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十月末，天氣逐漸轉冷，一層秋雨一層涼，今天剛微微晴起來，天還犯陰。
即將走入新紀元的第三個十年，大學生數量在這個時代急劇膨脹，新聞、報紙、廣播、網絡，能想到的各種媒體無不在大量報道著一件事，今年近九百萬的大學畢業生即將迎來激烈殘酷的就業競爭。
醒目的紅色字眼，向陽坐在擠滿了人的等候椅上看着手中攤開的報紙，覺得那諾大的最難就業季五個血紅色字眼深深令她胃裏有些翻江倒海的意思，畢業三個月，面試三個月，沒有一家公司給她offer。
沒進賬，沒錢整仨月的新社會人向陽為了節省收入，剛在樓下陋巷裏吃了一碗五塊錢的粉，彼時她邊挑着斷成幾條的粉邊暗想，現在一碗米粉都這麼貴了。
可能是東西不幹凈，向陽捂著胃部暗暗想，腦中卻叮囑自己下次無論如何也要帶點自己做的飯，這樣還能再省兩塊錢，二兩米飯，一塊五毛錢的青菜，應該能填飽肚子。
可胃部實在咕嚕咕嚕疼的厲害，這樣不行，她想，就在她剛要起身去洗手間的時候，對面的大門被打開。
一道清脆文靜的女音傳來，「向陽向小姐在嗎？下一個是到您面試了。」
「誒！在！」她站了起來，好讓秘書小姐能在人堆里一眼看見她。
不疼！不疼！向陽給自己做心理暗示，不管怎麼說都要堅持完，或許是心理暗示真的起效，也或許是緊張蓋過了難受，她被秘書小姐請勢讓進了面試間，很快觀察起陌生的環境，竟不覺得疼了。
思雅公司的辦公室倒是很寬敞只是很奇怪，現代化的辦公環境，唯獨老總辦公桌上放着一隻中等體量的金蟾蜍，蟾蜍嘴大張著，裏面塞滿了硬幣，顯得和周圍的環境略微不搭調。
向陽看着面前略顯肥胖的中年男人那根胖胖的食指點着自己的簡歷，忽然就有種不安感，她略微不自然的挪動了一下位子，輕輕往前探身，「李總，您看怎麼樣？「
那胖男人好像沒聽見，自顧點着簡歷紙，並且有越點越快的跡象，這在向陽看來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李總？李總！」
向陽加大了聲音。
「啊？！」李總好像突然醒過神，皺眉沒什麼好感地瞅向向陽，「你說什麼？」
「哦，李總，」向陽把臉頰旁邊的碎發往耳朵后一撥，再抬頭笑意盈盈，「李總啊，我是說，您看我的簡歷怎麼樣？」
「哦，這個啊，」李總笑了。
李總一笑，向陽就緊跟着討好似的笑。
可接下來，李總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向陽的簡歷，「你看看，專科畢業，似乎不是」李總重新皺起了眉頭。
向陽本放下來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心臟蹦蹦直跳，就倆字，緊張！
她是今年畢業的應屆生，找了三個月工作了，錯過了眾神撕殺的校招，心說終於不用跟各路大佬競爭了，誰知到了社會才知道殘酷，有經驗的社會人，幾乎把她吊起來打。
唉，這個陌生的城市，她的錢已經不多了，所以，她現在急需找到一份工作，不管是什麼，首先要保證自己活下去。
嘀嗒。
很輕微的水珠滴落玻璃的聲音。
向陽朝着李總身後的窗戶看出去，水珠越來越多，沒幾秒，越來越密集。
向陽內心苦笑，暗自壓了壓手中用了兩年的包，裏面並沒有一把雨傘。
」嘖，「李總忽然砸了下嘴巴，伸手掐住肥肥的腰部，眼睛盯着向陽的簡歷，「小曹啊。」
「誒，誒。」向陽立馬擺出殷勤的姿態，可憐巴巴的看着李總。
李總無意往這一看，有點承受不住，「小曹你別這麼看我啊。」
「是，是。」向陽又是忙不迭應聲，眼睛裏還是充滿期待，她嘴上雖然應着，但是眼睛卻充滿期待的看着李總。
李總嘆口氣，把向陽的簡歷合上，雙手重新放回辦公桌，「小曹啊，這樣吧，我們不說這個工作的事情了，說說你為什麼叫向陽吧，怎麼樣？」
向陽原以為李總要回絕她，可現在聽着卻是這種家常話題，心情一下輕鬆起來，坐的板正，「哦，李總，您問這個是做什麼呀？「她看了看李總，他臉色一沉，趕緊識相的一揮手，「嗨呀，這個也簡單，我出生是在正午，所以家裏就給我取了向陽這個名字。」
李總一拍桌子，嚇向陽一跳，「你要這麼說啊，我就能用你了。」
「啊？」向陽一臉懵。
「小姑娘，你雖然各方面平平，可我們做生意的講究一個運，你這名字和生辰好啊，日照當頭。」李總伸出兩個胖胖的手在右上方比了個圓圓的太陽。
「啊？」向陽聲音拖長，有點失望，沒想到最後找到工作居然是因為自己的名字。
「小姑娘，不要誤會啊，我是看你長得還挺精神，看起來有一股幹勁，給你這個機會，年輕人要懂得珍惜啊。」李總最後一句很是囑咐的樣子。
「謝謝李總！」向陽聲音甜甜。
「那行，」李總把手中的簡歷收入辦公桌，「沒什麼問題的話，下周一去人事那邊報道吧，先熟悉一下工作環境。」
向陽千恩萬謝出了李總辦公室，這才手抖著給鄭航打電話，她長馬尾一甩一甩的，周身都看着高興。
「喂？」那邊的鄭航顯然沒睡醒，「哈」
「鄭航你幹嘛呢？「向陽皺眉，但還是掩飾不住聲音中的喜悅。
「睡覺，還能幹嘛。」鄭航懶洋洋的回答。
「我找到了！」
「什麼？」鄭航沒反應過來。
「工作！」
「」鄭航沉默，似乎還沒太反應過來。
「工作呀！下周一我就要去上班了！」向陽飛奔幾步下樓梯。
「哈！？？」鄭航這才反應過來，「這可太好了！小太陽，你可以啊。」
「哼，那當然！」向陽略微得意，馬尾甩的老高，可剛一出門，就兜頭被淋了一腦門雨，她趕快往後退了兩步。
「怎麼了？」鄭航在電話那邊關心地問。
向陽大剌剌一笑，「哈哈，沒事，」她伸手把額頭的雨水擦掉，「我太高興了，忘了這裏還在下雨。」
「小陽你在哪呢？我去接你。」鄭航清醒了很多，一看外面果然在下雨。
向陽舉著包跑到公交站點，這才重新拿起電話，「喂，鄭航，不用了啊，我自己就在這裏等公交呢，沒事，我都能自己回去。」
「別別，」鄭航聽上去像是急匆匆穿衣服的樣子，「我剛提了車，我去接你，不耽誤事。」
「誒，不」
向陽不字都沒說完，鄭航那邊就掛了電話，向陽把包抱在手中，探頭看着有沒有公交車來。
偏是天公不作美，雨看着沒有停的架勢，反而越下越大，城市排水系統還是二十年前的，很快路上有了積水。
公交站點倒是有遮雨的檐，向陽往裏站了站，忍不住搓了下手臂，有些冷的感覺。
這下午四點來鍾，路上沒什麼行人。
雨簾中隱約傳來汽車轟鳴聲，向陽剛往前一站想要看看是不是公交車來了，還沒睜眼看清楚，就被飛馳而過的黃色車影濺了一身水。
「擦！」
向陽低頭看着自己裙擺，頭髮黏在臉頰上，她使勁擦擦裙子上的黑點子：「什麼人真是」
就在向陽瑟縮在站台檐下有些發抖的時候，那輛車又很快的開了回來。
從車上下來個打着黑色雨傘身型高挑的男子，他幾步走到向陽面前，眼底的神色被雨霧暈開：「你要去哪？」
向陽抬抬眼睛，幾滴雨濺進眼睛裏忍不住眯着眼睛眨了眨：「什麼？」
男人好看的眼眸輕垂：「我替你叫輛車，還有什麼要求小姐您可以提，蹲在這也碰不了瓷。」
向陽聽他這話，被對方氣的夠嗆，本來已經不疼的胃又開始隱隱作疼，她心中暗覺不好，仍是硬撐探頭往男人身後看，隱約是剛才飛馳過去的黃色車影，細看是黃色人跑車，車身有個十字黑色條紋，車身不知上的什麼漆皮，看上去散發一種高貴的磨砂感。
向陽往後站了站，也回敬般對男人上下一打量，精心搭配的服飾，梳理的整齊的髮型，怎麼看也不像是經濟條件不佳的主。
「先生您閉嘴就行了。」她語氣略微不客氣，手上輕輕捂住胃部的位置。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陳遠淡淡看向陽一眼：「胃不舒服？」
「和你無關。」向陽脫口而出，只等看着對方冷冷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才覺得他說自己說話失態還真是沒錯，她有些凝滯的往後站了站，表情上又頓了頓。
陳元冷冷看她一會兒，從口袋中拿出一支萬寶龍，隨手揭了公交站牌粘著的小廣告，刷刷利落寫下點不知道什麼東西，然後從皮夾中范處長大鈔，隨着廣告紙捲成一條塞向陽手裏。
「Odeprazolud和Adoxidillin，對你應該夠用了，剩下的錢叫輛車」
然後才掃了一眼她檔案袋的簡歷，居高臨下：「以後面試失敗，也別蹲馬路邊上別人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