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番外:64

第602章 番外:64

然心中早已做好了準備,但回到客棧見禹司鳳不在屋還是大受打擊。床上的被子還半攏著,他的包袱還放在床頭邊,帳子剛鈎了一半。

沒有凌亂,也沒有鬥毆的痕迹,他好像就那樣憑空消失了。到床邊,忽然抬手,將被子掀翻——餘溫還在,只是人不見了。

「喛呀,還是來遲一步!」柳意歡無奈地敲了敲腦袋,在房內四處搜索,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東西還都在……小子連佩劍都沒帶走!嘩,衣服也沒穿!難道光溜溜的被人架走?!」

話音未落,璇璣早已踢門下樓。

柳如意急忙追下去。

后廚房那裏,似是在找人,最後在熬藥的爐子旁揪住一個灰衣老漢,厲聲喝問他:「你在這裏做什麼?!讓你照顧禹公子,你怎麼不看住他?!」

那老漢被她一吼,嚇得把剛端起來的藥罐給砸了,潑了一地的熱湯水,苦味四溢。

「姑娘……吩咐小的好生照看禹公子……小的正……給他熬藥……」那撒了一地的藥水材料,果然正是給禹司鳳的葯。

聲音澀然,問道:「你……熬了多久?」

「半個時辰左右吧……剛熬好,姑娘你就……呃……」柳意歡見他一個老人家被璇璣提着抓在手裏,很是狼狽,急忙上前解圍,安撫了受驚的老人家一通,才回頭道:「你不要衝動!事情和老人家也沒關係!」

一面將那老人勸著送出去,又問周圍的人:「可有見過戴面具著青袍的人進來?」眾人都搖頭。

人盡皆知,十之八九是被離澤宮的人接走了。

柳意歡怪叫道:「何止佩劍!外衣都沒給他穿!光溜溜地被他們劫走!」

璇璣心中煩亂,不願聽他們閑扯,掉臉跑出廚房,怔怔地望着天空發獃,只盼能看到一點蹤影。

柳意歡跟過去,嘆道:「怎麼辦,丫頭。」

璇璣沒說話。年前在小陽峰,還是四年後在浮玉島。不能強迫禹司鳳的意志,無論是離澤宮,還是其他人,否則她就是追到離澤宮,也要把人搶回來。

「總有這麼一天我會把他搶回來。」

柳意歡嘆了一口氣,蹲地上撥了撥亂蓬蓬地頭髮,似是在下什麼決心。「他不過是回老家看看,又有何妨!」

他見璇璣突然回頭看着自己,不由訕訕笑道:「呃……沒什麼,我自言自語罷了。」

璇璣輕道:「柳大哥,你有天眼。

柳意歡苦笑道:「哪裏還能用天眼!那次對付蛇妖,已經讓我筋疲力盡,最近這段時間都用不起來了。」

廢話,他現在要是能用天眼看到將要發生什麼事,還用這麼着急嗎?小丫頭腦子不會轉彎,真是個笨蛋。

璇璣長長出了一口氣,輕道:「我現在要去離澤宮。他是要跟我們走,還是留在離澤宮。管是誰出來阻攔,我都不會相讓。」

說罷抬手在灶台上一拍,轉身便走。灶台慢慢凹進去一塊,像是用無形的火焰燒軟了塌下來,一個模糊的手印蘇醒,興許就在不遠的將來。

*****

西方山巒連綿,望不到盡頭。窮無盡的大海。這才能見到一絲燦爛陽光。

今日正是一年之中難得的晴朗好日子,天空萬里無雲,陽光毫不吝嗇地整個孤島,島上一座巨大華美的宮殿,延綿幾十里,光下熠熠生輝,景色端妙。

離澤宮的弟子們都很珍惜難得的晴天,很多人都趁著風和日麗,下海撈魚嬉水,此時地岸邊是最熱鬧的。種或大或小的玩笑。

皮膽大的孩子,攀上宮前最高地兩根白玉闕,眺望遙遠的大海,那裏海天一線,深藍淺藍漸漸融合在一起,令人遐想。

塵景象,心猿意馬。

禹司鳳站在窗枱那裏,怔怔地望着外面嬉鬧的少年們,不知在想什麼。

一件藏青色的大氅,冰冷地雙手時不時搓兩下,惹得大氅上的黑色流蘇微微顫動。

大約是站得久了,吃不住,他扶著牆,緩緩坐回椅子上。

頓然開口:「師父,這件事弟子不能答應。」

他對面的長凳上坐靠着一個年約四旬的青袍男子,長眉星目,甚是俊偉。「不是與你商量,而是必須遵守的離澤宮多年規矩,否則如何服眾?」

原來這中年男子便是禹司鳳的師父,離澤宮地大宮主。

他臉色越發蒼白,秀睫微顫,低聲道:「可是……弟子的面具確是由她摘下……弟子絕不敢說謊……」

宮主擺了擺手,從懷裏取出那枚哭喪著臉地面具,端詳一番,道:「天下間不能料算到的事情十有八九,更何況這樣一張小小面具。況,面具被摘下,咒語還在,又有何意義呢?」

他見禹司鳳低眉不語,曉得自己說中了他的痛處,當即柔聲道:「天下人多負心薄義,你年輕未經世事,被騙也是無法。理智一點,如果此刻你還要固執,寧可拋棄一切去追隨那個女孩子,豈不是成了蠢人?」

禹司鳳微微一動,低聲道:「弟子……沒有被騙。

宮主笑道:「沒有被騙,那咒語為何還在?」

他無言以對。

宮主又道:「死不悔改。你可知這是什麼罪?」

禹司鳳顫聲道:「弟子當日……身受重創,不得已而為之……」

「呵呵,今日你不得已,明日他不得已,離澤宮的規矩立了是做什麼的呢?」

禹司鳳又一次無言以對。宮主柔聲道:「司鳳,我看着你長大。不甘落於人後,更不該為了一個女子神魂顛倒。入了魔,一個人要是入了魔,那是無藥可救的。你要是知錯,不過也就是在水牢裏呆上幾天,吃些皮肉苦,先前的忤逆我都可當作沒發生過。人咒,我也會設法替你解開。」

他見禹司鳳垂頭不語,似乎不為所動,便微微冷了聲音,道:「你再固執下去,難道不怕眾叛親離?」

禹司鳳閉上眼,忽然撲倒在地,對他磕了三個響頭,顫聲道:「弟子辜負師父厚望!但弟子此身……已無後退之路!求師父責罰,弟子不敢有任何怨言!」

宮主冷笑道:「你很好!很好!」

禹司鳳又道:「師父有任何責罰,弟子心甘情願!但弟子尚有一事不明,求師父聽弟子說明!」

宮主冷道:「你說。」

「弟子的傷乃是同門若玉所刺……弟子斗膽,請問師父知道此事嗎?」

那宮主猛然起身,又是吃驚又是震怒,厲聲道:「是若玉刺傷了你?!」

話音剛落,卻聽門外腳步聲雜亂,守衛弟子急道:「啟稟宮主!有三個外人擅闖離澤宮,與正門弟子發生了衝突!」

禹司鳳渾身一震,急急衝到窗邊,只見那巨大的白玉雙闕下,立着一個白衣少女,紅顏烏髮,正是褚璇璣。

澤宮坐落在海外孤島上,地勢險要而且隱蔽,就是幾有一個訪客,更是舉辦簪花大會的五大派之中,唯一一個不提供自家演武場的派別。

其他四派知道他家規矩多,又是戴面具又是不能和女子接觸,那簪花大會開起來,參加的女弟子眾多,不給女子進入,大會還怎麼開?

故此離澤宮的年輕弟子們幾乎就沒在自家門口見過外人,派中有規定,出門在外需要戴面具,在宮裏則不必拘泥這些,所以在海邊嬉水玩鬧的那些弟子們都是真容示人,只把面具掛腰上。

璇璣他們三人是御劍直接闖進來的,速度奇快,待看清的時候,人已經立在白玉雙闕下了。

那些弟子一見打頭的是個年輕女子,後面還跟着一個猥瑣又髒兮兮的大叔,大叔手裏推著輪椅,椅上坐着一個眉目俊秀的青年人。

三個都是外人,他們第一次見到有外人這樣毫不客氣闖進來,個個都唬得呆住,也有那乖覺的趕緊先把面具戴上。

璇璣一落地,半分也不客氣,直接拔出劍來,對着那些光溜溜嬉水的年輕弟子們厲聲道:「把禹司鳳放出來!」

有些年輕弟子從來沒出過宮門,今日才是第一次見到女人長什麼樣,見璇璣雖然滿面殺氣,舉劍威脅,然而面容嬌美,身形窈窕,早已看呆了。

她連問幾聲,都沒人回答,心中煩亂異常,乾脆一劍甩出去,濺起大片的水花,潑在他們身上,終於驚得他們回了神,有的怪叫有的掉臉就跑有的手忙腳亂地戴上面具,還是沒一個人回答她的話。

柳意歡見璇璣氣得快沒了理智,當即嘆道:「喛呀,慢慢來慢慢來!這裏好歹是人家的地盤不是?你也要按照人家的規矩,客隨主便的道理都不懂?」

說罷自己整整亂七八糟耷拉下來的衣領。理理十年沒梳理過地亂蓬蓬的頭髮,很瀟灑地走過去,對守在門口的幾名發獃的守門弟子說道:「外來的客人,求見離澤宮宮主,還煩請小哥們通報一下。」

那幾個守門弟子見他形容說不出的猥瑣,心中不由自主起了惡感,加上璇璣一來就殺氣騰騰地,更是不願通報,當即說道:「宮主出門了。不在宮中。諸位請回,改日再來。」

柳意歡嘿嘿笑道:「要騙我?宮主不在宮中,這雙闕上的燈怎麼會亮着?」

他指著那左邊白玉闕。果然高高的玉闕頂上安置著一個極小的閣樓,閣樓里什麼也沒有,只有一盞長明燈,燈火閃亮,灼灼跳躍。那些弟子見他居然知道離澤宮地規矩。不由動容。

須知這雙闕一左一右,便代表了正副兩個宮主,左邊燈亮,表示大宮主在宮裏,右邊燈亮,代表副宮主在宮裏。

一般來說。只有離澤宮的人才知道這個沒有明文規定的規矩,而柳意歡是個外人,居然一清二楚,不能不讓人驚疑。

果然他這話一問,眾人都警惕起來,用一種看姦細地眼神看着他們三人。

其中一人沉聲道:「宮主吩咐過,不論何人來請,都說不在宮中。還請三位速回!不要在離澤宮前放肆!」

說罷看了看璇璣。又道:「女子更是不得進入離澤宮半步!這是鐵律!速速回去!」

璇璣正憋著一肚子邪火,強忍不發,見那人如此不客氣,更不多話,手中的崩玉嗡嗡鳴叫,劍氣充盈,只待主人劍招發出,便要將那人刺個稀巴爛。

眾弟子見她要動手,紛紛抽出兵器,一時間雙方在場上互相對峙。都不肯讓步。

柳意歡苦笑道:「喂喂!離澤宮最近架子是越來越大了!一個宮主,又不是皇帝。哪裏這麼難見!我瞧瞧……哦,你們腰上系著紫牌子,是七代弟子了。那宮主也不過是個二代弟子,算來還不如我輩分大呢,沒讓他迎接出來都算客氣的了!」

眾人見他又能通過腰牌的顏色來判斷輩分,更是懷疑。原來離澤宮不像其他門派,用字來算輩分。

比如少陽,分了真字輩敏字輩之類,而離澤宮則是用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牌子來代表輩分,七代一循環。

這些守衛弟子腰掛紫牌,那就是七代弟子,下面的八九二代則另用新地赤橙色牌。「你……你是什麼人?!」

守門的弟子終於忍不住厲聲喝問,同時對旁人使眼色,將他們三人包抄起來,只要一言不合,便將他們拿下交給賞罰堂的人處置。

柳意歡不甚在意地嘿嘿笑,在身上抓了一把癢,這才從髒兮兮的懷裏掏出一塊髒兮兮的牌子,「喏,看看,這是什麼?」

他掌心攤著一塊色如硃砂,鮮艷奪目,而牌子上更用燙金鎏了字:甲。

一些人一看之下大驚失色,紅色的牌子便表示他是離澤宮一代弟子,也就是比現在宮主還要老資格地離澤宮人。

當年那些執紅牌的前輩,早已隱世的隱世,做長老的做長老,連宮主都要對他們恭恭敬敬。此人從來沒在離澤宮見過,如何擁有牌子?

那些守衛弟子有些動搖,說話聲四起,一些說乾脆通報宮主,另一些堅決不認同,認為那牌子是他偷來的,建議直接將他們拿下。雙方爭執起來,倒也顧不得他們三人,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弭於無形。

「切,一群沒見過世面的東西!」柳意歡撇撇嘴角,「迂腐的人教出來地弟子也都是迂腐不堪,嘖嘖~~果然當年離開這裏好哇!妙哇!」

璇璣忍不住奇道:「柳大哥……那個牌子難道是真的?你以前是離澤宮的人?」

「難道還有假的不成!」柳意歡把眼睛一瞪,氣呼呼地說道:「我當然是離澤宮的人,不過那是以前啦!不然怎麼認識小鳳凰?我和他的淵源深著吶!」

璇璣很想問問他當年是怎麼逃出離澤宮而沒被懲罰的,不過還沒問出口,只見大門那裏一陣喧囂,緊跟着一個粗嘎的聲音厲聲喝道:「什麼人在離澤宮門前放肆?!」

那些還在亂糟糟爭執的守衛弟子們立即變色,回身跪下,齊聲道:「見過羅長老!」

柳意歡定睛看去,只見大門內湧出十幾個青袍弟子,當頭一人戴着火紅的修羅面具,身材瘦弱,姿態卻擺得極高,昂首挺胸,不可一世地傲然模樣。

璇璣一見他,不由「啊」了一聲,柳意歡立即道:「怎麼,你認識他?」

璇璣低聲道:「上回在小陽峰,就是他跟在那個宮主後面,很兇的,一個勁嚷嚷着要處罰司鳳。」

柳意歡笑道:「那是自然,他身為賞罰堂地長老,自然要賞罰分明。你別看他這個樣子,他可是非常厲害的喲!拿紅牌子的老傢伙了,兩個宮主都要讓他三分。他待會認出我來,必然要大發雷霆,肯定有好戲看,你等著吧。」

他大發雷霆又是什麼好戲了?搞不好就要大打出手,真是惟恐天下不亂的人。

那羅長老走上前來,先看了看璇璣,當即冷道:「離澤宮不許女子入內!這位姑娘趕緊離開,不然休怪我們不給少陽派褚掌門面子!」

璇璣心中一驚,急道:「你記得我是誰!」

羅長老冷笑道:「褚掌門的千金,口才了得,在下怎麼會不認得!」

他原來這麼小氣記仇!璇璣不由駭然,那次在小陽峰,也不過匆匆數語,那時候自己還是小孩兒的樣子,過了四年面容全變他居然一下子就認出來了,可見那事他一直記在心裏,真是睚眥必報的典型。

羅長老又道:「禹司鳳是本派弟子,他的事自有本派做決定,輪不到外人過問。如今他外出歷練時間已滿,自然回歸離澤宮,諸位若是想見,就等以後有緣吧!」

柳意歡見他唧唧咕咕說了半天,還是沒認出自己,不由傻眼。

本來他都擺好造型等他認出自己大吃一驚的模樣了,誰知他居然沒認出來。他只好長嘆一聲,道:「老羅啊,多年不見,你的嘴還是一點也不討喜。」

羅長老聽他這樣稱呼,微微一震,目光在他身上緊緊繞了一圈,從頭看到腳,這才失聲道:「是你!你……你居然還敢回來!」

他的聲音本就粗嘎怪異,這樣拔尖了嗓子嚷嚷,更是令人牙酸。

柳意歡哈哈一笑,「可算認出來了!我有什麼不敢回來的?我又沒做虧心事!」

那羅長老見到他,簡直是新仇舊恨一起上,厲聲道:「原來是你搞得鬼!哼!有沒有做虧心事你自己明白!老宮主到底是被誰氣死的,你更是明白!你如今……如今是得意了,回來做什麼?找死嗎?!」

說罷他看了看璇璣,再看看一旁面無表情的亭奴,只怒得渾身微微發抖,喝道:「反了!不說你還有臉面回來,這次回來居然還是鬧事的!當年沒把你這叛徒斬於劍下,今日我要用你血祭祀老宮主!」

只聽「鏗」地一聲,他拔出了腰間的寶劍。那劍居然扭曲猶如蛇形,色澤蒼藍,造型精緻而且奇妙。

柳意歡回頭對璇璣很可惡地一笑,低聲道:「看吧,我就說,好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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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定三生鸞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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