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可怕
人，就是這樣，非要等到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
生死不測，世事無常。
李富貴這不是看開了，這是絕望了。
蘇然並沒有強行要去李富貴不要抽，這裏是雜貨鋪，不光有茶，煙酒也有。
李富貴長長出了一口煙，煙霧繚繞間，他竟然笑了。
誰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或者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笑。
那一夜，雨下的特別大，從未有過的暴雨，讓本就人心惶惶的村落增添了幾分壓抑般的陰霾。
很多人擔心，這麼大的雨，會不會有山洪爆發。
不過也只是說說而已，畢竟幾百年來，村莊雖然是在山中，但是再大的雨也沒有過山洪的的歷史。
但是，他們忘記了一件事。
幾百年間，也沒有人為了一些石頭，差不多將半座山都挖空了。
那一夜，山洪爆發，淹沒了半個村子，很多人都在山洪之中受傷，被沖走淹死，不知所蹤。
蘇然覺得不對勁，李富貴在說這場災難的山洪時，並無太過的傷悲，似乎只不過是在講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大叔，你老實告訴我，面對山洪，你們有沒有救人？」
蘇然可以讀心，他知道真相，但是他想讓李富貴親口說。
「當時洪水那麼大，誰去誰死，自身都難保，哪裏會去救人。」
「山洪之後呢？」
李富貴沉默了，把手裏的煙直接抽完，狠狠的將煙頭掐滅。
「村長說，山洪衝出了太多的石頭，這些石頭絕對不能流向外面，搶救那些石頭才是最重要的。」
「而那些沖走的人都被衝進了河道，山洪那麼大，根本不知道沖向了哪裏，去哪找啊。」
什麼！
那可是人命啊，難道還不如一些破石頭。
「受傷的人呢？」
並不是所有人都被沖走，肯定還有一些是受傷的。
李富貴低着頭，「村長說，這些人反正已經喪失了挖石頭的能力，留着也沒用了，就讓他們留在村子裏自生自滅了。」
蘇然的目光能殺人！
留在村子裏，簡直是豈有此理！
此時已經不需要蘇然再問，讀心已經知道一切。
好一個村長，為了擔心那些人趁看病的時候，私自將石頭帶出村去私賣，竟然制止那些人出去醫治。
而且揚言說，這些人是在裝病，目的就是為了偷他們村子的石頭出去，聯合一些無知的村民，把住村裏唯一的一條進出道路。
最後，硬是將那些受傷生病的人，全部活活困死在了村裏。
而且在這段時間裏，那些人的父母摯愛，竟然非但沒有幫助他們，而且還想方設法的阻止他們出去。
面對他們的死亡，他們的說法就是，沒有能力挖石頭，死就死了。
如此，蘇然真實感受到了莫大的衝擊。
之前還以為這些人不過是窮怕了，一時見到錢，所以有些瘋狂，這點可以理解，隨便一個人處在那樣的環境都會是那樣。
只是隨着李富貴說的深入，覺得這些人不單是瘋狂，而是有些魔怔，為了石頭，真的是可以連命都不要了。
但是，現在看來，這些人已經不是瘋狂，不是魔怔，而是達到了一種殘忍的地步。
為了石頭，他們已經真的可以殺人了！
為了阻止石頭被私自帶出外面，他們竟然可以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兒子，父親，母親，妻子，死在自己面前，而無動於衷。
石頭，已經成為了他們的全部。
連命都不及了。
「之後呢？」
蘇然強忍情緒，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山洪雖然衝垮了半個村莊，但是他們不在乎，不過是一些房子罷了，只要他們有石頭，就可以換回來無數的房子和錢。
要多少有多少。
而且山洪並非是沒有好處的，洪水將泥沙和黑蟲石都帶了下來，讓村民可以更輕鬆的收穫石頭。
滾滾泥沙和山石之中，有着太多的黑蟲石，而且，這是被山洪衝下來的，可沒有說這是誰家的。
誰搶到就是誰的！
於是乎，在山洪之後，他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修建房屋，重建家園，就開始在泥沙之中搶石頭，為了一塊石頭兄弟反目的比比皆是，父子成仇的太過平常。
有沒有房子住，不重要，搶到石頭才是最重要的。
要不是人的身體本能，還知道餓，還必須只有吃飽了飯才能繼續挖石頭，他們連吃飯都不會吃了。
可是，好似詛咒的死亡，再一次找上了他們，這下是整整十個人在一夜之間暴斃，全部是口吐黑血而亡。
他們現在發現，只要等頭上的黑線彙集在頭頂中央的時候，就會迎來死亡。
但是，他們無可奈何，醫院查不出毛病，他們也無法阻止黑線，就只能一天天的等待死亡。
很多人都說，再這樣下去，他們村真的會死絕了的。
但是，就是在這樣的惶恐之下，他們的村長竟然還是不加理會，繼續催促他們繼續趕快挖石頭。
而且那十個剛死去的人，竟然直接扔進了河裏，連入土都沒有。
蘇然鄒眉，這個村長看來已經癲狂到沒有半點人性的地步了。
「難道就沒有人出來反抗？」
蘇然覺得如此行徑，已經可以說是天怒人怨了。
李富貴搖頭，「沒有。」
蘇然鄒眉，心中已經明了為什麼，因為石頭。
石頭的存在，可以讓所有的村民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是有什麼，忘記自己的親人朋友，自然，也就忘記了什麼是反抗。
在他們看來，只要是為了能夠挖更多的石頭，什麼事情都是合理的。
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之後，就在不斷伴隨着死亡還在不斷挖石頭中，一場大雨終於讓他們找回來一點點的理智。
大雨突兀而來，沖斷了進出村裏的唯一道路。
石頭運不出去，挖再多也暫時用不上，所以，很多人終於可以休息片刻。
這時，連村長都沒有說什麼。
因為連他也沒有辦法，只能不斷的配人搶修道路。
但是大雨不斷，山石滾落不止，往往是剛剛搶修的道路，下一刻就會被衝下來的山石重新堵住。
為此，還死了好幾個修路的年輕人。
而且大雨之下，根本無法上山挖石頭，所以，所有人都覺得，一切等這雨停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