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菩提徒修失法性 夙世緣定系赤繩

第57章 菩提徒修失法性 夙世緣定系赤繩

卻說空渡在鴻臚寺的館驛中住了兩日,也不曾出門,倒不是不想,實在是不敢出去,因為西梁女國的老百姓,實在是太熱情,也太好客。到了第三日,空度在房中坐定,看《孔雀真經》。

忽然有驛承來報,說太師來訪。空渡忙起身到門外相迎,太師滿頭銀髮,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進了館驛。空渡將他讓進客廳,請太師上座了,自己在下首坐定,說道:「太師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見教。」老太師溫言說道:「也沒有別的事,聖僧這幾日住得好么,下人們有沒有什麼怠慢的地方?」空渡道:「貧僧承蒙貴國照拂,感激不盡,她們照顧得也很好,貧僧受之有愧。」

太師道:「不知聖僧青春幾何?」

「貧僧今年二十二歲。」空渡道。

太師點點頭,臉上洋溢着笑意,又問:「聖僧從東土上國而來,是天朝人物,見多識廣,你看我這西梁女國風土如何?」

「不敢當。」空渡道,「貴國國家富強,民風淳樸,真是教化之國,逍遙之土。」

太師又問:「聖僧從東土出來幾年了,還要走多久才到西天吶?」

空渡見她東一句西一句,也不知想要說些什麼,只好問一句,答一句:「貧僧出離東土不到一年,若說何時能到西天,這個卻說不準。如果一路順遂,大概兩三年,也就到了天竺。若是諸事不順,恐也得五六年吧。」

「嗯,如此看來,西行之路也很是艱難吶。」太師有感道。

「阿彌陀佛,不經艱難,怎見真如。」空渡正色說道。

太師笑了一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忽道:「不知聖僧覺得,我王姿容如何。」

「啊,這……」空渡措手不及,想了想才道:「陛下天姿國色,實非人間相貌。」又覺得似乎不該這樣說,心中有愧,口宣一聲佛號。

「聖僧啊,實不相瞞,老身此來,是有一件大事與你說。」太師見鋪墊的也夠了,便直接說道:「老身是來向你道喜的。」

「啊。」空渡一驚,問道:「不知喜從何來?」

太師笑眯眯地說:「我國中自古以來便沒一個男子,如今幸得聖僧降臨,聖僧乃上國男兒,品貌端偉,又與我王同歲,實在是天賜良緣吶。因此,老身今天厚顏向聖僧提親來了,我王願以一國之尊富,招聖僧為夫,聖僧可南面稱孤,我王願為王后,侍奉聖僧。嗣後香火綿延,蔭澤後世,豈不是好?」

「啊!」空渡從椅子上騰地一下彈起來,擺手道:「這……這……這可使不得,使不得……萬萬不可……貧僧是出家人,貧僧一心向佛,不愛紅塵富貴……這個,貧僧還要去西天取經……」他語無倫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麼,只覺頭都大了,但胸腔中偏憋著一口氣,燒得火辣辣的。

太師笑道:「聖僧,你也不是個胎生的和尚,你也是個少年人。你孤身一人西行取經,卻不知那西天路上虎豹遍地,妖魔滿山。一個不慎,便是屍骨無存吶。你便在我西梁國做個皇帝,安享太平盛世、人倫之樂,豈不是好?」

「這……」空渡一時說不出話來,沉吟片刻才道:「還是算了吧,貧僧是出家人,不願喪元陽、走真精,壞了佛家德行,違了佛門戒條。此事休提,太師……請回吧。」

太師做驚訝之色,道:「莫非聖僧不知天竺風物?那天竺佛國,僧侶都可成親,也不戒葷腥。修佛修的是心,又不是身外之物,偏就你們東土,生出那許多條條框框,禁錮自身,如何開悟。」

空渡不願接她話茬,也無心討論佛理,只道:「太師請回吧。」

太師盯他半晌,嘆了口氣說:「那老身就先回去,聖僧考慮考慮,老身改日再來。」說完,站起身,旁邊伺候的丫頭忙上來攙扶着她。空渡看着太師顫巍巍的背影出了房門,又出了院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悵然若失了半天,忽又驚起,回到自己房間打坐,誦讀經書。

這樣過了三天,老太師又來了,這次卻是帶着女王的真容畫像,和生辰八字來的。空渡本不願見她,只是覺得人在屋檐下,拒不見人也不合天朝上國的禮節,只好耐著性子見了。

太師倒也沒多說什麼,互道寒暄后,將女王的真容畫像和生辰玉碟放在桌上,然後就走了。

太師告辭以後,空渡獃獃地看着桌上的畫卷出神,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將那畫軸打開,只見上面畫着一位身穿鵝黃色的年輕女子,眼含秋水,眉如遠山,似顰似笑,正是西梁女王。他楞楞地看着,良久,才把畫重新捲起,小心地系好,帶回了卧室。

這天晚上,空渡房裏的燈火亮了半宿。

又過了兩天,一個明媚的早晨,空渡正在客房裏用早飯,忽聽外頭隱隱約約有吹鑼打鼓的聲音,雖有些好奇,不過他自恃聖僧的身份,也不便出去觀望,也沒有多麼在意。正吃着呢,忽然驛承推門進來,一臉的喜氣洋洋,張口就道:「哎呀呀,汪聖僧,給您道喜了!」說着抱拳拱手。

空渡忙起身還禮,問道:「道喜?」

「是啊,您還不知道吧?我王陛下差人給您送嫁妝來了,太師馬上就到了,也就是前後腳的事兒。」那驛承也頗年輕,說話嬌滴滴的,看着空渡的眼睛好像要滴出水來。

正說着,太師一身大紅色官袍,推門而入。驛承見了忙躬身退了出去。太師進了房門,也不與空渡說話,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大聲道:「來,把我王陛下的嫁妝抬進來。」

隨着一對對僕人把箱子抬進來,門口一位禮官就念著禮單,什麼東海珍珠,南海珊瑚,北山翡翠,西崑崙美玉等各式各樣的珍玩寶物,一股腦兒地堆在箱子裏,僕人們把箱子打開,頓時滿屋的珠光寶氣,晃得人眼暈。空渡整個人都傻了,站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太師叫他發獃,大著聲道:「汪先生,汪先生?」她怕空渡尷尬,特意改口叫做先生。

汪淼怔了一下,道:「阿彌陀佛,貧僧……」

太師心道你馬上可就不貧了,還貧僧呢。卻說:「汪先生,這也過去這麼多天了,想必你也考慮的差不多了。你是不知,這許多天來,陛下對你朝思暮想,飯也吃不下去,人都瘦了一圈兒。這不,今天一大早就把我叫進宮,讓我帶着這些禮物過來,陛下身為一國之主,卻是個女兒身,如今她不顧女兒家的矜持,一次次地向你表明心跡,汪先生,你莫非是鐵打的心腸,就一點也不動心嗎?」

汪淼雖被渡了佛門,且修成人仙之身,但究其根本來說,他更多的時候仍然是那個汪家莊的汪小二,並不是天生就是要做和尚,將自己的全部都奉獻給佛陀。

「這……貧僧……」汪淼吞吞吐吐道。

那老太師也是個久經官場的老人了,慣會察言觀色,見他遲疑,知道有門,只是拉不下麵皮來。便道:「哎喲我的汪先生,你還有什麼好遲疑的,莫非是我王陛下配不上你嗎?」

「這,那倒不是,女王陛下——」

「著啊!」太師趕緊接過話茬,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續道:「你看,你也覺得陛下和你挺般配的不是?那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所謂佳人配良緣,您要是娶了我們陛下,那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太師這會兒好像變了個人,從老成持重的當朝一品,變成了街頭巷尾的媒婆大媽。

空渡見縫插針道:「可我是個和尚啊……」

太師一副有什麼大不了的語氣道:「這有什麼,誰說和尚就不能還俗了?那西土佛國,都是佛子,人人都娶妻生子,又怎麼了?修佛嘛,修的是心,汪先生,不要執著於皮相,那都是空的,況且話又說回來,心中有佛,在哪裏不都是修行。」

汪淼一怔,心道她這話說的倒也不假,只是我西天取經這事是菩薩安排的,我要是半途而廢,菩薩能饒了我嗎?饒了蠍子他媽也不會饒了我呀。正思索間,忽聽外頭原本嘈雜的聲音停住了,一道女聲高聲呼道:「陛下駕到啦。」

緊接着,一襲鵝黃色長裙的女王來到了門口,俏生生地站在當口。汪淼見了忙躬身行了佛禮。女王和太師相視一眼,太師出去了,將房門帶上,屋子裏頓時就只剩下了汪淼與女王二人。

汪淼也不敢說話,也不敢問,空氣中瀰漫着尷尬的氣氛,更瀰漫着從女王身上傳來的一種特別的、幽幽的清香。

二人在椅子上坐下了,女王早已飛紅了臉蛋,說道:「汪家哥哥,你心裏一定在笑話我,是不是?」

汪淼忙擺手道:「不是不是,阿彌陀佛,貧僧我不敢這樣想。」

女王似乎是陷入了回憶,又似乎是在傾訴,輕聲說道:「我自出生以來,就享受着無盡的榮華富貴。後來,我做了皇帝,可我心裏還是不快樂,總覺得……就好像缺了點什麼似的。」

「我以為,我這一輩子會和我西梁女國的母輩們一樣,平平淡淡地生活,一個人到老,而她們的今天,也就是我的明天……也許我命里本該就是這樣的,可是我不甘心,我總是想,我的一生不該像她們一樣,我該有不一樣的人生……就這樣,一天天,一年年,我已經登基四年了,可從未享受到人間歡樂。直到——」說到這裏,女王停下了,看了汪淼一眼,見他並沒有反感,而是在認真地傾聽。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你。」女王的聲音不免有些波動,害羞地垂下了頭,「我認為,這是上天,是佛祖對我的恩賜,是老天讓你來到我面前,也是天意讓我們在一起結成良緣,既然是這樣,我就一定要把握機會抓住你,抓住了你,就不會放手。」她抬起頭來,語氣有些倔強,「我不要再做皇帝了,我不要再回到以前那種一眼望到頭的生活,我想和你在一起。」說到此處,又變得嬌羞了起來,聲若蚊蠅,「做你的妻子。」

汪淼沒有說話。

汪淼不是不想說話,他是說不出話來,他被震撼到了,也被感動到了。他的腦海里,彷彿盤古真人在裏頭重開混沌,攪得一片漿糊。這時候,他沒有再想到觀世音菩薩,也沒有再想到佛陀,彷彿就連那個生活了很多年的寺廟,都沒有了蹤跡。女王的話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柄大鎚擊打着他的內心,砰,砰,砰……

良久,汪淼長出了一口氣,他站起身來,推開門,看着滿院子的女官,一句話沒說,就在院中面朝西方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將脖頸中佛珠取下,緊緊地攥在手中,重又進了屋。

將房門關上,汪淼走到女王的面前,女王也起身看着他。汪淼將佛珠隨手丟到一旁,輕聲道:「佛祖,菩薩,如果這就是貧僧的天命,我認了。」這句話並不是對女王說的,說完以後,又續道:「陛下,你如此待我,又怎願做無義之人,辜負了你。其實,自從第一次見到你,我沒有一天不想你。」

說完這句話,他心中一定,自西行以來,他心中一直壓着的那塊巨石轟然倒塌,什麼佛祖,什麼菩薩,什麼取經,去他的吧。想到此處,他張開雙臂,將喜極而泣的女王陛下一把抱在懷裏。

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好辦了許多。日子是精選了黃道吉日,按照禮儀官制訂的婚期和禮節,一步步地向前推進著。

一個月之後,汪淼和女王在城中舉行了盛況空前的結婚儀式。

當晚,皇宮內女王的閨房中,女王一身紅衣,頭頂蓋頭,汪淼取秤桿將蓋頭掀開,只見女王一臉嬌羞,艷若桃花,滿眼星光,輕啟紅唇道:「夫君。」

「娘子。」說完這兩個字,汪淼將女王緊緊擁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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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封神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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