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可汗的子孫

第四章 天可汗的子孫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邊?豆之事,則有司存?」

草原之上的天空是異常的晴朗,湛藍色的天空一望無際,就像碧玉般的澄澈,湛藍色的天空之上點綴著一朵朵白雲,就如同一朵朵潔白的花朵,綻放在半空之中。

碧藍的天空之下是一望無際的草原,綠茵如毯的草原是寧靜的,氈帳點點,牛羊成群。

此時綠茵如毯的草原之上趴着一名十七歲的少年,正翻看着手中一本破舊的《論語》,身邊是數匹牛、羊、馬,正悠閑着吃着青草。

少年邊看邊吃力的誦讀,讀著讀著就卡殼了,對書中的意思許多是無法理解,也無法讀懂,同時書中的許多字少年也是無法辨認的。

於是少年翻了個身,躺在了青草之上,高舉手中破舊的《論語》,使之被陽光直接照射,這樣做,少年似乎是能夠看懂一般。

可少年盯着看了半響仍是無法理解,於是只好收起書本,並將其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伸手拔下幾根青草,放在口中咀嚼,雙手枕在腦後,看着藍天白雲想着自己的心事。

少年自幼喜愛漢學,但家中貧困,無法尋訪名師,僅有的幾本漢書還是母親偷偷的用數頭羊換來的。

少年苦於無明師,因此只能自學,可漢學精妙,豈是一個草原少年能夠完全自學成才的?

不行,無論如何,也要外出尋訪漢學明師,少年此時暗暗下決心道。

可自己走了,家中又怎麼辦?少年隨後苦惱的想到。

「石頭,石頭,快回家去吧。。。」正在此時,一名名叫袞兒的家奴騎着一匹劣馬,氣喘吁吁的奔到少年面前說道。

袞兒是個漢人,為少年家中的家奴,年齡也與少年一般大小。

少年家中貧困,按常理,家中是不可能有奴僕的,可袞兒的祖上就為少年祖上家奴,家奴身份也是世代相傳的,因此袞兒也就成為了少年家中奴僕,並忠心耿耿的。無論少年家中是怎樣的狀況,袞兒是一直忠心跟隨,除非少年家中將袞兒送人或者賣掉。

「袞兒,發生什麼事情了?」名叫石頭的草原少年聞言從地上一躍而起的問道。

袞兒雖為石頭的奴僕,但石頭從未將其視作奴僕,而是視作兄弟,兩人自幼就生活在一起,也是情同兄弟一般。

「快回去吧,你爹爹不行了。。。」袞兒聞言焦急的答道。

「什麼?」石頭聞言大吃一驚,連忙牽過一匹正在吃草的馬匹,一邊問道:「爹爹出了什麼事情了?早上出去還是好好的啊?」

這些馬匹、牛羊可是石頭替他人放牧的,一般情況之下,是不允許使用的。

若是損傷了馬匹,石頭家中可是賠不起的,不過目前自己父親出了事,石頭也顧不得許多了。

「你耶耶他剛被人抬回來的,渾身是血啊,已經快不行了,具體為什麼這樣,我也不太了解。」袞兒聞言焦急的說道:「哎呀,你快回去吧,晚了怕來不及了啊。。。」

石頭點頭,雙臂微一用力,就翻身上了面前的這匹沒有任何馬具的光背馬,雙腿夾了夾馬腹,就催促着馬匹向著自家氈帳疾馳而去。

自幼在草原長大之人,駕馭馬匹是如臂使指,胯下馬匹沒有任何馬具,石頭卻穩穩的騎在了異常顛簸的馬背之上,能夠異常嫻熟的駕馭馬匹。

。。。。。。。。

「爹爹怎樣了?」石頭與袞兒策馬疾馳,奔到了自家氈帳之前,還未下馬,石頭就問向站在氈帳之前的人。

「哎。。。快不行了,石頭你快進去吧。」氈帳之前一名契丹女子見石頭回來后,連忙扶住馬匹后對石頭說道。

石頭點頭,將馬匹交給身邊的契丹女子,就疾步衝進了自家破舊的氈帳。

「娘娘。。。爹爹他?」石頭衝進氈帳之後,只見自己父親躺在了一張破舊的羊皮之上,眼睛緊閉,臉色蒼白,周圍長滿黑粗鬍子的嘴裏不斷的喘著粗氣,就如一具破舊的風箱一般。同時右胸之上纏滿了羊皮,羊皮之上仍是在向外滲透著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在石頭父親身下的破羊皮之上,石頭見狀驚問道。

「石頭,你爹爹他。。。。他中箭受傷了。」坐在石頭父親身側的石頭母親抽泣的答道。

「中箭?他不是隨駕狩獵嗎?為何會中箭?」石頭聞言快步走到父親身邊後接着問道。

「誤傷而已!」一名將石頭父親抬回家的斡魯朵民戶答道:「陛下已經賞賜了他兩頭肥羊了。」

「什麼?兩頭肥羊?一條人命只值兩頭肥羊嗎?」石頭聞言,站起身揪住一名斡魯朵民戶胸口的衣服怒問道。

「你問我?」肥胖斡魯朵民戶掰開石頭雙手,用力將石頭甩再來地上后說道:「要問你問皇上去,問我等做甚?」

「羊捆在帳后了,我們走了。」另一名斡魯朵民戶有些同情的對石頭母子說道。

「石頭,算了,算了!」石頭母親見石頭仍是一副氣憤的模樣,於是勸道:「你還是去看看你爹爹吧。。。」

此時的石頭父親已經到了最後的彌留之際,只不過臉色卻由蒼白轉為潮紅,並且紅的極不正常,同時呼吸也是越來越急促。

石頭母親此時已沒了主意,只是不停的哭泣。

「爹爹。。。爹爹。。。你堅持住,石頭這就給你尋個郎中。。。尋個漢兒郎中。。。定會治好你。。。」石頭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只是不停地說道。

「不必了。。。」正在此時,石頭父親終於睜開了眼睛,看着石頭說道:「石頭過來,爹爹有話跟你說。」

「爹爹。。。你醒了?」石頭聞言將頭湊到父親的嘴邊后驚喜的說道。

「石頭,爹爹要去了。。。」石頭父親虛弱的說道:「石頭,臨走前,爹爹有句話要告訴你。。。」

「爹爹,你不要再說了。。。我這就去給你尋郎中。。。定會治你的傷。。。」石頭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哭着說道。

「住口,不許哭!」石頭父親怒道,並劇烈咳嗽起來:「大聖大明神烈天可汗的子孫豈能哭泣?石頭,你要記住,你是大聖大明神烈天可汗的子孫,你血管流的是天可汗的血。」

「爹爹,孩兒知道了。」石頭哽咽的說道。

「爹爹一輩子碌碌無為,羞為天可汗的子孫,可你不行,你不能像爹爹這樣,你必須。。。你必須。。。重振。。。」石頭父親斷斷續續的說道,聲音是越來越小,直至悄無聲息。

石頭父親是遼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機的七世孫,而石頭就是耶律阿保機的八世孫了,為庶出,經過七八世之後,出了姓名之外,幾乎無人記得石頭一家乃是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的子孫了,要說血脈,石頭血管流着的耶律阿保機的血,早已被沖得淡得不能再淡了。

石頭一家幾與平民無異了。

眾所周知,耶律阿保機實行斡魯朵之制,依耶律阿保機的祖制,每一任皇帝即位,前任皇帝的直系子孫便隸屬於前任皇帝的幹魯朵,而新皇帝則建立屬於自己的幹魯朵,如此便有了十二宮一府的遼宮帳軍。換句話說,作為太祖的七世、八世孫,石頭父子便是幹魯朵,是幹魯朵民戶,是幹魯朵正丁。

此次耶律延禧春季捺缽,就臨時徵召了石頭父親隨駕狩獵,可沒料到,石頭父親居然被弓箭所傷,命至垂危。

除此之外,就無其他了

遼同時也實行「世選」之制,所謂「世選」,就是「百官擇人,必先宗姓」,譬如南宰相府諸官職,即多是由皇族四帳世預其選。此外,皇族兩院部官員,其他部族官員及五京留守等重要地方軍政長官,也大多由皇族成員擔任。

如此,石頭父子為正統皇族,為「橫帳」出身,而非三房兩院的那些皇親。按遼「世選」之制,怎樣也會得到一個官職,從而得到朝廷俸祿。

可就是因為嫡庶之分,石頭父子就被排除在外了。

「庶孽雖已為良,不得預世選」,「兩國舅及南北王府及國之貴族,賤庶不得任本部官」。

作為庶出,石頭父子就不能「世選」,也就是一介白丁了,最多只能算是幹魯朵正丁或正兵。

不能「世選」,為一介白丁,當然日子過得就較為貧寒了,家中除了一頂破氈帳、數頭牛羊馬之外,就無其他了。

要知道遼貴胄不但擁有廣闊的牧場、成群的牛羊,在五京之地也是擁有大量的土地與產業的。

作為耶律阿保機的子孫,混到如此地步,石頭父親當然心有不甘,但卻又是無可奈何,對於契丹人來說,要想有出身,或「世選」,或戰功。

可自遼宋「檀淵之盟」之後,就幾無戰事了,因此石頭一家人的日子也就越來越貧困了。

因此石頭此時要想有所作為,要想重振門楣,應該走何途徑?

是夜,石頭父親傷重而死,而代價就是兩頭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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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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