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以義為利

第四十一章 以義為利

李三堅獅子大開口,欲從泉州陳氏借出錢十萬緡,糧五萬石,使得陳光弼長子陳義德是左右為難。

傾全力借給他吧,可陳義德又擔心是肉包子打狗,是有來無回,若是不借給他,那麼李三堅完全可以憑藉權勢對陳氏的買賣多方打壓,使其買賣做起來是愈發的艱難。

陳義德經權衡利弊,考慮良久,還是準備拒絕李三堅的舉債之舉,

陳氏家族的買賣遍及宋各地,就算李三堅懷恨在心,打壓陳氏在泉州的買賣,其他各地的買賣也能夠支撐,李三堅的手也伸不了那麼長。

最為關鍵的是陳氏商賈世家,經商多年,與朝廷或地方官府或多或少都有些關係的,陳氏家族甚至還有人在朝廷為官,雖不是如朝廷宰、執那樣的高官,但李三堅欲藉機報復,為所欲為,陳氏家族也並非無反擊的手段的。

因此陳義德還是準備拒絕李三堅的借錢糧之舉,只不過陳義德雖與李三堅僅接觸過兩次,但也知道李三堅此人是個心思縝密之人,且是個極為聰明之人,當年李三堅年僅十三歲就與陳義德等人辯駁真珠等海物的收購之事,並且迫使陳義德等人大幅度提高了真珠的收購價格,使得陳義德對李三堅是刮目相看。

當然陳義德資助李三堅求學,也是這個原因,不得不說陳義德的眼光還是有其獨到之處的。

未雨綢繆為一名商人最起碼應當具備的。

而此時的李三堅已遠非當年那個半大小子可比了,此時的李三堅為朝廷六品地方大員,泉州一州之尊,那麼李三堅今日親自前來拜訪,肯定是有備而來,肯定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

若此時與其硬頂,那麼陳氏也許真的會吃一個大虧,陳義德又轉念想到。

於是陳義德考慮良久,對着正慢悠悠的喝着青鳳髓的李三堅說道:「李知州說的是,拿出如此之多的錢、糧,也許我陳家不會傾家蕩產,但也定是費盡全力,老夫此言絕非虛言。老夫今日想說的是,我陳家拿出錢糧借給李知州你,那麼我陳家又能得到什麼?或者說你李知州可有擔保?擔保你泉州官衙可如期如數歸還。」

「好,陳公此言,足以表明陳公你的誠意了。」李三堅聞言喜道:「今日我李某既然敢開口相借,當然就有抵押,李某身為泉州知州,今日就可以告訴你,我泉州州衙可以用榷酒為抵押,若不能如期如數歸還所借之物,那麼許你陳氏榷酒一年如何?」

「榷酒。。。?」陳義德聞言沉吟道。

所謂榷酒,就是朝廷實行壟斷生產和銷售,酒價或者利潤可以定得較高,一方面可獲取高額收入,另一方面,也可以用此來調節酒的生產和銷售

宋之榷酒主要形式或途徑為,大中城池即諸州城池之內設置酒務實行官釀官賣,實行完全專賣;而廣大鄉村即縣鎮鄉閭許民釀賣,實行不完全的專賣。

因此在宋,不是你想釀酒賣酒,就能夠釀酒賣酒的,要麼酒戶從各州府的麴院買曲釀酒,官府壟斷造麯,而不禁民釀酒出售,此謂之榷曲。

要麼官府幹脆施行官榷,就是由官設酒務造麯釀酒,酒戶只能從酒務批發酒零售,此謂之官榷。

除此之外,還有「買撲」「特許酒戶」等等。

所謂「買撲」就是酒戶以競買的方式承mai官府的各種釀酒作坊、稅場的經營權、收稅錢。

「買撲」者若是所得酒利潤少於撲錢,那麼就會賠本,而「買撲」者賠本之時,往往會傾家蕩產,主要原因就是若是遇到災荒之年或商路不通,那麼官府就會籍沒家產用以抵「撲錢」,從而使其傾家蕩產。

不過若是酒戶「買撲」之後,經營得好的話,也將會獲得一筆不菲的收入。

而此時李三堅以泉州榷酒為抵押借陳氏錢、糧,可以說是頗具誠意了。

要知道朝廷榷酒之制,不是你泉州知州所能夠決定的,以榷酒為抵押舉債,是違反了朝廷之制的,若是被人知道的話,李三堅也許又將會被彈劾。

只不過李三堅此時持有「尚方寶劍」,早已得到了宋帝趙佶的親口允諾,李三堅是可以決定泉州的一切事務的,因此李三堅才敢拿出泉州榷酒為抵押,從而舉債借錢糧,以賑濟災民。

「你可以決定泉州榷酒?」陳義德沉吟片刻后問道。

「可以!」李三堅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本官奉旨,有當機處斷之權。」

「什麼?當機處斷之權?」陳義德聞言驚訝道。

人言宋帝趙佶寵信李三堅,現在看來果然如此,陳義德心中暗道,當機處斷之權不是任何人都能夠得到了,非寵臣、心腹大臣是得不到的。

「正是!」李三堅點頭道。

「恭喜李知州了!」

正當李三堅認為此事應該差不多之時,可沒料到陳義德居然又說道:「此時泉州水患頻頻,商路阻斷,因此一年之榷酒也是遠遠不夠啊!」

他娘的,真他娘的奸商,李三堅聞言心中暗罵道,一年的榷酒由官府酒務經營,也許抵不上十萬貫錢、五萬石糧,可你陳氏好好經營一年,至少能收回大半吧?

再者說,就算泉州州府不能夠按時歸還所借錢糧,但也不至於賴賬不還吧?延後幾年歸還,你陳氏難道還賠本了不成?李三堅心中暗道。

不過李三堅也明白,商人是逐利的,特別像陳義德這種世代經商之人,更是將利益擺在了第一位,非數倍乃至數十倍利潤,是不會出手的。

陳義德仍是在猶豫,李三堅倒不是很着急,雖此時災情似火,但也不是急在這一時,話說這種事情急是急不來的。

於是李三堅乾脆翹起了二郎腿,輕輕的搖晃着右腿,看着陳義德笑吟吟的說道:「據李某所知,陳氏家族主要買賣在海上吧?陳公,你陳家主要貨物進出均在泉州吧?」

此時的陳義德無非是在討價還價,那麼自己就再提高點價碼,李三堅心中暗道。

「你。。。我。。。」李三堅此言一出,陳義德非但沒有歡喜,心中反倒是有些惱怒。

李三堅此言有兩種意思,若陳義德麻溜的拿出錢糧來,那麼身為泉州市舶司提舉的李三堅,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看在陳氏借糧的份上,定會是多加照顧,若是陳義德不那麼痛快,那麼泉州市舶司也沒那麼痛快了。

陳義德老於江湖,豈能聽不出來李三堅話中的意思?

陳義德本想用你李三堅也不能隻手遮天、不能為所欲為之類的話頂回去,可陳義德這樣說的話,就是與李三堅正式翻臉了,雖陳氏並不懼,但此時就翻臉,卻是有些不妥。

「陳公!」李三堅隨後笑着說道:「生財有大道,當以義為利,而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趨義避財。以義取利,德興財昌,舍義取利,義利皆失。陳家若此次拿出錢糧賑濟災民,此為大義也,必將會為你陳氏帶來意想不到的財富,個中妙處,陳公不會不明白吧?」

「李知州你啊,你不去做買賣,真是可惜了。」陳義德白了李三堅一眼后說道:「既然李知州話已至此,老夫也無話可說了。不過李知州,此事實在太大,陳某實在是無法做主,待陳某回頭與族人商議商議,再回李知州的話,如何?」

陳氏家族族長為陳義德之父陳廣弼,無論怎樣,陳義德也要先將此事稟告老父,再由老父召集族人商議此事。

同時泉州州衙借錢糧一事確實是干係重大,因此陳義德也有拖延的意思,先拖拖李三堅,看看他有何反應,其後再酌情定奪。

「不用商議了,義德你明日就去籌備錢、糧,儘快押至州衙。」正在此時,正在李三堅暗暗惱火之際,一個略帶蒼老但卻又較為洪亮的聲音,傳入了陳義德與李三堅的耳朵里。

「爹爹,你。。。這是。。。何意啊?」陳義德轉頭看見老父陳廣弼走了進來,連忙過去扶住了他。

陳廣弼雖年逾古稀,鬚髮皆白,但身體卻是較為硬朗,聲音也是較為洪亮,鶴髮童顏的。

「多謝陳老太公!」李三堅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陳廣弼的話李三堅是聽的清清楚楚的,於是連忙拱手謝道。

「李知州不必如此,老朽既然說了,就絕無反悔的道理。」陳廣弼擺擺手道:「老朽祖上創建『社倉」,就是知道『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的道理,也因此創下了這一份家業。老朽祖上如此,難道老朽敢不遵從?」

李三堅聞言臉上微微一紅,連連拱手道:「陳氏滿門皆義士也,李某深為敬佩!」

妥了,今日之事,總算是妥了,李三堅心中暗道。

「李知州,請坐。」陳廣弼先請李三堅坐了下來,隨後也坐在李三堅之側后說道:「不過,我陳氏雖家有餘財,但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因此老朽也有一事相求,不知李知州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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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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