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慈悲

李老七一直以為，一個清高的女人，有時候無傷大雅的慈悲一回，或是毫無徵兆的羞澀一回，都會很動人

男人都喜歡天使，但墜落的天使仍舊能揮一揮衣袖，把所有的畜生秒殺成渣。而墮落的天使，起碼有了七情六慾，若是偶爾也會放縱一回，也讓流着口水的牲口們不至於斷了盼頭

李老七像忽然開竅，鄙夷充滿操德行的拳腳爭鬥，由衷讚歎女人的美好。由蒹葭到桃花，如今又將注意打在了葉國師的徒弟身上！...果真是各有韻味。「食色性也！」...李老七抹了把嘴，由衷感慨：「古人誠不欺俺！」

讓同樣坐在火邊的趙青，彥平二人忽然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這是已經發情了的牲口，才有的氣場

腆著臉，上了葉無極馬車，便大刺刺盤腿坐下。不是車廂，是坐在車頭。但瞧那滿臉享受，彷彿現在坐的是少女閨房，屁股下就是少女閨床！...絲毫沒有一點謙謙君子該有的覺悟。

「無極！...出來，咱們聊聊天！」...李老七很壞，在**裸的勾引人家閨女，彷彿已經看到了車廂里白凈凈的小綿羊

「滾！」...沉默半天，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咬牙切齒！

「你看！我一路上給你跑腿獻媚了那麼多天，那一下就當是賞了一個痴心追求者，當成小小鼓勵！難道還不成嗎？」...李老七仍舊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笑臉。

「滾遠點！」...聲音終於波瀾不驚，恢復了以往的平淡味道。這麼短一段時間，已經能夠讓六歲就能倒背「清心咒」的葉無極冷寂下來。但只有車廂里的美人自己才知道，鼓囊囊的胸脯現在彈出了多麼優美的一道道弧線。是不想出去，還是不願出去，或是不敢出去？還是五味摻雜？或許少女自己也不知道

「那我滾遠了！...給你留下點東西」李牧之嬉笑道，抬腿下了馬車，又大聲說道：「我可真滾了，滾遠就滾不回來了！」...猛然「嗖」一聲風聲，自車裏傳來。李老七輕巧躲過，接在手中，正是一隻金釵，好像還正是美人頭頂戴的那支！...看樣果真氣的不輕，話都不講便是暗器飛來。李牧之夾在手中，輕輕放到鼻頭一嗅，然後把金釵揣到胸口，滿臉享受道：「無極！...這定情信物，李牧之就先收下了！」...說罷，趕緊逃命滾開！天知道，國師弟子是什麼實力。要是被那嬌滴滴的小娘們含恨秒殺，李牧之可就真是死不瞑目了

被娘們一屁股坐翻可以，可要是被嬌滴滴的小娘們一頓拳腳操翻，那還不如直接把自己坐翻

葉無極就在車廂中，調戲了一炷香，才終於摒心靜氣。自懂事起便跟在師傅身後清心寡欲，無大悲大喜的天之驕女，終於體會到了大怒的滋味！...原來，「制怒」果真跟師傅說的一樣，不是那麼容易

當葉無極調息完畢，終於重新心如止水時，決定下車走走散心。掀開車簾，便是一愣！...一盤兔肉，一塊乾糧烤的金黃，肉切的大小適中，還有一雙看模樣就是用刀削出來的木筷，正擺在車頭。葉家女人伸手端起，赫然發現盤子微燙，竟然還是熱的。看樣，那個無恥之徒在自己打坐時候沒少過來獻殷勤。

古井無波的心境似乎被那一盤兔肉溫熱，葉無極伸手取了筷子夾了塊碎肉緩緩咀嚼，忽然感覺原來這比自己還小一歲的混蛋並不是一無是處，至少手藝不錯！已經十八歲的少女黑暗中，面色仍舊靜如止水，唯有耳墜有些微紅。

獻殷勤的李牧之又在騷包。

早早把微微醉酒的彥平扔回車廂睡覺，順道也示意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趙青給點面子，有點眼力價躲開。聰明人趙青回頭便出去溜達溜達，心想有個註定抓不到的美人在前，總不會再跟老子搶女人，殊不知李牧之最喜歡李弘成的一句話。

「男人三妻四妾又如何？」

更何況，那個小妾如花似玉，風騷入骨，讓人體液都能加速分泌。

李牧之盤腿坐在一座小山丘山頂，穿上了今日送來的衣衫，在月色下並不顯眼。彷彿低頭望着腳下一片黑影，已經出神。葉無極食不知味吃了半分遲來的晚餐，終於思緒越加凌亂，踱著步子不自覺到了車仗后的那灣山丘。

李老七抬頭望月，終於收起了平日弔兒郎當，眉毛蹙起彷彿掩住不知多少憂愁，眼神中滾動着月光，閃亮而滄桑，就這樣直直抬頭，眺望着天上。

葉無極收了本就輕盈的步伐，就在山下同樣抬頭，看着山上天空方向。

這個世界。本就是男人選擇膜拜星空，而女人則膜拜在男人腳下。

當一個女人，抬頭仰望一個男人的時候，那麼她總會看到這個男人的優點，也不會感覺到其實這是一種危險

一炷香之後，葉無極眼神終於不再看戲般的戲謔，多了絲認真。兩柱香后，淡淡一抹掩飾極好的溫柔讓月光下清秀的臉禍國殃民

葉無極清心寡欲的性子，終於忍受不了思緒忽而沉寂，忽而凌亂的複雜，轉身緩步輕聲就要離開。

而後停住腳步，傾聽一個不矯情的聲音唱響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低沉卻有力，臉色依舊朦朧而講不清的滄桑，聲音沒有戲子的嬌柔做作，沒有大漢的粗獷，沒有胭脂氣的矯情，只是一個男人皺着眉頭，輕輕敲著石頭，動情哼唱自己的曲

唱一首歌詞絕妙，音調怪異，卻讓葉家女人忽然心笙搖擺的曲子。

眼中閃光，而後下面是李老七緊蹙的眉頭，自視清高的葉無極看着，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抽搐！...那是從未有過的絲絲共鳴

這輪明月，李牧之看到了，而後恍然感悟另一個牧之卻再也沒機會

李牧之終於掐了掐眉頭，「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輕輕朗誦而後滿臉苦澀：「可惜操蛋的生活只能是但願！...葉家小姐，上來聊聊？」

葉無極聽聞終於喊了一聲「葉家小姐」，臉上閃過玩味笑容。輕巧踏着石塊便飛上小山頂。李牧之見如此高明的輕功也不在意，只是感慨一句：「葉國師的弟子，真是仙女一樣的人物！」...不待回答，也未去看美人臉色，只是輕輕拍了拍身旁石頭：「坐！」...葉傾城看那一直直視的眸子，猶豫一下，果真就坐在了旁邊，青色的石頭上。

「今日之事，確實是無意，但我不否認，有過那念頭！」...李牧之淡淡出聲。等待葉無極說話，卻未等到。於是繼續開口輕聲道：「至於你打我那兩巴掌！...我不是大度的人，你若有朝一日背後給我一刀，我肯定會還你！還不了你，我就還給你未來倒霉的夫君！」...如此不講理的一句話，卻讓葉美人忽然咧開嘴角淺笑。既是諷刺，又是好笑！

一個整日當兒郎當的紈絝，對自己所給白眼向來忽略，甚至頗為享受的混不吝，有朝一日忽然深沉起來，刁蠻的不講理，甚至斤斤計較。讓葉無極沒有大怒，反而感覺荒謬。

「我17年來，前16年渾渾噩噩，不知挨了多少次巴掌！...唯獨你這兩耳光，讓我感覺冤枉！...」...李牧之仍舊捏著眉頭，低頭輕聲道。

「姑娘就是打你了！又能如何？」...葉無極忽然斥道，像是個賭氣的小姑娘！

「你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偶爾發怒，就很真實！」...李老七輕聲道，盯着眼前清麗眸子，直到那雙眸子抵不住移開。...葉無極似乎終於找到了女兒家的矜持，不反駁也不答話。只是靜靜等待下文！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見過給我這具**的那個苦命女人！...或許見過，但沒了印象！...但我總是固執的認為，那應該是一個出水芙蓉般的女人，或許不夠漂亮，不夠溫柔，但一定像個畫中走出的仙女，有着不食人間煙火般的高傲，一雙清心寡欲的眸子讓人心疼，清高而慈悲！」...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李牧之說的很用心，而唯一的聽客也聽的很認真！

「你有清高。而清高的女人偶爾無傷大雅的慈悲一回，會很動人！」...李牧之歪著頭，繼續低聲說道。

葉無極眸子閃光，終於開口道：「我不會慈悲，師傅也沒有教！...至於無傷大雅，也就你才能說出口！」...臉色依舊平淡，緊緊盯着李牧之。

李牧之很失望女人沒有絲毫反應，不知是在裝傻還是果真是自己說的太深奧！...只能哼一聲道：「女人就是愛計較！你若將來嫁不掉，大可以回來找我！...」葉無極想冷笑，但看到眼前男人少有的灼灼眼神終於放棄這個愚蠢舉動

「把那釵子還我！」..美人輕輕開口，語調卻不像是索要，而是詢問。

「定情信物，不給！」...李牧之仍舊很嚴肅，對瞪大的眼神視而不見

而後，一男一女就在小山頂挨近坐着，安靜沉默。不知又是多久！

李牧之並沒有想什麼狗屎的就這樣坐到天荒地老就好，只是感覺屁股有些麻木。

所以起身，放肆的揪了揪美人的頭髮，笑道：「我發神經，你跟着發什麼神經！回去！...好好睡一覺，明日進劍廬！」...美人被揪頭髮，果然大怒，像只憤怒的波斯貓。

李牧之早已經在得手之時匆匆逃掉，而後站在遠處，神經質而囂張的沖葉家女人大喊：「喂！那塊兔肉的味道不錯！」...還得瑟的指了指嘴巴！

「狗改不了吃屎！」...葉無極沒有矯情的臉紅，也沒有一絲隱忍的憤怒，只是嘴角淡淡扯動輕聲笑道。

就像一尊大慈大悲，拯救世人的觀音

月依舊圓。看在葉無極眼裏，不知為何卻又可以說成是終於多了抹不一樣的味道。

因為。有一個不矯情，不做作的比自己還小一歲的男人揉着眉心告訴了她師傅未曾教過，也沒法子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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