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滲透（9）

()「我們是來看書的。」我把腰桿挺直，以此來表明我們不是一個的擅闖者。

「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那個紅髮的管理員。」

「誰？」

他有點兒耳背。我看到他的右耳上還插著一根助聽器。

「是一個紅髮的女士。」我儘可能地把音量抬高。

「凱瑟琳？」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有什麼不對嗎？」

「她已經死了。」

我們面面相覷。

我的身體本能哆嗦了一下。

「可是她剛才還明明坐在這裏的。」我走過去指著那個被光線照滿的地方。

老人倒抽一口氣道：

「你們看到的是不是她還穿着一套小格子呢子的套裙了呢？」

「是的。」

「那是她去年冬天的裝扮。」

我怔住了。

老人不由地感慨著對我們道：

「沒錯，你們看到的是凱瑟琳，她曾經是我們希伯來圖書館的管理員，可惜她去年冬天就死了。」

「不敢相信。她是怎麼死的？」我到現在還無法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我居然和一位死者說話了？！

「也許……她的死跟這個圖書館將被轉讓和改造成水泥廠這件事有關。」老人有些悲痛地對我們道。

「為什麼？不是說圖書館正在維護翻新嗎？」

「她這樣跟你們說的嗎？」那個老人居然笑了，笑容在他的臉上消失得如此之快，一眨眼，他陷入回憶般地喃喃自語起來：「凱瑟琳她是我第一個雇來的員工，她是一個對工作充滿熱忱和活力的人。在『希伯來』待的這一年半以來，她對它投入的熱情比所有人都大。她熱愛這份工作。雖然『希伯來』還很年輕，但她待它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孩子般。有一天，幾位建築師和一位水泥廠的老闆來這裏，告訴她『希伯來』已經被收購的事實，並且在未來半年之內將要改造成水泥廠，沒想到這事過後沒幾天，就傳來了凱瑟琳上吊自殺的噩耗。」

「你是……」

「我是『希伯來』的負責人。明天，這裏被改造成水泥廠的竣工儀式將要啟動，我是來看它最後一眼的。」

聽到這，我感到有些難過：

「圖書館好好的，為什麼要改造成水泥廠呢？」

希伯來的負責人重重地嘆了一氣，他無奈地對我們道：

「現在圖書市場很低迷，銷售量每況逾下，自從有了互聯網，買書和看書的人越來越少，而圖書館本身每年的維護則需要一筆很大的開銷，我因為無法承受這筆開銷，不得不把它轉讓出去，沒想到……卻間接害死了凱瑟琳……」

這個老人在提到「凱瑟琳」這三個字的時候，我能從他的目光和語氣當中感受到埋藏在他內心深處的巨大的悲痛與悔恨的心情。

可惜，為時已晚。

天頂掉下的沙石越來越多……

圖書館的書架紛紛地向外倒，一本本珍貴的書籍被迫從書架上零零散散地掉落下來，很快在地上砌成了一座座孤獨的小山，乍一看還以為是山坡上的小墳包。

「你不走嗎？」

我們穿越希伯來的負責人，見他仍站着，還戀戀不捨地仰視着頭頂上方的天花板。

「快點離開――」我大叫起來。

地震的震感越來越強……

「我們走！」奧蘭多把我從館內拉了出去。

我們是無法阻止一個想要死去的靈魂的！這是奧蘭多在車上對我說的唯一一句震撼人心的話。

在「希伯來」整棟大塌下來之前，我們安全地逃離了現場。

當最後一縷光線被黑暗吞噬了之後，希伯來圖書館徹底地被毀壞了。

看來，陽光普照下的白樺林又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