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8章 是怕
蘇然躺在搖椅上，看着天一點一點的放亮，然後慢慢的沉沉睡去。
之後的一天很是平靜，微風吹拂，暖陽不燥，沒人打擾蘇然的安靜，也沒人再來找蘇然說什麼漫長的故事。
也不會有人來買什麼血琥珀。
似乎都在等著那個時間的到來，都在享受這難得的片刻安靜。
勾勒海在等，蘇然也在等。
姜落花也在等。
將近黃昏之時，蘇然才醒來，伸個懶腰，馬上就要日落，不能忘了關門。
蘇然看着手裏的半塊井玉，其內有着一條條的絲線如血管脈絡神經一般交纏縱橫。
有流光如水在其中流淌，如血液流動，充滿活力，透著磅礴的生命力。
這井玉之內的，也許並不是五千年的壽命，而是什麼一個人。
精怪化人，並不稀奇。
蘇然見過的奇怪事情實在太多了，上下雜貨鋪最不缺的便是怪誕離奇的故事和來來往往的奇怪的人。
最簡單的例子，朔風就是一條青蛇所化。
一般那都是活物，有生命，有活力，也有壽命。
就算是火山櫻，也是一顆有生命的樹，在還魂湯的作用下，化為人形。
但是，如姜落花這樣的井玉，死物化為人的情況，實在是很少。
勾勒海說井玉就是姜落花，是有些不可思議。
雖然勾勒海沒有說謊，但是，姜落花是否會對勾勒海說謊呢。
若是姜落花的話完全不可信的話，那麼蘇然的那些猜想，就將再打上問號。
將井玉放在手心，沒有一點溫暖的感覺。
五千年的壽命，磅礴的生命力，卻是讓自己生不出半點溫度，或許，還真的不如一個普通的人。
就在此時，許久不見的李流雲走了進來。
「就你這樣，東西都掉光了不知道。」
蘇然輕笑，「李大美女，可是不愛開玩笑的，今天看上去是滿面春光。」
李流雲還是淡淡的笑，如那山間的一縷清風，溪邊的一朵青白小花。
「牢頭前輩讓我來找你，說你有時間的話，去他那裏一趟吧。」
牢頭前輩可是許久都沒有找蘇然了。
而且，牢頭前輩是那種很神秘的存在，一般沒事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找蘇然的。
如果找蘇然的話，不是有什麼重要提示，就是有事情要蘇然幫忙。
「有時間再去？那就是不緊急了，好，我會去的。」
李流雲點頭，看到了蘇然手中的井玉，眼中有光。
「你喜歡？」
李流雲不客氣將井玉拿在手中端詳片刻。
「好美的玉，可惜，終究是殘了。」
「那你說說，它是自己殘的，還是外力迫之。」
李流雲看着手中的玉，慢慢的撫摸而過，那樣子，似乎不像是在撫摸一塊玉，更像是在安撫一個人。
一個受傷的人。
「世間萬物，本就無法完美，不管是人還是物，天生都是希望自己完美的。」
「別說什麼殘缺的美，不完美也是一種完美，那都是騙人的鬼話。」
「若是有可能，又有誰願意殘身而活，殘缺存世，若是有可能，誰都想變得完美無瑕。」
李流雲的眼中有光，一種讓蘇然覺得熟悉又新奇的光。
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但蘇然肯定這是第一次見，因為李流雲的光，不同於任何人。
「你若是喜歡，我便送你了。」
李流雲搖頭，還給了蘇然，依然是淡淡的笑，淡淡的眉，淡淡的語。
「它不屬於我，我可以看得出來。」
李流雲微微一笑，「記得牢頭前輩的話，我走了。」
好吧，從不停留，來去如風，眼中也沒有過多眷戀之物。
這才是李流雲吸引人的地方。
牢頭前輩找蘇然有事，會是什麼事呢？
看起來不急，那可能便不是姜落花的事情了，而且，這樣的事情似乎還入不了牢頭前輩的眼。
那就是有其他事了。
蘇然躺在搖椅上，望着天花板。
想到牢頭前輩，許久，都沒有去看九離了。
不是蘇然不願，而是蘇然怕。
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看着希望落空，一次次的看着九離那張臉卻無能為力。
讓這個連老頭子都不怕的蘇然，卻是真正的害怕了。
他有點不敢去見九離，怕失敗，怕希望落空，怕再一次看到九離還是只能冷冰冰的躺在那裏。
蘇然想辦法，想找到重生的方法，很想能夠看到九離再一次睜眼看他一眼。
但是，每次遇到的重生都不是蘇然想要的。
青龍鎮的青龍，單合的那種所謂的重生，終究都是一念之間的幻象罷了。
蘇然要的是真實的重生，是九離能夠真實的活在他的面前。
而不是，只是最為虛假的念想而已。
火山櫻的還魂湯，讓蘇然真正看到了希望。
可是，最後，終究是什麼都沒有得到，最後還是火山櫻的黯然離開。
即使是那輪迴樹心，蘇然都不敢去嘗試，他怕再一次失望，更加沒有半點把握。
這次，姜落花的重生，又讓蘇然看到了希望。
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再是什麼鏡花水月。
一日一夜，轉眼即過。
當第一道曙光照在上下雜貨鋪的時候，蘇然已經出門了。
姜落花現在給蘇然的，可不是什麼離奇的身份和秘密，而是那可能是希望的投胎重生。
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希望，蘇然都不想錯過。
高山之上，許久不見的姜落花站立山巔，迎風而立，衣衫飄動，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說不出的美。
閉着雙眼，面對太陽而立，深深呼吸，真實的空氣吸入身體之中。
可惜，她感受不到是清涼，還是燥熱，也不知道這吹來的風，到底是什麼味道。
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勾勒海扛着一口棺材，遠遠的看着陽光下的姜落花。
儼然如昔日那般，初見之時，美麗不可方物。
昔日，他們相遇于山林之中，勾勒海心生情愫，心中再無他人。
而今日，他們再次相見於山巔，勾勒海心中情愫不減半點，還是心中再無他人。
只是，姜落花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姜落花。
而勾勒海要做的也不是帶姜落花回家，而是要將她帶入沉悶的棺材之中，深埋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