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0章 聖人託孤

第1140章 聖人託孤

「你來接替李大亮留下的空缺如何?以檢校中書令加尚書右僕射攝吏部尚書?」

皇帝躺在病榻之上,神情有些憔悴。

御醫正在為皇帝治療背瘡,就在御宴過後,天子準備啟程南下洛陽時,突然背生了一個瘡,這個瘡迅速惡化,腫大的如同一個鵝蛋般大,讓皇帝不得不暫停行程。

許敬宗請求為皇帝吮瘡。

皇帝拒絕了。

然後太子請求為天子吮瘡,皇帝欣慰的同意了。此時皇帝跟秦琅在談話,太子就在那裏為皇帝吮瘡中膿血,看的秦琅都想吐。

太子為天子吮瘡,也是有典故的,當年西漢文帝也長過瘡,當時文帝最寵信的臣子鄧通便親自為文帝吮瘡血,不過據說文帝的瘡不是長在背上,而是痔瘡。文帝痛的鑽心,整天伏卧床上,寵臣鄧通在旁邊看的心疼,於是為文帝吮瘡,說來也奇怪,文帝居然還真就覺得疼痛大減。

後來文帝問鄧通,你說天下誰最愛我?鄧通說那自然是太子啊,這時正好太子進來問安,文帝便說你能為朕吮瘡太子可不能。太子沒法,只能也為皇帝吮瘡,但是嘴還沒碰到瘡口就噁心的吐了起來,文帝看了大為不滿。

後來文帝駕崩,太子即位是為漢景帝。景帝一直記恨著當年那事,便將鄧通奪職,並追奪了當年文帝賜予鄧通的銅山,抄沒他的所有家產,最後讓他餓死街頭了。

正因有這麼一個典故,所以許敬宗表示要為皇帝允瘡后,太子只能親自上場以示對皇帝的孝順。

幸好李世民得的是背瘡不是痔瘡,否則估計許敬宗就徹底得罪太子了。

不過太子這一舉動,倒是讓李世民對兒子前嫌盡釋,能為父親吮瘡,這可是連當年景帝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秦琅在一邊觀察皇帝的背瘡,這些天他也仔細觀察研究過皇帝這個突然長出來的瘡,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李世民成了馬周的糖友,他也得糖尿病了,而且還挺嚴重,皇帝親征遼東,導致了病情加重,行軍之中,長出了這麼一個背瘡。

歷史上長背瘡的名人很多,而且這病要了許多名人的命,比如項羽的亞父范增就是疽發背而死,再比如東漢三國時劉焉劉表兩人,都是疽發背而亡。

再比如曹操的千里駒曹休,再比如大明開國名將徐達,都是長瘡死的。

背瘡死亡率高,據說還是因為這時代治療感染這塊醫術不行。

反正李世民的這個瘡,使的行在一時萬分緊張。

連李世民都十分悲觀,心情沉重,認為自己已經時日無多,所以這些天,天天召見大臣,開始安排後事。

「臣以為可召申國公還朝,拜右僕射,入政事堂輔政。」

「那你呢?」皇帝問?

「臣這幾年編書著史還未完成,接下來與公主大婚後,想攜公主回到封地安心完成此事,順便生幾個孩子!」

李世民聽到秦琅這話,也不由的愣住,這是什麼話。

他都在託孤了,秦琅卻這般回答。

「朕需要你輔佐承乾!」

「臣也略通醫理,知些醫術,臣觀聖人龍體,當是與馬公一樣患上了消渴症,這背瘡是併發症之一,只要聖人好好休養身體,戒酒戒糖,少油少鹽飲食,增加些運動鍛煉,那麼這個病病還是能控制較好的,這個瘡注意清理,也會很快好轉,並不會有什麼大礙的,陛下莫過於擔憂了。」

李世民聽了這話,並未怎麼高興。

他總是想起范增曹休等這些得過背瘡而死的人,總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

太子在一邊也是邊吮邊意外,甚至因為秦琅的話而一時走神,忘記吸吮。

「你覺得黃門侍郎褚遂良任翰林院大學士如何?」皇帝問。

「褚公的字寫的是極好的。」秦琅如此道。

李世民皺了下眉,僅是字好么?光是字寫的好這可當不了宰相,雖然翰林院大學士不是宰相不入政事堂,但也負有知內製之重任,乃是內相。

「臣覺得魏公倒是不錯。」

李世民卻搖搖頭,魏徵這張嘴他是怕的,翰林院大學士掌知內製詔令,是皇帝重要的身邊人,得跟皇帝心意相通的,而魏徵總是跟皇帝唱反調,哪裏合拍。

「檢校中書侍郎許敬宗如何?」

「許公名門士族出身,又曾是聖人秦王府十八學士,是潛邸舊人了,這些年外放過洪州司馬,在轉運司主持過經濟,入中書省也表現不錯,之前拜過一任相,能力風評都不錯的。」秦琅實話實說。

「嗯,那許敬宗為翰林院大學士知制誥加散騎常侍。」

·······

當天,皇帝傳出詔令。

高士廉還朝,拜尚書右僕射。

檢校中書侍郎許敬宗改翰林院大學士知制誥加散騎常侍。

司徒、太子太傅、中書令長孫無忌兼吏部尚書,知尚書門下事。

侍中馬周檢校戶部尚書,總工、禮、刑部三尚書事。

褚遂良為中書侍郎,參知機務,崔敦禮為兵部尚書,參知政事。

左僕射房玄齡進司徒、太子少師,知門下省事魏徵進司空、太子少傅。特進李績為開府儀同三司、同中書門下三品,太子詹事、太子左衛率,加太子少保。

太尉秦琅為太保、太子太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

新一屆宰相班子形成,中書令長孫無忌依然大權在握,深得聖眷,不僅依然任中書令,而且還知尚書門下二省事,一人主管三省。

侍中馬周也深得皇帝信任,兼戶部尚書,並管工刑禮三部。

魏徵仍知門下省事。

房玄齡、高士廉分任左右僕射。

褚遂良為中書侍郎拜相,崔敦禮以兵部尚書入政事堂。

秦琅和李績仍為相。

而許敬宗成了內相。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秦琅似乎失寵了,不再檢校中書令或是侍中,也不在尚書省任僕射,僅保留一個平章事銜,連太子詹事這樣的東宮職也去了。

當然,崔敦禮以兵部尚書參知政事拜相,也引人注目,五姓七家,終於第一次進入了中樞為相,這是讓所有山東士族興奮無比的事情。

曾經高高在上的五姓七家,經歷了一段低谷后,如今終於又起來了。

崔敦禮是第一個,但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只是一個開頭,他們相信接下來會有越來越多的山東士族進入政事堂為相。

······

「聽說你要回封地?什麼意思?」

老程是第一個趕來詢問的。

「婚後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嘛,這叫度蜜月。」秦琅笑着道。

老程仔細的盯着秦琅的臉,似乎想從中看出什麼來。「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說?」

「我只是想討點清閑而已。」

老程無奈的搖頭,覺得越來越看不懂秦琅了,就如這次東征,本來秦琅是主帥第一人選,結果他的推三阻四,才讓老程撿了個陸路主將的機會。

也正是憑着這次東征大勝,老程與尉遲恭兩人皆晉封開府儀同三司的從一品官階,雖說沒拜相,但也已經是位極人臣,可以在皇帝身邊享受宰相一樣的待遇,甚至能夠參與一些重要決策了。

「尉遲老黑憑什麼啊居然也能開府儀同三司?他何德何能啊?」老程提起這個,還有些憤憤不平,「要我說,也應當是給老牛開府儀同三司啊。尉遲老黑在遼東幹了什麼?」

「鄂國公有破安市城之功啊。」秦琅笑道。

「屁,尉遲恭統領的神機軍,那是三郎你一手訓練出來的,就是這火器,也是你發明的,跟他有什麼關係?」

秦琅笑笑。

老程和老黑拜開府儀同三司,兩武將卻掛從一品的文階頂級,其實就是一隻腳已經入政事堂了,算是預備宰相。

皇帝這個時候的這個安排,也是大有深義的。

老程那是清河崔氏的女婿,老黑也跟山東士族關係很深,聽說本來皇帝有意安排張亮再次拜相的,但這次卻是直接讓崔敦禮以兵部尚書拜相,也算是給了山東士族大大的臉面。

老程背後有清河崔家,而房玄齡後面是范陽盧氏,尉遲恭的後面是太原王氏·····

新一屆宰相班子,背後勢力錯綜複雜,基本上就是一次對各大勢力的重新均衡。

山東士族無疑更進一步,但軍功新貴依然佔據重要位置,同時關隴門閥也都照顧到了。

這其中,又以承乾的支持者為主,顯示出皇帝維護太子的初衷,萬一皇帝背瘡真的無法醫治,那麼到時這個宰相班子,就將代天子扶太子上馬再送一程。

也正因此,所以秦琅跟皇帝再三請辭,皇帝最後也還是給他保留了一個同事章事銜,並再次晉封他為太保之銜。

「明年還有一場大戰,現在朝中各方勢力都已經在摩拳擦掌,準備搶奪位置,好明年去遼東撿功勞,你倒好,現在栽好樹,明年卻要離開?」

此役過後,高句麗只要推一下就滅亡,誰去都是撿功勞,偏偏還是大功勞。

「就讓他們搶去吧,我已經不稀罕了。」秦琅不以為意。

老程有些看不懂,「哎,」他頓了頓,最後左右觀望,然後小心的問,「聖人龍體?」

「放下吧,並無大礙的。」

「哦。」老程這下更加搞不懂秦琅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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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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