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四司會審(六)

第五十五章 四司會審(六)

朱勔、朱汝明等人為了誣陷李三堅命人劫掠大宋綱船,劫掠大宋貢物,於是搬出了物證、人證,試圖一舉定李三堅之罪,而四名負責勘鞠的堂官之中,開封府尹汪閣是得意異常,恨不得立即就將李三堅就地定罪、就地斬首,隨後就是抄沒家財,夷滅三族,權判大理寺事傅墨卿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並且目光、神情當中多少帶些幸災樂禍,刑部侍郎胡文海因一時無法分辨眼前人證、物證的真假,一時之間是無可奈何的,只能對李三堅抱以同情、懊惱、惋惜等複雜的目光、神情,御史台中丞石公弼未將目光投向李三堅,只是不停的玩弄着手中的茶碗、茶蓋,沉思當中,不知不覺的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諸位堂官,李某曾為開封府推官、判官,可否容李某問兩句?」良久之後,李三堅計議已定,開口緩緩的問道。

李三堅的聲音不大不小,可言語之間透露出了一股堅定之意。

無論怎樣,李三堅必須得過這道坎,為了自己的家人,為了自己兩名未見過面的孩子,李三堅也要咬牙堅持,也要咬牙挺住。

就算是死,大丈夫也要死得其所,也要清清白白的去死,不留污名於人間。

此為恩師蘇軾淳淳教導之言。

「哈哈哈哈...」汪閣聞言指著李三堅哈哈大笑,笑得眼淚水都快出來了:「你還以為你是推官、判官嗎?你以為你還是我大宋福建路經略使嗎?做夢去吧,自陛下聖諭羈汝進京之時,你便是欽犯了,一介階下囚而已,一介無君無父、大逆不道的反賊而已,你還想勘問人證?你有何身份勘問?哼,夷狄之人,不知天高地厚。」

「王府尊!」胡文海聞言怒道:「李三堅他說了要問何人了嗎?到目前為止,陛下並未下旨將其罷官免職,他仍是我聖朝官員,為朝中大臣,也並未革除功名,他仍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可殺不可辱!聖人之書,你讀到哪裏去了?況且李三堅就算是身負罪無可恕之死罪,也要容其申辯的。」

汪閣罵李三堅沒有了父親,罵李三堅為夷狄之人出身,是極為惡毒,因此使胡文海是異常的憤怒。

「呵呵,王府尊身為開封府長吏,難道忘了朝廷翻異別勘之制了嗎?難道忘了三推之限了嗎?」石公弼也是微微冷笑道

宋之審判程序或步驟,主要就是五種,其一便是鞫讞分司制,宋律首先將審判權一分為二,從朝廷到到地方州府的法司,一律實行審與判分離的原則,分別設立「鞫司」與「讞司」。

其二就是翻異別勘之制,大案如死罪案件,從審理到執行過程中,只要人犯翻或稱冤,法司衙門就必須將案件移至當地或其他地方的法司衙門重新審理,這種機會有三次,謂之「三推之限」,也就是說允許人犯喊冤或申辯的。

其三就是疑案雜議之度,還可以由有關衙門或官員奏請皇帝召集台省朝臣集體討論,即「台省雜議」。

其四為越訴特許之制,一般來說,朝廷是不允許越訴的,但並未完全禁止,還是允許,特別是允許普通百姓越訴的,如登聞鼓,就是越訴的途徑,只不過登聞鼓不是那麼容易敲的,一旦事敗,敲鼓之人必將會受到嚴懲,敲登聞鼓幾乎就是以命相搏的。

其五就是審判時限。

只不過皇權是超越這些所有審判制度之上的,制書、誥書、手詔可決定一切,如此次四司勘鞠李三堅之案。

賢君慎刑,而昏君濫刑。

汪閣為官數十年,哪裏不知《宋刑統》?哪裏不知朝廷之制?汪閣是想早些定李三堅之罪,以免夜長夢多。

汪閣可是與朱勔為兒女親家,自花石綱之中也是撈足了好處,撈得盆滿缽滿的,早已與蔡京、朱勔等人是一榮俱人、一損俱損了。

此時胡文海、石公弼斥得汪閣啞口無言的,高高拿起驚堂木想重重的拍一下,卻又輕輕放下。

拍了十餘次,汪閣手都拍腫了...

「多謝蘇公,多謝石公!」李三堅躬身施禮謝了聲后,走到堂中諸證人面前,盯着胡五,半響之後方才開口問道:「胡五?我福建軍中小校?你是何時入了我福建軍的?」

「是...是大觀二年...」胡五不敢抬頭直視李三堅,低着頭答道。

「哦,大觀二年。」李三堅點頭繼續問道:「軍中隊將為何人?都頭為何人?部將又是為何?所部駐紮在何處?」

「你...」朱勔見胡五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於是慌忙說道:「賊官李三堅東拉西扯的作甚?你竟敢如此放肆?王府尊,難道我聖朝無人了嗎?由著此賊在大堂之中胡言亂語的?」

「罪官李三堅,本官允你問話,但並非是讓你在此地東拉西扯的,挑緊要的問吧。」汪閣點點頭,呵斥李三堅道。

「這個世上任何事情,總是有個來龍去脈吧?」李三堅搖頭冷笑道:「既然王府尊如此說,李某就挑些緊要的問問罷。」

做賊心虛,大概就是指目前朱勔等人吧,李三堅心中暗暗冷笑道,幾句話就將他們暴露無遺了。

李三堅說完又轉頭看着胡五問道:「爾等是何時離開福建路,北上兩浙路崇明島的?中途可在何處停留?」

「為政和二年九月朔五日,啟程由海路前往崇明島的,中途沒有耽擱,直驅崇明島。」胡五不想回答,但見胡文海、石公弼等官冷冷的瞧著自己,於是只好無奈的答道。

「蘇公,綱船是何時被劫的?」李三堅隨後轉頭問向胡文海道。

「具狀之上寫明,朱提舉的船隊於政和二年八月朔二日離開蘇州,八月望三日抵達常州,船隊之中的三條大船裝載的是重物,且體型巨大,無法通過江河,因而走的是海路,江陰補充淡水、果蔬等物后,十月望二日於崇明島附近海面被人劫掠。」胡文海聞言答道。

胡文海細細說完之後,甚至將此案的具狀都遞給了李三堅。

李三堅之意已經很明顯了,就是想找出朱勔等人栽贓陷害的蛛絲馬跡。

「月余倒是可以趕到崇明島,並提前設伏。」李三堅點點頭后,看着胡五冷笑的問道:「不過李某有個疑問,那就是爾等的消息為何如此的靈通?八月朔二日,綱船離開蘇州,九月朔五爾等便驅船直撲崇明島?且目標很明確,就是那三條大船。難道我大宋兩浙路綱船何時起行,走的是何路線,還要提前知會福建路,知會福建舟師嗎?蘇公、石公,此為此案的疑點之一。」

胡文海、石公弼聞言均是連連點頭,就連開封府府衙大堂之中的許多人心中也是暗暗稱是。

事實是太明顯了,劫船之人就是沖着那三條大型綱船而來。

「你是否可以解釋一番?」李三堅隨後看着胡五問道。

「我...小的...」胡五聞言支支吾吾的說道:「小的只是軍中小卒,具體情形小人也不清楚,只是奉命而行。」

「李三堅,綱船起運,乃是天下皆知之事。」朱勔見狀又是開口道:「如此打探些綱船何時起運,綱船所行路線也是不難打聽的。你打聽到了綱船何時起運,打聽到了綱船行進路線,於是就命人前往崇明島劫掠,此為不可更改的事實,無論你如何狡辯,也無法改變。」

「朱勔!」李三堅聞言冷冷的說道:「李某隻是詢問此名我福建軍中的小卒,是在問你嗎?為何你如此的性急,萬般的袒護?難道你有何難言之隱或者做賊心虛嗎?」

「咱袒護?咱做賊心虛?」朱勔聞言怒道:「咱奉旨押運綱船,總責綱船起運一事,當然要說個明白,咱可是胸懷坦蕩啊。」

「呵呵,朱提舉。」石公弼聞言搖頭笑道:「居然你朱提舉胸懷坦蕩,那麼為何不等他將話問完?」

「咱...」朱勔聞言頓時面紅耳赤的,是啞口無言。

「李經略,你接着問罷。」石公弼隨後不理朱勔,對李三堅說道。

「多謝石中丞!」李三堅拱手謝了一聲后,又轉身看着胡五問道:「你說你是奉命而行,那麼到底是奉何人將令?領軍前往崇明島的將領到底為何人?」

「我...小人...」胡五聞言看了看朱勔,又看了看李三堅,支支吾吾的,半天沒有回答。

「胡五,煌煌大堂,容不得你在此猶豫不定的。」胡文海見狀喝道:「難道敢做還不敢認嗎?再敢支吾不答,大刑伺候!」

「是奉他...奉李經略之命,當然命令不是直接下給小人的,領軍前往崇明島的就是福建舟師部將鄭泰,小人為鄭泰麾下,不得不奉命而行啊。」胡五被胡文海嚇得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答道。

「鄭泰?既然你為鄭泰麾下,那麼鄭泰長的是何模樣?可否告知李某?」李三堅聞言又問道。

「這...當時小人與他並不在一條船上,因此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胡五答道。

「哈哈,連長相是何模樣,都不太清楚,就敢指認領軍之將為鄭泰?」李三堅聞言頓時不禁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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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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