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蹈覆轍（三）
說完，葉珊抓起包跑了出去。
透過咖啡廳的玻璃門，葉珊看見唐文定坐在昨天的位置上，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多年以後還是如此，只要唐文定勾勾手指，她便會飛奔而去。而且現在還冒着有可能會失去好朋友的危險，但依然會那樣做。
推開門，葉珊朝唐文定走去，大方地坐在他面前。比起昨天，她的心情不再澎湃，因為她不想再錯失與他面對面交流的機會。
「對不起！」看見葉珊唐文定仍舊說着這三個字。
「你難道就只會說這三個字嗎？」葉珊嘟囔。
「我說的你還會想聽嗎？」唐文定看着葉珊，那雙眼睛還像從前一樣明亮，曾經葉珊就是被這雙眼睛深深吸引。
這不由得讓葉珊想起那個突然闖進教室喊「報告」的同學，葉珊一抬頭就看到了那雙明亮的眼睛，她覺得那是她所見過的最好看的眼睛，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她喜歡了他。
「你不說怎麼知道。」
唐文定揚起嘴角，「也許你不相信，我曾經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
「是嗎，不是耍我嗎？」葉珊冷笑。
「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軍訓的時候，你不像其他女生那樣，矯揉造作。也是從那個時候我開始注竟你。」唐文定回憶著，「然後，我打聽你在哪個班，還申請了換班。」
葉珊突然明白，原來那天他是從別的班跑來報道。
「跟你在一個班級的感覺真棒。」唐文定笑起來，「記得我經常找你說話嗎？」
葉珊點點頭，確實是他先主動的，而且一次又一次，這也慢慢增加了她對他的好感。
「我變得越來越不滿足，好想好想跟你進一步，終於在高二的時候鼓起勇氣寫了一張紙條給你。你還記得內容嗎？」唐文定問。
「我們可以交往嗎？」葉珊輕輕答。她記得打開那張紙條時，心跳變得好快好快，雖然說不上是情書，可是比情書還要讓人激動得喘不過氣來，因為太直白了。
「你不知道，這句話我想了好久好久，本來想說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可是不敢。」
看着一直平靜的唐文定，葉珊想到昨天撒潑的自己，覺得太丟人了。
「沒想到事情敗露了，被我媽知道了。」講到這裏，唐文定一臉失落，「如果我繼續下去，她就要幫我轉校。」
葉珊漸漸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可還是覺得很氣。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因為太丟人了。」
「可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自尊心傷了另一個人的自尊心。我那個時候真的覺得全校的人都在嘲笑我。」
「當時並沒有人知道我寫了紙條給你。」
「可我的心裏有鬼啊。」葉珊靠向椅背，「當時我拚命去翻日曆，看看那天是不是愚人節，並不是。我又在想你是不是和誰打了賭，故意整我。」
唐文定一臉歉疚：「對不起！」
「你真的欠我太多對不起了。」
「其實，你說的沒錯，我是個懦弱的人。」
「我曾經也很喜歡很喜歡你。」葉珊對着眼前的咖啡喃喃著。
「高中一畢業你竟和所有的人斷了聯繫。」唐文定繼續說，「我想找你說清楚卻沒有機會了。」
葉珊默然，她和和唐文定一樣，也覺得很丟人，所以一畢業就不再和同學聯繫，哪怕最好的朋友——劉佳。因為，她當時回了一張紙條給唐文定，就是叫劉佳傳的。
「直到在大二的時候，偶然間遇見了你，沒想到我們竟然在同一個城市讀書。」
唐文定的話令葉珊陷入回憶。
那天，她陪同學去隔壁學校看暗戀的對象，卻沒想到在那裏見到了唐文定。當時，唐文定馳騁在球場上，一回頭便看見了她，楞了一會兒后，他欣喜若狂地朝她跑來，那是葉珊永生都不會忘記的神情。
「可還是晚了。」唐文定可惜地說。
「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唐文定低下頭，「她為了做了很多事，大冬天在男生宿舍樓下站好幾個小時，就為了見我一面。」
葉珊不屑地一笑，她的等待何只幾個小時，而是好幾年，可是他看不見。
「與你相遇后，我跟她提出了分手，可我不知道她會那麼極端，她說如果我要分手她就去死。」唐文定一臉無奈，「她偷偷準備了好多安眠藥。」
葉珊沉默，這個世界竟有這麼多人與她為「敵」。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做過的那個夢，她無論怎麼走都靠近不了不遠處的他，亦如唐文定也是如此。
此生無緣。葉珊在心底深深地嘆道。
「所以，你之後來找我，我只能避開。」
「當時為什麼不解釋？」
「讓你知道我的苦衷，還不如讓你恨我，我以為這樣你就可以忘記我。」
葉珊搖搖頭，「可我卻更忘不了你。」
「對不起！」
「哎！」葉珊苦笑，「最後這一次也是有什麼拖住了你吧。」
「幾年過去，她變得不再那麼極端，她說我對她總是不夠溫暖，還是和平分手。卻沒想到……」唐文定頓了頓，「她懷孕了。」
葉珊無奈又無力地笑了笑。
此刻不用唐文定說，她都已經猜到，重遇和收到郵件應該是他們決定分手的時候，唐文定消失應該就是知道女朋友懷孕的時候。
這一切真是荒謬、可笑，可這就是真相。
「只能說明我們真的無緣。」
唐文定低頭不語。
葉珊發現談話的過程中，唐文定總是低着頭，他的眼睛總是不敢正視她，原來愧疚會讓一個人變得如此卑微。
「一切都過去了。」葉珊總結，然後淡淡地笑了。她不忍心把曾經迷戀的人在自己面前弄成那副模樣。
為了緩和氣氛，他們岔開話題聊了一些生活的瑣事。
葉珊以為當真相都明朗之後，她便不會再對過往沉迷，也不會再記掛過往的那個人。可是，當她面帶着寬容的微笑送走唐文定后，她發現自己的心突然間就空了，空得讓她有些害怕。
回到家，葉珊窩進沙發里忽然嗚嗚地哭了起來。那段在她青春里無法磨滅的愛戀落幕了，以最平庸、最簡單的理由落幕了，她感覺像是痛失了一樣永遠也不想失去的東西，她常常會在夢裏回到過往，回去看一看站在走廊盡頭對她微笑的少年。可現在她回不去了，哪怕是在夢裏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