怎麼顯眼,卻都是和順下一代的勢力中心,季末心裏直嘀咕,這陣仗,就算是鬧革命也夠了。

季末擠出一臉笑跟幾人一一行禮,白豐源看着季末奇怪道:「小么啊,你怎麼成了祝大少的跟班了,我本來還以為祝般若走的時候把你也帶走了。」

季末現在聽到祝般若的名字心裏就是一陣不自在,還要擺出一臉笑,「白二少也知道,小么走不開。」這白豐源和祝般若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季末都這麼說來,他要是再繼續問下去的話,要不就是故意找茬要不就是腦子抽風。

「今天攬月的姑娘可是有節目要出,兄弟幾個有沒有興趣?」陳軒墨指指對面張燈結綵的攬月道。

大過年的有些店面是要歇業,有些生意只會更加繁鬧。站着的又是清一色的風流子弟,此話一出,沒一個不點頭的。

季末一干小廝是沒這麼好的命,少爺們坐着聽曲嗑瓜子,小的們站着端茶倒水伺候人,季末眼角斜視祝顏回,我好好的在大街上瞎逛盪你還真好意思把我叫過來當丫鬟使了!

這邊又想到,他來的時候跟阿峰說了一聲,也不知道他聽清了沒,到時候小虎恐怕要滿大街的找人,對了,他現在站在這,那小艾呢,小艾去哪了?

祝顏回笑着問季末:「你看我做什麼?」

季末心裏一陣扭曲,你要是不看我你哪知道我看你?「小艾怎麼沒在大少爺身邊伺候着?」

祝顏回撇了下茶葉沫,「我昨天晚上是在鎖秋園那邊歇息的,小艾今天幫着收拾東西,不在這。」

季末訕訕低頭。

祝顏回又道:「半路上把你拉來挺過意不去的。」

「反正我也是閑着,大少爺有需要這也是應該的。」季末連忙表示我這樣做應該的。

祝顏回笑了,「小么還是那麼善解人意。」

季末冷汗,這邊祝顏回有說話了,「這幾天小艾都沒時間,小么如果沒事情的話能不能多陪我兩天,你知道……」祝顏回低着頭笑了一下,「我在和順也沒什麼認識的人,熟人也就更不多了。」

苦肉計嗎?季末啞然,但是根本無路可退,祝般若不在這裏,他季小么表面上就是個遊手好閒只拿錢不辦事的小廝(實際上是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偏偏還拿不到一分錢被壓迫剝削奴役的可憐人),自己剛才也承認很閑,臉上微笑的表情已經僵硬,「大少爺需要的地方儘管提出來就是。」

祝顏回點一下頭,「如此,甚好。」心情頗為愉快。

當天下午當季末回到挽夏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小虎和阿峰黑著的兩張臉,然後就是珊兒一聲驚呼,「哎呦,我的小祖宗你總算是回來了!」

季末不解的看着幾人,「這都是怎麼了?」還有就是我什麼時候升級成祖宗了?

小虎看着臉上面無表情,「你今天一天都是去幹什麼去了?」

季末就知道當時說的話阿峰沒聽見,坐到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眼角看了看阿峰,首先要做的就是推卸責任,「你問阿峰不就知道了嗎,我走的時候跟他說過了。」然後低頭喝茶。

小虎的目光立馬就往阿峰臉上掃去,阿峰漲紅了臉,「胡胡說,你什麼時候跟我說了,我根本不知道!」

「哦?我有說啊,還是兩遍,不過你當時正在看舞龍,難不成沒聽見?還是我聲音太小了?」季末歪歪頭,似乎很不能理解。

小虎一天積累下來的怒氣現在全部都轉移到阿峰身上,阿峰就覺得自己左邊半個身子快要被烤化了,季末喝完茶了,又道:「大少爺說他那邊人手不夠,我這幾天要過去幫忙,可能很少在院子裏。」

小虎皺眉,「祝家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讓你過去,後院閑置的人不少,我明天找兩個給他送過去,你就待在挽夏園哪都不準去!」

「人是不少,不過跟他熟悉的也就我一個,我已經答應了,反悔不好。」季末心平氣和道。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昨天才剛昏倒了一次現在又該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能耐?」

小虎此話一出在場的另外三人都不禁有些怔愣,倒不是這話說的有多怎麼樣,而是小虎根本沒用這種口氣跟季小么說過這樣的話,更何況他現在的表情幾乎可以用陰鷙來形容。

阿峰掩飾的低下頭,珊兒開門出去,「廚房還在燒水,我該去看看了。」

季末扯扯嘴角,上午的時候嘴角拉扯了大半天,他現在實在是笑不出來,「我也不想的,就是看着大少爺也確實挺難做的,你也知道他之前在祝家沒什麼朋友,我當初又是從掩冬園裏出來的,他的要求我也不能拒絕不是……」聲音越來越小,他是真的不樂意啊,但是祝顏回當時那眼神,那臉色,那……

季末這邊話還沒說完,小虎呼一聲站起來,大踏步的出門去了。外面的寒風從門縫裏灌進來,桌上茶水冒着的熱氣被吹散了形狀,找不到蹤影,季末看着面前的杯子,眨眨眼。

半響,季末使勁拉扯了嘴角給阿峰一個安慰的笑,阿峰有些受不住也站起來,「那個小么啊,你要是不舒服飛話就先回去休息,有什麼事咱們明天再說。我去看姐做了什麼好吃的。」然後也出去了。

季末雙手環著已經迅速冷掉的杯盞,雙腿蜷著放在椅子上開始出神,他也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尤其是在冬季這種陰晴不定的天氣里,他也知道祝顏回的事情根本不用自己來插手,祝家的兩個老當家已經被這個大少爺吃定,但是他就是不想在整天整天的待在房間里。

挽夏園裏全都是祝般若的影子,沒到一個地方他都清楚的記起祝般若在這個地方做過什麼。像是這個人依舊還在這院子裏,依舊會看着他的嬉笑怒罵一樣。

作為一個千年後的靈魂,季末覺得這是一種恥辱。

但他就是無法擺脫,祝般若帶給他的影響太大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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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看着地上的紙團越來越多,有些忍不住了,「張大哥嗎,今天是過年。」

張富貴有些煩躁的自紙上抬起頭,「是啊,怎麼了?是不是想出去玩?去,中午的時候記得回來就成,不然好吃的全被後院的一群兔崽子給搶了。」說完又將一張紙揉成團扔到一邊。

小童又猶豫了一下,「不是。」

張富貴又抬起頭,「那是什麼?」

「過年的時候是不能往外倒垃圾的,」小童面露為難的看了看地上的紙團,「可是張大哥,你已經扔了二十一個了紙團,過會還要掃地。」

張富貴嘴角抽搐了一下,手直接往小童的臉上招呼上去,「你個死孩子,我養你這麼大是不是白養了啊!」

小童掙扎著要掙脫魔掌,「張大哥你冷靜,冷靜……」

張富貴氣喘吁吁的坐回去,表情瞬間變得開始有些憂傷,「你說這四少爺讓我在離開之前將管家的職位交給季小么接手,但是現在大少爺回來了,季小么又病倒了,我今年是不是又走不了了?」

小童揉揉臉,「你可以給羅大哥寫封信,就說你想他了,羅大哥肯定會把你帶走的。」

張富貴冷笑一聲,「別給我提那個人渣,老子又不是不能活着出去,為什麼要靠他,過來給我研墨!」

小童退後一步,「張大哥,你剛才不是說讓我出去玩的嗎?」

張富貴毫無愧色,「大哥我現在煩事纏身,就算是讓你出去玩,你會開心嗎?再說了,你剛才不是已經拒絕了嗎。」

小童委屈的靠過去,一下一下的磨墨起來,張富貴對着雪白的宣紙愣了足足半刻鐘,最後終於提筆寫下兩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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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般若看着滿屋子的觥籌交錯,身上湧出疲憊之感,心裏空蕩蕩的,有些落寞。疏影從後面湊上來,小聲道:「少爺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們先回去?」憑他對祝般若的了解,是斷不會喜歡這種場合,但偏偏每次還都做到天衣無縫,只是這一次居然這麼失態,真是累到極處了。

祝般若搖搖頭,這邊還沒和疏影說上兩句話就見又有人往這邊走過來,那人祝般若認識,李尚書家的白痴外孫,李志。一身肥膘,走出一步從頭到腳的肉都能晃三晃,偏偏身後跟着一個身材窈窕的美人。

祝般若一手扶著額只當是沒看見這人,心想着:走路都那麼累為什麼還非要湊過來呢?

疏影看着陣勢,知道他們家少爺想捉弄人了,故意橫過去半個身子僵祝般若擋住,就當是少爺沒看見這人。

祝般若笑着沖他點了一下頭,示意幹得好!

疏影略微揚起嘴角,這個倒酒的過程顯然有些漫長了,那李志本也沒想着要和這姓祝的拉交情,但是自家老爹硬是把自己給踢出來了,他本就行動困難,想祝般若看到他的時候能迎過來那就最好不過,誰知那祝般若竟對她視而不見,還真要他一步步穿過整個大堂給走過來了!

等疏影將酒杯斟滿自己也直起腰來的時候,位李公子總算是走到跟前了。

李志雖然形象不佳,腦子不怎麼好使,卻深喑為官之道,他祖父李尚書怎麼說也是三十多年前的狀元,名門世家,自己的孫子絕對不能沒有功名傍身。

但這李志天生不是讀書的料,單單是鄉試就考了三次,等到這第三次的時候總算是弄了個舉人出身,現在李尚書逢人便誇自己這個孫子是如何爭氣,這李志也算是出盡了風頭。

兩人本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祝般若和著李志在某些方面有着太多的相似。李志的祖父是尚書,祝般若的外公是尚書,李志是舉人,抓般若也是舉人,李志是要做官的,祝般若從現在這個樣子來看是很像要做官的。

但是!偏偏!

李志的祖父是禮部尚書,祝般若的外公是吏部尚書,李志是考了三次九年才得了這麼一個舉人的名頭,祝般若考了一次就考上了,在抓般若的光環下,李志的內心自然而然的產生了陰影。

李志對着祝般若笑了一下,眼睛被擠成了一條縫,祝般若也是一笑,對着李志點了一下頭。

李志轉頭看了眼身後的美人,美人自覺上前給祝般若斟酒,低頭才發現那酒杯里是滿的。

祝般若拿起酒杯,兩人四目相對,接着一飲而盡。李志又笑了一下,轉身離開。兩人之間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疏影湊上來,「少爺,很不喜歡這人?」

祝般若瞥了瞥嘴,「你看他哪點討人喜歡?」

疏影看了眼李志一搖三晃的背影,自覺的閉嘴退到一邊。

羅青岩不知道是不是喝高了,坐在前排沖後面的寶貝外孫招手,「般若,過來!」

祝般若面無表情的走過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外公叫般若可是有事?」

羅青岩手勁不小,一把祝般若拉到身邊,祝般若就順着他的意思,羅青岩沖着旁邊的人哈哈一笑,「看看,這是我外孫,是不是一表人才!」

旁邊幾個喝得臉紅脖子粗的人紛紛附和,是是。

祝般若心想這絕對不是羅青岩的作風,低頭問:「外公是不是喝多了?」接着對身後跟着的人道,「去後面看看有沒有醒酒湯,拿一碗過來。」

下面的人領命去了,羅青岩還是沒安靜下來,拉着祝般若的手還是沒鬆開,並且可著勁的往前面送,「老魏,你說我這外孫配你們家孫女怎麼樣?!」

被稱為老魏的人看樣子是個和羅青岩官品差不多的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祝般若就拍手叫好,「老羅,這可是你說的,你們家這個外孫可就是我們魏家的女婿了!」顯然是對祝般若的外皮相當滿意。

祝般若皺眉,知道這群人都帶着三分酒性,但畢竟都是在高位呆了那麼長時間,都是老謀深算中的高手,誰知到是酒後玩笑,還是趁著酒勁直接定下。祝般若本來就不是很好的臉色現在又往下陰沉了一分,「拿醒酒湯的人怎麼還沒過來,我去看看。」掙開羅青岩的手轉身就要走。

「般若!」羅尚書在後面叫了一聲,「後邊沒你的事,過來過來。」

「外公喝醉了……」祝般若的聲音冷淡至極。

「羅尚書這個外孫可真是懂事,真要是娶了我們家那刁蠻的小孫女怕是要吃虧嘍。」老魏又道,看着祝般若的眼神都帶着笑意。疏影在一邊看着干替自家少爺着急。

羅青岩一隻手扶著椅子一,只手沖老魏擺了幾下,「你這話可真是謙虛了,誰不知道你們魏家這寶貝閨女可是在整個豐州城裏都能排的上號的,要是還算刁蠻的話,我這不識好歹的外孫那可就是冥頑不靈了。」

姓魏的官員顯然是很享受這種恭維,摸著花白的鬍子呵呵笑了兩聲,「那咱們這兩個老頭子就當是互相通過氣了。」轉臉看了看祝般若,滿意的點點頭,「般若啊,過兩年可要到魏老頭子家裏多走動走動啊,年紀輕輕的少年郎專心學業是好事,但是也不能老呆在屋子裏不是?」這邊話還沒說完又被一邊的人拉過去喝酒了。

祝般若點了一下頭算是告辭,轉身離開。羅青岩沒心思顧忌他外孫的心情,轉過臉來還是該喝酒的喝酒,

疏影在後面馬上跟了上來嗎「少爺!少爺!」

祝般若原地站定回頭看了他一眼,「疏影,你想不想回家?」

疏影愣了一下,繼而笑笑,「少爺說笑了,疏影早就是沒有家的人了,從十年前就開始跟着少爺,少爺把疏影放哪疏影就在哪?少爺願意在身邊帶着,疏影已經很滿足了,其餘的自是不敢再做奢望。」

兩人站在宴會大廳外面的走廊里,遠處梅花的暗香幽幽傳送至鼻尖,除了雕欄上盡顯雍容的筆觸,整個世界都肅靜的像是佛光洗禮過的山脈。

疏影站在祝般若身後一步遠的地方微微的低着頭,頭顱至後背滑下的曲線比枝頭的積雪還要單薄三分,祝般若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伸手輕拍了兩下他的肩膀,什麼話都沒說注轉身繼續往前走。

疏影的心怦怦的跳着,直到祝般若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才從剛才的旖旎環境中醒來,拍了兩下自己的臉快步跟了上去。

此時的祝般若有些自責,他知道從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的任性,偏偏身邊的人還都由着他,陪着他。祝般若想起季小么,自嘲的笑笑,他對季小么的感情完全沒有來由,對他的信任更是完全沒有憑藉,所有的事情就像是理所應當一般。

欺負他是理所應當,保護他是理所應當,將他綁在自己身邊是理所應當,將他佔為己有是理所應當……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次來豐州的目的是什麼,但是將季小么一個人留在和順,將自己所有的家業都留給他,然後身上僅揣著一張賣身契的時候,祝般若仍然認為這是理所應當。

祝般若想:我肯定是瘋了。

正月初五,羅玉衡將和順來的信件交給祝般若,眼裏滿是不忿:「你說為什麼他願意給你寫信就是不願意給我寫?按道理來說我們之間的關係更親密一些啊,哎般若,你說他是不是害羞不好意思,其實是想寫給我的,但是又怕太招人耳目……」羅玉衡獨自一個人陷入遐想之中,周圍早沒了人影。

祝般若從接過信封之後手指都一直在顫抖,腦子裏回憶起當初來豐州的時候和張富貴之間最後的一段對話。

祝般若看着門外和小童玩鬧成一團的季小么,語氣淡淡的對張富貴道:「如果有大事發生的話,希望你及時通知我。」

張富貴譏諷道:「及時?怎麼算是及時,從和順到豐州就算是快馬加鞭也得有好幾天的路程,就算是你趕回來,到時候黃花菜也都涼了。」不屑的瞥過去一眼。

祝般若沉默,地理位置上的劣勢也是他最顧忌的,半響道:「你只要讓我在最快的時間知道就好。」

張富貴饒有興緻的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不禁笑了笑,最近這個少爺越來越對他的胃口了,但是他們之間的矛盾也在不斷惡化,羅玉衡拿祝般若來換取張富貴和他的廝守,祝般若那季小么來威脅他張富貴的自由……想到這,張富貴深深的嘆口氣,不禁出言刁難:「那什麼樣的事情算是大事?賭場垮台?玉器行被封?還是季小么遭難?」

祝般若也不甘示弱,「張管家的腦子不是擺設,難道自己不會評定嗎?不管是哪一種,只要是您能擺平的那就不算是大事。」

張富貴笑得更加燦爛,我能擺平的都不算是大事,是不是我的能力只能對付那些雞毛蒜皮?「我倒是好奇,我招架不了的時候,四少爺你推遲數日千里迢迢從和順跑來就能擺平?」

「張管家莫要太過自負,這世道,還有什麼不能發生的?」他不能跟張富貴翻臉,談話到此結束,起身拂袖離開。

祝般若收回思緒,看着手裏薄薄的信封,他知道,張富貴絕對不是專門寫信來給他拜年的。

作者有話要說:按時拿字數來贖罪的~~~~(>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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