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

花朝

()韓小長史的煩惱對於公主殿下來說,根本算不上煩惱。

林濾公主自然而然的牽了長史大人的小手,施施然的走向席位,然後給在場的姑娘們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頓時,諸家貴族少女們都是一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得的眼神,自動自覺的在林濾身邊,給韓小長史空出了一個席位。

然後,貴族少女們好不愜意的竊竊私語。

「矮油,林濾也到了知情識趣的年紀了呀~」

「原來偏愛粉嫩乖巧的呀~」

「和那個長史大人是一個類型的呀~」

「長史大人比較浪漫有才華呀~」

「但是折桂少年好軟好容易推呀,你們懂得的~」

啦啦啦啦……

韓小長史內牛滿面:胡說啊,我比折桂軟比折桂好推啊。

啊呸呸呸,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長史大人明顯已經腦不擇言,開始錯亂了:麻煩你們討論別人的時候能不能小聲點,我全聽到了、全聽到了啊。

之前明明還說韓長史浪漫專情,乃帝京第一良人,與林濾公主多配多配,怎麼今天一下子就開始對着折桂少年各種遐想啊,少女心真是好詭異、好多變啊啊。

林濾看了一眼默默吃菜,下筷子如飛的韓小長史,明明吃的很開心很歡暢的樣子,怎麼臉上卻一副牙疼的表情?

公主殿下在桌下捏了捏長史大人的手:「怎麼了?」

韓小長史心裏真是五味陳雜啊,總不能說自己在吃自己的醋?

「沒事。」韓蘇瓮聲瓮氣的嘟囔著回答。

可是,自己給自己戴了綠帽子,心情真是好微妙好微妙啊。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萬紫千紅披錦繡,尚勞點綴賀花神。」

花朝節乃百花生辰,同時也是少女們的節日,百花宴之外,還有祭花神、斗花會、掛花箋、踏青等等,縱然林濾借口身體不適,不能陪同這些堂表姐妹們全程玩耍,但是像祭花神以及掛花箋等等與少女們一年的福緣有礙的習俗,還是不可避免的。

同時,聽到了斗花會規矩的韓小長史這才明白為什麼林濾既然能帶自己來,為什麼還非要自己裝成小廝的模樣。

原來,皇家的斗花會不但斗花,還要鬥文才、斗學識、斗見聞、斗廣博。

斗花者攜花而出,首先要講花名,講花的品相,講花的內涵,然後需引出前人詩句一首,應對自己之前所贊之語,再作詩一首,以花喻自身。最後則需講關於此花的趣聞軼事一則。

可以說是極雅卻又極繁雜的。

可想而知,若是打了韓小長史的名號,林濾就算再借口不適,某人也逃脫不了參加斗花會的命運。

讓韓蘇吟詩無妨,講趣聞也無妨,但關於花么,韓小長史大約只能講出:叫什麼不知道,但很好看,而且吃起來也很不錯這種大煞風景的話來了。

而掛花箋則又俗稱賞紅,或是「護花」。

「春到花朝碧染叢,枝梢剪綵裊東風。蒸霞五色飛晴塢,畫閣開尊助賞紅。」說的便是這件事情。

掛花箋講究在各種紅色的小箋上,寫上少女愛戀期望,然後將其掛在花枝上,或是會開花的樹上,花神便會降下福緣保佑少女們夢想成真。

據說在大昭,每年都有各家姑娘的花箋被春風吹落到少年手上,促成不少良緣,在大昭民間,便有花神送姻緣的說法。

當然,作為二十一世紀的好青年,沐浴在科學的光輝下長大,韓小長史才不相信封建迷信的那一套。

哼哼,趁著眾人不注意,長史大人偷偷的拽下林濾的花箋揣到懷裏,又不放心的拍了拍,少女愛戀什麼的,我接收了,花神大人啊,請放心,絕對是良緣沒差的。

之後的活動,林濾便沒有再參加,對於大大方方牽着長史大人的公主,大家都報以明了的目光,而隆裕及永淳也沒有一同打道回府。

今天可是七皇姐的生日,兩位小公主都十分上道的給長史大人留出了空間。

用長史大人的話來說,就是此刻不能做電燈泡。

「《隋寄夜宴圖》、《八封字帖》,哇,這個是一整匣子的東珠……」

「呵……」林濾笑了一聲,揶揄的說道,「長史大人定是愛那匣子的東珠咯?」

韓小長史頓時紅了臉,《隋寄夜宴圖》與《八封字帖》一個是名畫,一個是名帖,要真說價值,可是實實在在的有價無市,而且身為讀書人,那啥,追求上到底不該那麼膚淺不是。

長史大人收起口水,放下東珠,訕訕的說道:「哪有,只是視覺衝擊太大,驚訝了一下。」然後轉移話題的拿起另一本書,「這個是慶王妃送的賀禮?是什麼?」

即是林濾的生辰,各家親貴們自然都準備了禮物,像是大手筆的,便直接拿了韓小長史所說的那種名畫古譜等送了過來,不過也有情分好,所以送禮不求貴重,只求心意的。

譬如永淳便送了花神廟在花朝節的當天才開放的第一枚靈符。

花神廟每年只放出一百枚符籙,而第一枚靈符,便是供在花神龕前正中央位置的那個,這一百枚符籙會受整整一年的香火,保佑女子諸事順遂,福緣加身,據說及其靈驗。

每年這些靈符都及其搶手,而花神廟更是誰的面子也不賣。想要搶第一個更是難上加難,也不知這個一早就呆在林濾身邊,後來又隨着林濾去慶王府的永淳,到底使了什麼法子,遣了什麼人弄來了這個搶手的東西。

當然,還有人送禮又求心意、又求貴重的。

譬如隆裕小狼送的乃是一對兒玉佩,叫做「千里姻緣一線牽」。

兩塊兒玉佩乃是由一塊兒玉雕成,並不是普通的左右一對便合在一起,而是兩者相疊,上下一扣,兩塊兒玉佩便合成一塊完整玉石,玉石上有一根淡淡紅線,相互纏繞,旖旎繾綣,纏而不亂,縱貫整塊玉石,好似月老紅線。

隆裕小狼的意思不言自明啊。

而結合了兩位小公主送禮風格的,則是慶王夫婦。

慶王送的是自家的畫。

韓小長史終於有幸見到這位數十年如一日練畫,卻依舊被林濾取笑不入流的天才王爺的作品了。

慶王送了兩幅,一副寫意山水,一副工筆。

但說工筆,還有那麼一絲味道,但依舊有那麼一點怪怪的感覺,而當韓蘇看到那副寫意山水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了。

前世受正規文科生教育,沒碰過畫筆,今生做了書生,考到進士,為了所謂的君子六藝,長史大人也有練過那麼一年、半年的國畫。

可是,就那麼一年、半年的功夫,韓蘇就自認為比這位王爺強。

而看到這裏,韓蘇終於知道那副工筆哪裏怪了,慶王不是沒有天分,可惜的是,他的天分不在國畫上,起碼不在寫意風格的國畫上,慶王更適合西方寫實的,或者乾脆說,畫建築結構圖大約更有前途。

這位王爺意外的是一個觀察仔細,作畫認真的人,但似乎不適合浪漫畫風。

而慶王妃送的,便是韓蘇手內拿着的了,一本沒有封皮的書。

林濾微微一笑:「這個就給你了,要好好的學。」

給自己?韓蘇眨眨眼,翻開封面,竟是今日百花宴的食譜。在古代,這可是可以傳家的秘傳,正是如此,至今百花宴只有慶王妃一家呢,直接送人沒關係嗎?

林濾不以為意:「十三嬸嬸的心意,無妨的,反正又不用來做生意。」

說的也是。

雖然百花宴的確獨具匠心且很好吃,但韓小長史的注意力顯然不在此上,偷偷瞄了林濾一眼。

「咳。」韓蘇右手放到唇邊,咳了一下,有些窘迫的說道:「我也有禮物要送的。」

林濾好笑的瞧着她,自己當然明白她肯定要送了,只是,等了一整天,終於捨得出手了么?

「好呀,拿出來看看。」林濾逗道,「若是不好,我可是不要的。」

韓蘇當然知道林濾在玩笑,但公主殿下難得的撒嬌語氣直把長史大人的心融的軟軟的,撓的痒痒的,長史大人紅了臉,眼神閃爍的點點頭:「你一定會喜歡的。」

從琅嬛福地把東西拿來用不了多長時間。

只是讓韓蘇那麼自信的禮物便是一株花嗎?而且還是一株沒有開花的花。

林濾好奇的看向韓蘇。她可不信一向稀奇古怪的韓小長史會弄這麼普通、這麼莫名其妙的一株沒開花的花來敷衍自己,花的品相雖然不錯,但是公主殿下及其懷疑長史大人究竟懂不懂賞花。

「在我的家鄉有一個傳說……」

「傳說?」林濾笑了,「是沽蘭縣?還是華江縣?」

呃……是中國啊,中國。韓小長史當然知道被調查個底兒朝天的自己,借口比較蹩腳,但是要不要這麼早就如此敏感的拆穿啊。

林濾忍住笑,「好,你繼續。」

長史大人調了一下情緒,厚著臉皮繼續:「傳說在花朝節之前,誠心誠意向花神許願的話,花神會送給許願者一株花。」

林濾笑了笑,不語。長史大人臊的麵皮發紅:「於是,我就在花朝節前一直誠心許願,嘛,就是這株。」

「恩,然後?」公主殿下及其配合。

韓蘇眼神遊移了一下,然後強忍羞澀,看向林濾:「只要我對着這株花許下願望,而願望對象也願意接受的話,願望就能成真,花神便會降下福祉,保佑咱們。」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長史大人。

公主殿下微微訝異的看向一向膽小害羞的韓小長史,你這是紅果果的調戲啊。

不過長史大人難得鼓起了勇氣,而且看起來壓根沒有意識到,最主要的是,林濾心內並不排斥韓蘇千方百計的親近。

「那你的願望是什麼?」

韓蘇頓時滿臉通紅,她當然知道林濾早就明白自己在騙人,可是……看看花朵,時間已經不等人了。

韓蘇心內對自己握了握拳頭,加油!抬頭便要開口,忽然一怔,林濾的笑意並沒有直達眼底。

不,不如說是,在笑意之下,掩蓋的是疲倦以及憂心。那是因為慶王妃的美意,以及自己的心意,而掩蓋起來的憂慮。

一瞬間,滿心的期盼化為濃濃的心疼,到底是什麼事讓最會掩蓋自己心意的林濾顯露情緒都不自知呢?

而韓蘇不知道的是,不如說,是林濾在不經意間越來越不願在她面前戴上那副嫻雅淡漠的面具。

此刻,無論是精心準備的浪漫,還是自己的小心思,對於長史大人來說,都不重要了。

「我的心愿,就是求花神保護你諸事順遂,化開你所有憂慮,一生都不再有煩憂。」

林濾忽然一愣,她當然知道,這並不是韓蘇原本的願望。

韓蘇俏皮一笑:「你願意接受嗎?」

林濾的笑容從臉上淡淡研開,就如同韓蘇願望一般,這笑容沖淡了公主殿下心內的焦躁與不安:「我願意接受。」

「不過……」林濾撫上長史大人的臉頰,「對花神撒謊是不行的啊。」林濾傾身向前輕輕的吻向長史大人的唇角。

雖然這蜻蜓點水的親吻甚至連青澀都說不上,但是,對於情事如同白紙一般的林濾,或是對於已經呆愣的韓蘇來說,這份心意,已經滿足了。

公主殿下與長史大人的情誼向來都不濃郁,卻又總是無時無刻散發着淡淡的芬芳,就如同長史大人帶來的花一樣,也許並不顯眼,但在重要的時刻,卻忽然綻放,散發出自己獨有的幽香。

「咦?」林濾驚訝的看着這一瞬間開放的花,她當然不相信韓蘇的花神許願之說,但是卻忍不住驚嘆,湊前一看,竟有一枚指環卧在花蕊中央。

韓蘇從獃滯中醒來,看到林濾拿着指環,不知道是因為之前的意外親吻,還是因為即將做的事情,心內的激動讓長史大人的手忍不住顫抖,說話也不利索起來。

「幼、幼月……」韓蘇伸手抓住了林濾正要套上指環的右手,深呼一口氣,咬了一下嘴唇,剋制住自己的衝動。

接過指環,韓蘇故作鎮定的傻笑:「這個不是這麼戴的,我來幫你啊。」

輕輕的執起林濾的左手,鄭重且慎重的將指環套在對方的無名指上,韓蘇終於鬆了口氣。

林濾隱隱有所覺察,讓韓蘇這麼鄭重其事、仿若儀式一般的舉動大約有什麼用意。但是公主殿下大約永遠也不知道,在她眼中老實溫厚的小長史此刻到底做了什麼。

不過,韓蘇此刻燦爛幸福的笑容不是比什麼都好么?

這樣想的林濾無意深究。

「說起來,你竟然還會戲法?」林濾看向原本含苞待放而此刻已經完全盛開的花朵,若有所思。

「也算是。」長史大人此刻沉醉於自己所知的幸福瞬間,之前準備的浪漫反而並不重要了,而這種瞬間開花的把戲按說應該屬於花藝,只是在魔術上也有應用就是了。

「怎麼了?」

「若是將一個人忽然變沒有,這樣的障眼法你會嗎?」

大變活人?韓蘇怔住了,林濾對這個有興趣?

「也不是不知道,不過……殿下你要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上個禮拜臨時接到公司的通知,所以去出差了。不過之前咱本來說了無論寫成啥樣都要更新的,因為還是沒過自己那關,所以本人很鴕鳥的逃跑了,恩,我懦弱、我膽小、我性格缺陷、我的錯。

我替大家詛咒自己:肥死我!肥死我!肥死我!肥死我!TT

都說債多不愁,但是咱的壓力反而更大,沒碼出這章前咱都不敢去看留言的說,到現在也沒去看呢,等發佈之後大約就有看的勇氣了。

所以說,雖然好幾個人都在Q上對我說:你的債還不完了。偶自己也承認了,不過咱還是會努力還的。

態度要端正。

恩,這章過度卡了我好久,以至於有點心結的感覺,就是各種不滿意、不想發,有種不會寫了的感覺。不過再糾結這章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嘛,就這樣發出來,繼續下面的劇。

恩,再次替諸位詛咒我這個不靠譜的作者:肥死我!肥死我!肥死我!肥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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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史大人,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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