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暗授機宜

第691章 暗授機宜

東宮。

皇太子承乾正耐著性子聽着于志寧在講經論史,雖已監國親政,可皇帝走前留下旨意,從二月至端午,從八月到冬至,一年兩個經筵講期,由宰相、學士們逢單日入侍,輪流講讀。

中書省下置弘文館,門下省置集賢館,東宮下設崇賢館,三館加設大學士,下設學士、直學士,校書郎、正字等,皆備皇帝顧問,出入侍從、參政議政,三館大學士以宰相兼,學士加五品階,賜緋袍銀魚。

至於翰林院,號稱北門學士,地位更尊,待詔敕,草內製,十分優寵,翰林院學士承旨號稱內相。

三館分藏國典朝章,天下書籍,同時負責編修史書、整理典籍、編修書目、儲相養才、出版圖書,以及為皇帝和太子筵講。

東宮左庶子于志寧,也授有崇賢館學士之銜,而崇賢館大學士,皇帝還是授給了秦琅。王珪是弘文館大學士,魏徵是集賢館大學士,岑文本則是翰林院大學士。

翰林院也擬中書之制,下設翰林學士六人,仿中書舍人,又置翰林學士承旨二人,仿中書侍郎,並置翰林院大學士,如中書令,此外又特派宦官二人為翰林院使,以負責皇帝與翰林院往來聯絡。

翰林院也因此稱為翰林學士院,起草的是任免將相大臣、宣佈大赦、號令征伐等有關軍國大事的詔制,稱為內製;中書舍人所起草的則是一般臣僚的任免以及例行的文告,稱為外製。

西梁吏部尚書岑善方之孫,隋朝虞部侍郎岑之象之子,南梁蕭銑的中書侍郎,前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岑文本,也一飛衝天,繼秦琅、馬周之後主掌翰林院,也因此被皇帝特旨,以翰林院大學士參知政事,入政事堂為相。

皇帝搞起了一個完整的三館一院體系,授封了一堆的大學士、學士、直學士們,輪流給太子講經,一年兩個講期,隔一天就一講,每次得講半天。

講來講去,其實也就是講經論史,枯燥又乏味,特別是如于志寧這些人的講課,承乾聽的更是無味。

講著講著,他又要借古諷今,把承乾拿出來一通批評。

若是以前,承乾肯定早就把不滿表現在臉上,甚至會發脾氣,可秦琅幾次三番提醒他,可以不理會于志寧,但得尊重他,他是東宮官長,也是老師。

所以現在承乾跟換了個人一樣,心裏萬般不耐煩,卻還能裝做一副專註聽講,虛心受教的模樣坐在那裏,不管于志寧如何說他不對,他也能笑着點頭接受。不過心裏頭,卻早就浮想聯翩了,一會想着永昌坊的裴氏美麗溫柔,一想又想着東宮馬球隊要殺進大唐超級馬球聯賽的八強了,一會想着好久沒出去打獵······

「午時三刻,日中!」

東宮的報時博士敲聲更鼓,打斷了于志寧的講經。

承乾立馬笑着站起,對着于志寧躬身行禮,「於公辛苦了,請留下用午餐。」

于志寧本來東說西講,導致今天預定的課程還沒講完,正想拖會課,誰知道承乾來了這麼一招,見他滿臉笑容,還十分客氣的留他用餐,又不好多說,只好收起經書,「多謝殿下,臣下午還要去左春坊辦公,直接去食堂用餐,正好可以順便開個餐會,聽聽下面彙報今日工作。」

承乾還再三挽留。

「殿下記得把今日臣所講的文章,好好理解,最好是能寫一篇策論。」

承乾心裏罵了兩句,面上笑着應下,還恭敬的送于志寧出殿。

送走于志寧,承乾回到殿中,看着面前的經書,直接甩到了一邊,枯燥乏味。

「殿下,衛公派人來報,說今日東宮請去的那幾位有道高人,都是一群騙子,如今騙術拆穿,不打自招,都被押往京兆獄了,另外,今日殿下派去的那位叫稱心的樂童,衛公很喜歡便向殿下討個人情,留下了。」

「騙子?」承乾意外。

那內侍便把衛國公府來人的話說了一遍,什麼臂生金龍只是街頭小騙術,金蟾靈泉更只是合謀行騙,朱靈感的靈丹更全是些毒藥。

承乾聽的騰的站起,「老師無事吧?」

「衛國公說他本無大礙,有勞殿下挂念了,還說請殿下以後莫要再輕信那些江湖術士。」

承乾惱怒的道,「孤也都讓那些傢伙給騙了,誰給孤舉薦的騙子?革了差事,趕出東宮去。」

「殿下,衛公特意囑咐,說那些人也未必是有意,且寬恕他們一次,申斥幾句便算了,以觀後效。」

「那好吧,人暫且留下,你去替孤好好訓誡幾句。」

「那稱心?」

承乾想起那個英俊的樂童,人長的英俊漂亮,關鍵是能說會道,先前就讓承乾極為滿意,故此特從太常寺要到東宮,想不到這小子如今倒把老師也給哄住了。

「既然老師喜歡,那就贈給老師吧,對了,把上次孤從太常寺跟稱心一起要來的那個樂班,全都送去衛國公府。」

「還是孤親自把人送去吧。」

內侍趕緊道,「衛公說請太子安心,不要記掛他,還是專心於政務要緊。殿下監國雖有宰相們輔佐,可如今不比早前,殿下如今元服,已要親政,還是得多用些心。」

「衛公還特讓人來提醒殿下,說先前大理寺丞張蘊古審理的李好德一案,實有失出,請殿下讓政事堂諸公複核此案,莫要急着結案放人。」

「衛公在家養傷,也還關注了此案?可這案張蘊古已經審的明白,說李好德只是得了失心瘋,並非妄做妖言,意圖謀反啊。」

李好德案子確實很簡單,相州人李好德,妄做妖言,地方以謀反罪將他入獄,層層上報。因是謀反案,所以要由大理寺複核。

這樣的案件大理寺複核通過後,才能上報刑部,最後押入京師秋後問斬。

可問題是,大理寺丞張蘊古把這案子一看,親自審了押來長安的李好德后,便認定這只是一個冤案,因為李好德是個瘋子,有精神病。得了精神病的人,經常說些胡話不是正常嗎?怎麼能因此,就定他謀反呢?

最後張蘊古給李好德案推翻原判,重新定案,卻是判了個很輕的罪行,略示懲戒。

新的審判報到刑部,再送到尚書省左右丞,都覺得這樣判沒問題,畢竟瘋子也是條人命嘛。

承乾也沒想到秦琅在家還關注這樣一個小案子。

「殿下,衛公說,此案張蘊古辦的有瑕疵,首先,李好德是相州人,而張蘊古也是相州人,二人本是同鄉,再其次,李好德之兄李厚德恰好又是相州刺史。」

「還有這事,為何孤沒聽張蘊古報告過?」

「衛公說這正是此案瑕疵之處,此案張蘊古最好是避嫌,他就算秉公執法,也不應當隱瞞這些情況,當在案件里說明,如今治書侍御史權萬紀盯上此案,收集了許多情況,直接要彈劾張蘊古,這就很不利了。」

承乾想了想,「可李好德只是一個瘋子,這案子本身應當沒問題啊。」

「張蘊古雖深得陛下信任,但陛下也最忌諱有人以權謀私,治中侍御史權萬紀外號瘋狗,此人向來以直諫敢諫聞名,也深得陛下信任。他現在還收集到一個重要的證據,張蘊古重判之後,還沒得到批准,他便私下買了酒肉跑到大理寺獄中跟李好德喝酒下棋,還私自把重判的結果告訴了李好德,這就很麻煩了。」

本來李好德有神經病,因此經常跑到大街上胡言亂語,妄議朝政什麼的,也不算什麼,就算他裝神弄鬼的自稱神仙下凡,可也不是什麼大罪。但問題還在於案件之外,李好德的哥哥是張蘊古家鄉的州刺史,張蘊古審案之餘,又還跑去監獄提前告知結果,還喝酒下棋,這事連在一起,可就明顯有循私的嫌疑了。

本來嘛,大唐對於司法這塊,也有嚴格的律令規定的,比如對於案件審判的失誤,有失入和失出兩種,失入就是判罰過重,失出,則是判罰過輕。

大唐律法規定,法官判案有誤,失出的罪行較輕,失入則處罰較重。這也是本着寧輕勿重的原則,避免法官們刑法嚴峻。

張蘊古審理此案,也正是據此改判,一個瘋子不能真當他是謀反來判,所以就只是打一頓板子,然後讓家人帶回去好生管教,再罰點錢就算了。

現在權萬紀彈劾張蘊古是官官相護,分明是藉機討好家鄉父母官相州刺史張厚德,還說李好德根本沒有什麼瘋病,都是張蘊古教導他裝瘋以開脫罪行。張蘊古知法犯法,循私枉法。

權萬紀外號瘋狗,可知這人其實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只是他知道皇帝好諫喜諍,於是也給自己全力打造了一個強諫敢諍的人設,學的是魏徵的風格,確實也得到皇帝信任。

這傢伙搞這個案子,當然不可能只為對付一個小小的六品大理寺丞的,他還要把相州刺史張厚德拉下馬,甚至要把刑部尚書楊師道拉下馬,他本就是沖着剛從侍中位置上貶為刑部尚書而罷相,然後又再貶為工部尚書的楊師道來的。

一個治書侍御史,若是能夠把前宰相拉下馬,那也絕對是能風光無限的,更不用說政治上肯定前途光明。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斤兩不夠,於是主動的跑去求見了秦琅,希望能夠得到秦琅這位當紅寵臣的支持。

秦琅豈不知道他的算盤,敷衍了他幾句打發走後,便派人來提醒承乾,李好德這個案子別急着簽字結案。

「衛公說請殿下發太子令,發起對張蘊古審理李好德一審的調查,重點查清李好德是否有癲病,張蘊古是失出輕判,還是循私枉法,莫要等權萬紀上表彈劾后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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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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