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明鏡高懸(中)

第二百五十六章 明鏡高懸(中)

「罪人周方庚可否知罪?」李三堅心情複雜的看着已經去掉刑具的周方庚問道。

應該說之前周方庚與李三堅之間並未深仇大恨或者說並無私怨,相反李三堅剛至開封府府衙上任之時,周方庚又是「官敬」又是諛詞如潮什麼的,對李三堅還是較為敬重的。

李三堅當時對於周方庚談不上好感,但也沒有什麼反感。

要說兩人開始結怨就是因為畢林奸嫂案,李三堅欲過問此案,卻被周方庚用手段阻止了李三堅,使得李三堅下不來台,同時異常丟臉,當時李三堅心中還是有些羞惱與憤怒的。

其後李三堅前往蔡州欲當面向畢林詢問此案,可卻被周方庚搶先一步殺人滅口,於是使得李三堅是異常憤怒。

此後更發生了令人切齒的謀刺事件,到了此時,兩人之間的關係就算是無解了,就是勢不兩立了。

若僅是這些事情,那麼李三堅並沒有真正的痛恨周方庚,而令李三堅真正痛恨的是,隨着案件的深入,周方庚的狡詐、貪婪、視人命如草芥、肆意製造冤獄、視百姓如豬狗等等惡行就暴露在了李三堅的眼前,使得李三堅切齒痛恨。

身為大宋開封府掌刑訟之事的推官,作為出身貧寒的李三堅來說,怎能不切齒痛恨如此惡行?

不過李三堅雖然痛恨周方庚,但心中也是明白,周方庚不過是個小嘍啰而已,真正的為惡者卻是其身後的那些人,甚至可以說不是人,而是一種東西,這種東西造成了宋官府目前的這種狀況,這種狀況此時在周方庚身上集中體現而已。

不過李三堅雖心中明白,但又能怎樣?可以說是無能為力,可話雖如此,李三堅仍不打算放過周方庚,定要將他繩之以法,就算是敲山震虎也不能讓其逍遙法外。

因而此時李三堅的心情是複雜的。

「老夫何罪之有?」周方庚哼了一聲說道。

「強盜罪、殺傷罪、奸yin罪、貪贓罪。」李三堅料其定不會老實認罪,於是就緩緩的說道:「六罪之中,汝犯其四,竟敢不認罪?依我大宋律,認罪、悔罪,罪減一等,拒不認罪者,罪加一等,此時不認罪,更待何時?」

「哈哈!」周方庚聞言大笑道:「老夫承認是我攛掇佟氏訴畢林奸嫂,你只能定老夫誣告之罪,何來四大罪之說?」

周方庚說罷,狠狠的瞪了佟氏一眼。

「本官料你也不會老實認罪的。」李三堅摸了摸下巴之下長出的短須后吩咐道:「我來問你,畢林是怎麼死的?」

「畢林?」周方庚聞言冷笑道:「畢林刺配蔡州,人已經發往蔡州了,老夫還聽聞李推官不是前往蔡州提審人犯畢林嗎?其後畢林居然死在了蔡州,老夫還想問你畢林是如何死的呢?」

「啪!」李三堅將驚堂木重重的拍在了公案台之上后喝道:「大膽狂徒,竟敢質問本官?本官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來人,提犯官徐世卿。」

山魁、許彪聞言就將徐世卿給提進了大堂。

此時的徐世卿早已不復往日蔡州之行的囂張,渾身撲簌簌的抖個不停,幾乎都走不動道了,被山魁、許彪拎了進來,撲通一聲扔在了堂中。

「堂下跪着何人?」李三堅照例問道。

「卑。。。卑。。。卑職府衙左廳當官徐世卿。」徐世卿抖抖索索的答道。

「徐世卿?世代公卿?」李三堅笑道:「本官看你做官是做到頭了,若不老實交代,不但官職沒了,性命也會不保。」

「我來問你,你前往蔡州,提畢林回京,是奉了何人之命?」李三堅隨後盯着徐世卿問道。

「何。。。何人。。。之命啊?」徐世卿膽怯的喃喃自語道。

李三堅搖搖頭,取出一紙公文,走下公案台,站在徐世卿面前,拿着公文在他面前晃了晃后問道「此為何物?」

「是。。。是左廳林判官之命。。。」李三堅手中握有公文,徐世卿也只好承認自己是奉左廳判官林旻之命前往蔡州提回畢林的。

「不錯,是本官命徐當官前往蔡州提畢林回京的。」林旻冷笑道:「李推官可以前往蔡州提審人犯畢林,本官為何就不能將其提回京城?」

開封府府衙判、推二官為府衙長吏佐貳,其中判官的地位微微高於推官的,同時宋是以左為尊的,因此開封府二號人物當為左廳判官林旻。

「林判官當然可以。」李三堅冷笑道:「可畢林卻死在了半道之上,你又作何解釋?」

剛才林旻還說畢林奸嫂一案已經具結,同時無刑部的批文是不能夠重審此案的,可此時又稱自己命徐世卿將畢林提回京師,可謂是自相矛盾。

李三堅並不欲在此處與他糾纏,因此直截了當的問畢林之死。

「本官得知,畢林半路欲脫逃,最後自己跳入河中淹死的,李推官,這個解釋可否?」林旻隨後問向徐世卿道:「徐當官,情形是否就是如何?」

「是。。。是這樣的。」徐世卿此時暗鬆了口氣,答道:「真陽縣撈屍之後也是如此具結的,人犯畢林是溺水而亡的。」

「溺水而亡?」李三堅聞言冷笑着吩咐山魁、許彪等人道:「請公孫大醫上堂。」

公孫大醫?堂中諸人包括路昌衡均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開封府何時鑽出來一個什麼公孫大醫?

其中堂中一些老吏倒是隱隱猜到了一點,那就是開封府府衙之中曾經有個公孫仵作,其醫術也是較為精湛的。

「民女公孫柔娘拜見諸位老爺。」公孫柔娘上堂后,盈盈參拜道。

「啪!」李三堅、公孫柔娘還未繼續說話,林旻又將驚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后喝道:「我府衙煌煌大堂,豈容一名婦道人家在此地胡言亂語?」

「林判官!」李三堅聞言說道:「我大宋律令,何時不許女子說話的?況且你又怎知她在胡言亂語?柔。。。公孫大醫為京師女醫,其父曾為我府衙仵作,亦是醫術精湛,同時。。。同時她也是本官的書吏。」

「書吏?」路昌衡聞言不由得笑了起來,聽說過私人書吏幕僚什麼的,但也沒見過何人用過女子為書吏幕僚啊,況且還是如此年輕美貌的女子。。。

參議之時,會不會幹些別的?路昌衡猥瑣的想到。

「正是!」李三堅點頭路昌衡對道:「此女文才見識過人,且醫術精湛,因此本官將其引為書吏,不過為下官私聘的,路府尊,是否當得?」

「當得,當得,隨你便是。」路昌衡笑道。

你要自己掏錢僱人,誰還管得着你啊?眾人一起心中暗道。

公孫柔娘聞言白了李三堅一眼,李三堅一直想將她引為書吏,可自己並未同意啊,此時李三堅大庭廣眾的宣佈此事,那麼就既成事實了。。。

「路府尊。。。」林旻隨後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路昌衡。

「哎,林判官,且聽她說便是。」路昌衡倒是蠻有興緻的想聽聽公孫柔娘到底想說些什麼。

路昌衡其實與此案牽扯不大,要說有牽扯,那就是路昌衡受了些許錢財而已,此時李三堅已將賬冊交給了他,那麼就是死無對證了,若周方庚此時胡言亂語,那麼路昌衡首先必須是先要封住他的嘴。

但如何封住他的嘴呢?路昌衡此時心中暗自盤算著對策。

「公孫。。。書吏。」李三堅隨後對公孫柔娘說道:「你且說說畢林的真正死因。」

「諸位老爺!」公孫柔娘點頭說的:「民女奉李推官之命,查驗畢林的死因,民女經查驗,畢林並不是死於溺水,而是被人用綢布捂死,是窒息而死,隨後被拋屍江中的。」

「嗯?何以見得?」路昌衡疑惑的問道。

「老爺,請看。」公孫柔娘隨後將查驗文書上呈給了路昌衡等人。

「孫推官,你覺得如何?」路昌衡隨後將查驗文書遞給了開封府左廳推官孫德勤。

「可信,可為呈堂供證。」孫德勤細細的看了看后答道。

開封府左廳推官孫德勤倒不是林旻他們一伙人,並且平日裏還受到了林旻等人的排擠。

「灌顱之法,查明畢林是為他人所害,牙縫裏發現綠色絲線,那麼畢林必被綠布捂死,是窒息而死,隨後被拋屍江中的。」李三堅隨後補充道。

「徐當官,對此你又有何話要說?」李三堅隨後問向徐世卿。

「這。。。」徐世卿聞言汗水已經流了下來:「卑。。。職,卑職領人追拿人犯畢林。。。確實是。。。他。。。自己落入江中的啊。。。」

此時大堂之中有許多掌刑獄多年之人,可謂是經驗豐富,察言觀色,就能知道此時的徐世卿定在說謊。

可若是拿不出證據,僅憑察言觀色是遠遠不夠的,除非行刑訊逼供之舉,但刑訊逼供林旻等人允許嗎?

「啪!」李三堅重重的拍了一下驚堂木喝道:「犯官徐某,事情到了此時,還敢狡辯?真視我大宋王法為無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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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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