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6章 殺了我

天地化為平靜，虛空開始平復，混沌消散。

眾人終於看到了易閣白和蘇然的身影。

此時的兩人，沒有了那令人看之恐怖的神力擴散，也沒有了驚人的刀芒槍影。

只有兩人，在肉搏廝殺。

易閣白的身後沒有了巨大法身，沒有了萬里河山，手中黃金長槍也沒有了雷火燃燒。

拳頭之上也只有淡淡的白光。

蘇然身後的血色之氣全部消散，手中的黃泉古刀也化為了平凡，只有黑傘在不斷保護蘇然，抵擋易閣白的拳頭。

乍一看上去，似乎兩人是打的累了，神力不足，氣力虛弱。

但，你若是這樣想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此時兩人所處的那片天地間，看似天晴地明，虛空安定，一片祥和。

但，無形破壞之力卻是化為了無形無影的風。

這個時候，若是一座高山掉入到兩人的空間之中的話，那將在瞬間被攪碎，化為飛灰。

連成齏粉的機會都沒有。

此時的蘇然只能被動防守，依靠黑傘的防護和黃泉古刀的鋒利，來抵擋易閣白的攻擊。

看上去，形勢不妙。

而且，時間也不站在蘇然這一邊。

看到此，古寒眼神一凝，深深呼吸，轉身向蔣萱，說了一句話。

「蔣萱，殺了我！」

蔣萱一怔，看向古寒，「你說什麼？！」

她不是沒有聽清楚古寒說的是什麼，只是沒想到古寒會說出這樣的話。

古寒眼神堅定，話語更是堅定。

「蘇然形勢不妙，但是時間並非站在我們這邊，現在急需要找機會破除現在這樣的局勢。」

「不然，等秣兵城落地生根，我們將再無機會。」

古寒分析的有道理，蔣萱也看的出來。

但是，這個要求，要她如何做。

「蔣萱，昔日我是錯了，那就是我的罪，是我的業，我就必須付出代價，承受懲罰。」

這樣的話，蔣萱感覺好熟悉，江劍流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蔣萱想說什麼，也很想原諒古寒，說他家族的事情古寒只是被利用了。

但，這樣的話終究是說不出口。

一個家族的覆滅，那麼多族人的死去，蔣萱沒有代表整個家族原諒古寒的資格。

而且，蔣萱的理智告訴她，現在古寒說的話，做出的選擇，都是最正確的。

蔣萱長劍在手，指向古寒，眼中帶着恨意和掙扎，但劍鋒始終無法刺下。

古寒笑了笑，眼中臉上儘是溫柔。

「別猶豫，這是我欠你的，欠你們家族的，沒有比能夠死在你的手中更加讓我安心的了。」

「雖然我不知道我和易閣白有什麼關係，但是我相信我的死，肯定會對易閣白造成影響。」

「蘇然一定能夠抓到這樣的機會，扭轉局面。」

「蔣萱，你不是在殺我，你是在助我解脫，是在救蘇然，是在救所有人。」

古寒看着蔣萱，從來都沒有現在這一刻。

古寒能夠正視蔣萱的臉，看着蔣萱的眼睛不必閃躲，和蔣萱能夠如此輕鬆的說話。

這一刻，古寒是真正放開了一切，也放過了自己。

蔣萱明白，一切都明白。

但是明白又如何，清楚又怎樣，心中的仇恨依然在，但是依然在又如何。

面對古寒，蔣萱的劍始終都在顫抖。

她下不去手！

這一刻，蔣萱忽然想到了江劍流最後那一幕。

古寒和江劍流的遭遇是何等的相像，說出的話亦是何等的相似。

他們儘管都是受了易閣白的蒙蔽，其實他們也是受害者。

但終究，錯了就是錯了，後果不可彌補，罪業不得不消，終究需要承擔的一切，一刻都逃不掉。

老天給你的一切，不管是榮耀，還是懲罰，想要收回的時候，是一刻都不會耽誤的。

就像他們說的那樣，這是他們的罪，是他們的業，他們一生都在愧疚中生存。

一生都在彌補，一生都在逃避。

可惜，終究，犯過的錯不可能改正，死去的人不可能復活，造成的惡果也不可能彌補回來。

終究，錯了就是錯了。

在見到江劍流最後一幕，在大笑中同歸於盡，身化火焰的時候。

是不是古寒也想到了什麼，是不是也在那火焰和巨劍之中，看到了他自己呢。

蔣萱現在似乎明白了古寒那一刻對他說的。

有些事情蔣萱不懂，有些事情還不到時候。

那時候，蔣萱還覺得古寒是故意說那樣的話糊弄蔣萱。

但是，這一刻，蔣萱明白了。

古寒，在那個時候，是真的看到了自己。

或許，在那個時候，古寒就做好了現在的這個準備。

看到蔣萱猶豫，古寒當即急了，開始怒罵蔣萱。

「你還在等什麼，害你家族的人就在你面前，難道你這個廢物連劍都拿不動了嗎！」

「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做家族的唯一血脈，若你的家族都是你這樣的孬種，就活該背負詛咒，就活該毀滅。」

「因為你們不配，你這個膽小的女人，根本就不配為家族活着，你這樣的窩囊廢根本就不配為家族延續血脈。」

「你動手啊，你蔣萱若還是蔣家的人，就他娘的給我把劍拿起來！」

「他媽的，動手啊！」

古寒在那裏大喊，不斷的激怒蔣萱。

「啊！」

蔣萱大吼，手中長劍當即猛地刺出。

清晰的血肉穿透的聲音，長劍直接貫穿了古寒的心臟。

在刺穿的那一刻，古寒便已經死去，來不及對蔣萱說一句話，只有掛在臉上輕微的笑。

和解脫的眼。

蔣萱面露痛苦之色，看着手中刺穿古寒的長劍，鮮紅的血順着長劍流在她的手上。

是那樣的鮮紅，如這麼多年，他們家族付出的顏色。

「啊！」

蔣萱仰天長嘯，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殺了古寒，心中沒有半點大仇得報的快感。

有的只是無盡的悲傷。

眼前浮現古寒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場景，古寒太多次擋在她的面前護她。

和蔣萱彼此歡笑的場景。

彼此說着要讓自己的名字響徹天空。

說着，等有一天什麼都放下了，一定要去一個無人打擾的地方過平靜的小日子。

但是，誰能想到。

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地步，家族的詛咒，幾百年的背負，最後，卻是蔣萱親手殺了古寒。

蔣萱刺出的那一刻，不光殺死了古寒。

也將曾經的一切回憶和美好憧憬，還有幻想美夢，都盡數刺碎。

化為碎片，飄散在蔣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