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裸葬

第一百二十六章 裸葬

宋元符二年梧州

梧州,古稱蒼梧郡,位於廣南西路東部,扼潯江、桂江、西江總匯,實為廣南西路的東大門。

梧州據山瀕水而建,交通較為便利,為廣南西路東部的商品集散中心,各地商賈雲集。

梧州還有一處特色,就是貫穿粵桂滇的「鹽馬古道」,鹽販從沿海鹽場將鹽用船運到廉州后,就用牛車運到玉林,再經梧州轉運廣南西路各地或者西南各地。屆時,一隊又一隊的運鹽船隊,浩浩蕩蕩地在梧州的江面上乘風破浪,或溯桂江北上,或在西江上掛帆遠去,場面壯觀,令人嘆為觀止。

「多謝蔡姑娘一路關照,在下就此告辭,後會有期。」梧州城門附近,李三堅拱手對蔡絨雪說道。

經過一個多月的艱難跋涉,李三堅、蔡絨等人終於趕到了梧州,過了梧州,經桂、漓二江即可至桂州。

李三堅是嶺南之人,並且前年已經由桂州到了東京,已經走過這條道了,李三堅原本想應該是自己帶路,可李三堅萬萬沒有料到蔡絨雪比自己還要熟悉如何到嶺南,如何直抵桂州,並且蔡絨雪選擇的是官道,是有館驛的官道。

東京開封府通往各路、府、州、軍、縣的官道修得是較為平整,官道兩側還栽種著榆、柳、松、杉等樹木,有的路段還挖了排水溝。官道之上還標記着道路里程、地界等等,插在土堆貨石堆之中的標記石碑或木牌,被稱為「堠子」。

官道之上驛鋪設置的也是較為齊全,一般是二十里上下就設一處馬鋪,有歇馬亭,六十里左右就有一處館驛,館驛之中可以吃飯、休息,甚至可以提供馬匹、馬車等等,不過官府設置的館驛只接待使臣、官員及其家眷等人,像李三堅這種白丁,只能住路邊「野店」。

在館驛歇宿是需要官牒的,是需要「入住憑據」的,而蔡絨雪義夫蔡京是朝廷都承旨,其伯父蔡卞此時已被擢為尚書左丞、知樞密院事,是「兩府」大臣,因此對於蔡絨雪來說,弄張「入住憑據」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因而此一路之上,李三堅跟着蔡絨雪在館驛之中吃飯、歇腳、喂馬,秋風是打得不亦樂乎。

可到了梧州之後,李三堅實在不好意思再跟着蔡絨雪混吃混喝,實在沒臉在打秋風了,於是李三堅向蔡絨雪告辭,欲自己尋家客棧住下,其後再單獨前往桂州應試發解試。

「公子不必客氣,請自便。」蔡絨雪微笑着福了一福道。

一路之上,李三堅與蔡絨雪倒是無話不談,且相談甚歡,不過蔡絨雪總是這麼彬彬有禮的,總是使李三堅感到兩人之間似乎是隔着什麼,許多時候,李三堅感到有些無趣。

無論怎樣,蔡絨雪儘管身世較為可憐,較為凄慘,但她終歸是宰相之後,朝廷重臣的義女,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如此,人家又為何不與自己隔着什麼?李三堅暗暗自嘲道。

。。。。。。。。

趕路趕了一個多月,饒是李三堅此時的身體是較為強壯,也是勞累無比,於是李三堅隨便尋了家客棧之後就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李三堅起床沐浴過後,隨便吃了點東西,就上街閑逛。

李三堅當然也可以溫習功課,以備科舉應試,不過繪畫來源於生活,文章也同樣如此,沒有生活點點滴滴的積累是寫不出一篇好文章的,李三堅對此早已是瞭然於胸。

同時梧州作為廣南西路東部的重鎮,李三堅來到之後都不去到處瞅瞅,那麼就未免有些遺憾了。

梧州不愧為廣南西路東部重鎮,雖遠遠比不上東京開封府,但也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南來北往的貨物、各方商賈雲集、流連忘返的文人墨客,一片欣榮盛景。

梧州風景秀麗,著名的景點是桂江春泛、雲嶺晴嵐、龍洲砥峙、鶴崗返照、金牛仙渡、鱷池漾月、火山夕焰、冰井泉香。

除了「梧州八景」之外,還有騎樓城、龍母廟等景點,此時李三堅就信步來到了龍母廟附近。

龍母廟依山傍水而建,由牌坊、前殿、中殿、後宮、行宮、龜池等組成。

相傳每年五月初八和八月十五分別為龍母誕辰和升仙日,因而每年到了此時,龍母廟是熱鬧非凡。此時雖是三月,還未到五月初八,還未到龍母誕辰之日,但廟內廟外仍是張燈結綵,不少善男信女和遊人爭先恐後來朝拜、上香、摸龍床、照龍母鏡、用龍母梳、洗龍母水、喝龍母茶,往萬壽龜投幣,是一片熱鬧的場景。

「快走,快走!」

「出了何事了?」

「魔君作法,快看看去。」

「魔君?哪個魔君啊?」

「當然是黃魔君啊,還有哪個配稱魔君?又有哪個敢稱魔君?」

「哎喲喂,不就是個泥腿子嗎?魔君?真以為他是什麼君啊?聽說他從前還賣過膏藥,給人算過命呢,現在搖身一變,真以為自己變成了玉皇大帝了嗎?」

「哈哈,玉皇大帝倒是談不上,不過老漢聽說他可是持世明使轉世的呢。」

「持世明使?持世明使會轉世成為一個泥腿子嗎?再怎麼也要投胎成為一名員外啊。」

「去去,你們兩個有話一邊說去,別擋着我等的路,耽誤了聽教,你們賠得起嗎?」

李三堅剛至龍母廟,剛剛步入人群,就聽着前方喧鬧不已,同時善男信女紛紛向前涌去,紛紛湧進龍母廟內,李三堅也不由自主的被人群推著進入了廟內。

「嗯。。。」李三堅剛剛進入廟內,一腳就踩在了一個軟軟的物件之上,似乎是個人的腳背,同時這個人因痛而發出的呻吟聲,李三堅聽起來是異常的耳熟。

「抱歉,抱歉,啊?是你?」李三堅見狀連忙扶著此人,忙不迭的連聲道歉,可李三堅看清楚這個人後,不由得驚訝道。

此人不是蔡絨雪,又是何人?

女扮男裝的蔡絨雪一身黑衣,仍是用黑紗蒙面,只不過戴了個黑色寬邊斗笠,遮住了大半張臉,蒙面看起來就沒那麼顯眼了。

看起來有些像一名黑衣劍客?還是一名身材嬌小的劍客。。。李三堅心中感到暗暗好笑。

「你怎麼也在這裏?」蔡絨雪紅著臉、低着頭,不敢抬頭看李三堅,低聲問道。

「當然是來看熱鬧的啊,你為何在此?」李三堅笑着問道。

「我。。。我來上香。。。」蔡絨雪此時抬頭看了李三堅一眼,支支吾吾的答道。

李三堅聞言頓時無言以對,簡直無語了,此一路之上,蔡絨雪基本上是有廟必入,有寺必進,現在龍母廟她居然也來上香了。。。蔡絨雪上香磕拜,並且異常虔誠,真不知道她所求何事?李三堅心中納悶不已,難道都是為她已故娘親祈福嗎?

「跟着我,最好抓緊我。」李三堅隨後咧嘴一笑道。

現在廟中人滿為患,不可能再退回去了,只有跟過去看看,同時人太多了,容易發生擠踏事件,而蔡絨雪是個女子,且身材嬌小,如此李三堅就有義務護着她了。

李三堅睡不如山魁長得那麼誇張,但畢竟是個快二十歲的男子了,且不簡單的鍛煉,已經使李三堅長得是越來越高大健壯了,因此李三堅「劈波斬浪」是較為輕鬆。

嬌小的蔡絨雪紅著臉,輕輕用手抓住李三堅的衣袖,縮在李三堅身後,跟隨着李三堅擠了進去。

「謝恁個慈悲剃度蓮台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裏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

哪裏是做法事?不對,應該也是做法事,是給死人做法事,李三堅隨眾進入了龍母廟后,見到一名全身白衣的漢子在眾人的圍觀之中念念有詞之後想到。

此名白衣漢子不但身上衣物是雪白色的,就連鬚髮都是白的,似乎是個老者,可從其面相上看卻只是個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之前擺放着一副棺木,棺木周圍圍着七八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孝子孝女。

黃魔君念咒畢,一名同樣一身雪白衣衫的摩尼師從黃魔君身後轉了出來,指著棺木之中的死者大聲喝道:「來時有冠否?」

「赤條條落地,並無冠冕。」孝子大聲答完,就動手除去了死者投身的皂巾。

「來時有衣否?來時有鞋否?」

孝女答曰:「只有胞衣裹體,並無片絲隨身。農夫本來打赤腳,留得清白朝仙真。」於是孝子、孝女們一起動手,三問四答,三脫四卸,將他們死去的老爹剝得只剩下條褲衩了。。。

此時上來數名教眾,張開一個白色大布囊,將屍體裝了進去,裹扎停當,隨後教眾與孝子孝女們抬起布囊向外走去,將死者安葬在了已經掘好的一處深坑。

眾人填土之時,是口誦佛號,手拋稻穀麥粒,直到堆起一座墳包。

裸葬?李三堅雙手環抱,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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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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