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李淳風

第668章 李淳風

長安。

雖然天空還在飄雪,可正月已過,春日到來,只是二月倒春寒依然厲害。

飛雪飄飄的午後,門下省政事堂里,倒是溫暖愜意,做為大唐最高權力機構,政事堂如今可謂是總攬百揆,賦政四海而允厘六職,佐天子而執大政。

這樣的衙門裏自然條件是最好的,不說處於皇城之中安全而又清靜,就是衙門裏那也是早就裝上了地暖,地下全都鋪設了陶管可通熱煙,牆壁都是可通煙的火牆,呆在屋裏其實都用不着生爐子。

無煙無味。

不過秦琅還是習慣的在屋裏放了一個鐵爐子,大冬天的不烤烤火,總感覺少了點什麼,何況這鐵爐子上坐壺水,也正好能加加濕,另外弄幾個芋頭放爐子上烤,也別有一番風味。

「太史局李淳風拜見!」

褐袍吏員在門外稟報。

「傳!」

門推開,一個青色官袍的年輕官員進來,站在門口向秦琅行禮。

「將仕郎,守太史局司歷李淳風,拜見秦平章。」

秦琅起身,從鐵爐子上端起茶壺,拿起一個倒扣的柴砂茶杯給他倒了杯紅茶,然後又把一個烤的外皮微焦散發着誘人香味的芋頭也拿出來。

「把門帶上,坐,我這有剛烤好的山芋,配上紅茶,正好暖暖身子。」

面對着比自己還年輕七八歲的當紅宰相,李淳風倒也還算很落落大方,說了聲謝便過來接了茶和芋頭,坐到爐子邊的坐位上。

秦琅在另一把爐前椅子上坐下。

「知道我喊你過來的原因吧?」

「下官估計是因為曆法。」

秦琅點頭,坐在爐前輕拍着手裏的山芋,拍掉灰塵剝去毛毛的芋皮,露出裏面香糯的芋泥來。

「我大唐立國以來,最初沿用的是隋朝的大業歷。武德二年,又頒用東郡道士傅仁均和崔善用的《戊寅元歷》,但在貞觀元年,你曾上書朝廷,對這個曆法指出過十八個問題?」

今年三十歲的李淳風雖說在大唐剛創立之初,就得劉文靜推薦成了李世民的參軍,但現在官職卻很低。他剛見秦琅時自報官職是將仕郎守太史局司歷。

將仕郎只是個從九品下的文散階,而司歷做為太史局的職事官,也僅僅是從九品上而已,本品比實職還要低一級,故官職前還要加個守字。

按理說,不應當官這麼小,畢竟秦琅先前因事查到李淳風,發現他才是個從九品官時還真很意外,尤其發現他可是在開國之初就投到李世民麾下的。

太史局是秘書省下的一個下屬衙門,長官太史令是五品官,武德九年,正是當時的太史令傅奕給太上皇李淵上密奏,說什麼太白經天,見在秦分,秦王當有天下這樣的話,弄的李世民相當危險。

太史局這個衙門,過去也叫欽天監,其職掌就是掌測驗天文,考定曆法,每日向朝廷報告所測日月星辰、風雲、氣候,每年制訂曆法,呈報皇帝后頒佈,選擇祭祀、冠婚及其它重大典禮的日期。

司歷這個官職,職事就是掌國之曆法,造歷以頒於四方。手底下有理歷六人,歷博士一人,還有歷學生五十五人,裝書歷生五人。

李淳風就是大唐曆法這塊的首席曆法官,手底下有幾個小官員,另外還有一群學生,這些學生相當於流外吏,八考入流,一邊學習一邊實習,學成之後就是大唐的曆法官了。

李淳風做司歷這個官已經四年了。

正是當初上書指出先前曆法的不足之處,後來李世民便授他為司歷,授他將仕郎這個從九品下的散官。

現在看李淳風年輕高大,人長的也挺精神,他不免好奇的問為何貞觀元年才是個從九品下的本品。

李淳風倒沒介意,直接告訴秦琅,他以前做過道士,當初投唐做秦王府的參軍,其實是以道士身份在幕府的,故此之後一直都沒有正式接受過朝廷的官階,很瀟灑自由。後來因為被李世民委任司歷一職,這才正式接受了官階。

本是學道之人,所以並不在意官階這些。

這話,讓秦琅佩服。

吃了個烤芋頭,喝了杯紅茶,秦琅倒也弄明白李淳風的經歷,今年三十歲的李淳風,出生於關中岐州,他父親曾在隋朝做過縣衙小吏,因為不得志,便乾脆棄職當了道士。不過他父親很有才幹,註釋過《老子》,也寫過十卷地方志,甚至還編寫了古代天文入門讀物《天文大象賦》,正是在父親的影響下,李淳風很小就聰明好學,博覽群書,尤其是對天文和數學很有興趣。

九歲,入觀拜師學道。

十六歲,得劉文靜推薦入秦王府任記室參軍。

後來因為指出傅仁均的曆法有問題,而被李世民授予司歷一職,由他負責修訂曆法。

「你任司歷一職也有四年了,不知道新曆修訂的如何了?」秦琅問。

「回秦相公,傅公是非常有名望的天文學家,他與崔員外編訂的戊寅元歷,是根據天象計算時間的曆法,也是我華夏歷史上第一個採用定朔法的曆法。此曆法關於日行盈縮、月行遲疾等計算方法,與大業歷大致相同,而大業曆本身又是在劉焯的皇極曆基礎上而來的。」

秦琅不懂這些,可知道曆法對於各朝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

「這個曆法有什麼問題嗎?」

「回秦相,採用定朔法,容易出現連大月或連小月的意外,如按此曆法,到貞觀十九年,便將出現四個連大月。」

秦琅知道古代曆法跟天文學、算數有很大關聯,是個非常先進的東西,他自己肯定搞不清楚這些玩意,但也知道後世時用的農曆陰曆,其實已經是明清時才改進的一種曆法,裏面還已經摻和了當時西方的一些演演算法在裏面,與此時的曆法有很大區別。

「那李司歷找到解決辦法了嗎?」

「以傳統定朔法難以避免這種意外,除非加以創新。」

「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好的曆法出來?」

「有,我這幾年一直在研究一種新的曆法,我不打算再採用舊有的老平朔法,而是再次採用定朔並獨創了一種進朔法,即根據朔日小餘數據的具體情況,將朔日上推一日或下推一日,使相應大月變小月或小月變大月,從而解決出現連續四個大月或三個小月這樣違反日常習慣的意外·······」

對於這些很專業的東西,秦琅聽不太懂,但也知道李淳風確實在天文數學和曆法上很有研究,似乎已經研究出了更好的曆法。

「什麼時候能用?」

「現在就可以用。」

「比傅員外的曆法更好嗎?」

「更精準!」

秦琅滿意的點頭,「那就好,你把這部曆法交上來,我呈給陛下批准頒行,更替舊曆。」

李淳風沒想到秦琅這麼相信他,倒是意外了。

「若是秦相再給我一些時間研究,我還能改進新曆中歲差的問題。」

秦琅卻是笑道,「頒行之後再研究改進也行。」他急着頒行新曆,是因為打算以新曆為契機,藉此次四方來朝的時機,向依附於大唐的諸藩賜頒曆法,宣佈正朔。

正為一年之始,朔為一月之始,正朔就是新年元旦。自古以來,曆法與政治統治密切相差,以哪一月為正月,以哪一月的第一天朔為歲首,這都是由政治上的最高權力決定的,是為正朔。

據說後世的農曆以寅月為正月,據傳是夏朝的正朔,故農曆又稱夏曆。而殷繼夏,翻前一月,以丑月為正月,周繼殷,又翻前一月,以子月為正月。

朝廷釐定正朔並向所統治地區和從屬的藩屬頒賜曆法,宣佈正朔,是確定天下一統的大事。

周禮中述太史之職,便是正歲年以序事,頒之於官府及都鄙,頒告朔於邦國。

奉正朔是藩屬認同中央王朝權威的重要標誌。

天子謹於承天,諸侯凜於從王,皆莫大乎正朔。

宣佈正朔的特權是擁有上天賦予治權的象徵,曆法頒賜是王朝行使上天賦予的權威,而制定時間節律的一種象徵性統治權力,而接受正朔就是承認王朝的統治權,是認同這種統治秩序的象徵。每年重複不斷地頒正布朔的象徵性儀式不斷強化既有的統治格局。

「這次海東四國,以及突厥、薛延陀、吐谷渾、黨項、高昌等國使者回去,都將帶回大唐的新曆法,奉正朔,並改以大唐貞觀年號紀年。」

甚至連記時,都將以長安的晝夜時刻,做為頒行天下時刻的標準,以表達大唐天子代天敬授民時的神聖職責使命。

以後大唐以及周邊藩屬各國,都將實行長安時間記時,用貞觀年號記年,採用大唐曆法正朔。

「新曆法,就暫名皇唐貞觀歷吧!」

「高句麗、倭國也頒賜曆法,奉正朔?」李淳風有些懷疑。

「敢有不奉正朔者,皆討之!」秦琅微微一笑,似乎在說這芋頭有些粉一樣隨便。

李淳風聽着這霸氣的宣言,只能閉嘴告辭。

秦琅本想問問他是否真能推算出女主稱帝,武氏代唐來,想想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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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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