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李句讀

第六十七章 李句讀

有宋以來,「興文教」「抑武事」,「以文化興天下」,實行言論自由,不殺言事大臣或士子,已經成為了條法。

當然什麼事情都是有個度的,若大張旗鼓、撲風捉影的污衊或誹謗大臣,甚至皇帝,那就另當別論了。

謀逆之事也是如此,不能觸其逆鱗,若行謀逆之舉,那麼就沒有不殺士大夫的阻礙了。

此時李三堅等人溫酒評擊朝政,甚至將朝廷官員罵個狗血淋頭,也沒有多大的事情,旁人也不會理會。

與李三堅等人接話的是長州士子,姓葉名夢得,字少蘊,比李三堅年長四歲。

葉夢得同樣是長州解元,能詩善文,尤精於詞,學識淵博。其從祖父為北宋名臣葉清臣。四世祖葉參為咸平四年進士,官至廣祿卿。母親晁氏為「蘇門四學士」之一的晁補之之妹。據說有一年,葉助同妻子晁氏至東山朱巷祭拜先祖造玄公葉逵祠,是夜夢見一龍盤於宅中樑上,不久便懷孕生下一個兒子,故取名夢得。

因葉夢得的母親是「蘇門四學士」之一的晁補之之妹,因而葉夢得的文章受其影響較深,同時葉夢得雖未見過蘇軾,但一直以蘇門弟子自居。

此前葉夢得聽冉雲彪談起,說李三堅是蘇軾的門生,因而就特別留意李三堅了,之後又聽說李三堅被逐出師門,於是就不禁莞爾。

「原來是長州少蘊兄,失敬,失敬。」李三堅拱手對葉夢得說道:「不知兄台所言何意?少蘊兄是否願意暢所欲言,以解在下之惑?」

李三堅目前對朝局根本是一無所知的,而省試內容之一與發解試一樣,就是時務策,而不了解朝局,根本是行不通的,因而此時李三堅態度是恭順之極,真心實意的向葉夢得請教。

「不敢。」葉夢得點點頭答道:「還未請教小哥兒姓名。」

「不才嶺南舉子李三堅。」李三堅答道。

「嶺南靈山縣李翰韌?」葉夢得聞言大吃一驚,連忙問道。

「正是,少蘊兄怎知在下的字型大小?」李三堅疑惑的問道。

「首行句讀之法的李翰韌?」葉夢得不答,又問道。

「正是。。。」李三堅看着葉夢得說道:「少蘊兄你為何了解的如此清楚?」

「哈哈」葉夢得聞言欣喜的說道:「句讀妙法,此時已經在江南之地廣為流傳了,眾生皆雲,此法非凡人所能得也,沒想到在下居然在此地能夠得見李句讀,真乃三生有幸!沒料李翰韌居然如此年輕,真乃少年俊傑也。」

李句讀?你才是李句讀,你全家都是李句讀,李三堅心中暗暗嘀咕。

李三堅為了自己讀書方便,就在書上標註了許多標點符號,此事只有靈山縣縣學黃教授及靈山縣一干生徒知道,李三堅萬沒料到,自己「發明」的句讀之法居然流傳到了江南,還廣為流傳?此使得李三堅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是黃教授所為?李三堅心中暗道。

事實確如李三堅所猜測的這般,黃渙認為李三堅的句讀之法甚妙,於是就通過書信向江南好友推薦了此法,隨後就在江南官學、書院流傳開了,眾人均是此句讀之法甚妙,解決了讀書難的問題,並且簡單的符號還能代表一定的意思,簡單的語句甚至不用寫字,直接可以用符號代替。

如此妙法沒有數十年的寒窗苦讀,是不會創造此法的,當時眾人均是如此猜測,均是認為李三堅是個數十歲之人。。。

從此之後,李句讀之名在學子們當中也是頗具名聲的。

「雕蟲小技,不堪掛齒。」李三堅聞言連忙說道:「此乃在下偶爾得之,不值一提,少蘊兄不妨說說朝中之事如何?」

「李句讀,無酒如何能夠說事?」葉夢得隨後笑嘻嘻的說道。

無酒就不能說事了嗎?李三堅心中又是恨無奈,這個世上好像缺了酒就什麼事情不能幹似的,無酒就能憋死人?

不過好在這個世上的酒均不是高度酒,不但度數不高,味道還很不錯,特別是宋京師開封府的酒。

「兄台,在下囊中羞澀。。。」李三堅隨後兩手一攤,很不好意思的說道。

「酒來!」冉雲彪撇了李三堅一眼,知道你窮,還拖家帶口的,沒人喊你付賬,在靈山縣之時就是如此,幾乎都是冉雲彪或曾公明搶著付錢。

酒肆之中的小廝很快就將酒端了上來。

李三堅尷尬的搶過酒壺,將三人面前的酒盅斟滿。

「此酒名為桑落酒。」葉夢得端著酒杯說道:「不知桑落酒,今歲誰與傾。色比涼漿猶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攜一斗,遠送瀟湘故人。桑落酒乃是用高粱、豌豆、綠豆等物製成,皆平常之物,可其色比涼漿,清涼可口,實乃佳釀也。」

葉夢得忽然提起桑落酒,應該是與人有關,以酒喻人,李三堅心中暗道。

果然葉夢得過了片刻后說道:「李公被罷官了,你們知道嗎?」

「李公?哪個李公?」李三堅問道。

不會是李清照之父,李格非吧?李三堅心中暗問道。

李三堅不知道,冉雲彪倒是略有耳聞,於是問道:「少蘊兄是指七歲即日誦數千言的李清臣李右丞嗎?」

「正是。」葉夢得點頭道:「李公出身微賤,曾祖與祖父皆為平民,其父是一名縣令。李公少年喪父,但其天資聰穎,七歲便能讀書識字,且過目不忘,少年之時,文章便傳聞於天下,舉進士之後,為官清正廉潔,居官奉法、愛民如子,毋敢撓以私,以儉自持至富貴不改,李公曆仕四朝,是四朝元老,力主革故鼎新,常患法之不變也,是首倡紹聖之人,如此之世之名士,卻落得丟官罷職的下場,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老子五六歲就會讀書習字了,七歲就會背誦唐詩三百首了,李三堅心中暗道。

七歲日誦數千言,關鍵是要看誦的是什麼言?若是胡說八道之言,就沒什麼了不起了。

等等,正當李三堅心中洋洋得意之時,忽然想起一事,歷仕四朝?是哪四朝?若弄明白這個問題,豈不是知道自己身處到底是宋的哪個朝代了嗎?

於是李三堅連忙開口道:「李公曆仕四朝,是哪四朝?」

葉夢得看了李三堅一眼道:「我朝仁宗皇帝、英宗皇帝、神宗皇帝,還有當今聖上。」

李三堅聞言頓時暗暗吁了口氣,還好不是宋徽宗年代。

李三堅再怎麼歷史知識缺乏,但也知道北宋就是亡於宋徽宗之手,宋徽宗年代應該是宋最黑暗的時代,腐敗、荒淫、民不聊生貫穿始終。

若李三堅正好到了宋徽宗時代,豈不是糟天下之糕了?戰亂、流離失所,北宋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李三堅也定是沒什麼好日子過,也會成為了亂世之人,而亂世之人,命運就與一根野草差不了多少。

目前的皇帝不會是宋徽宗吧?李三堅很想開口詢問,可李三堅又該如何問?他人又該如何回答?

要知道皇帝都是在歸天之後,才會有仁、神、英等尊號的。

最關鍵的是李三堅只知宋徽宗,而不知道宋徽宗的本名。

這王八蛋到底叫趙什麼?李三堅苦苦回憶,仍是沒有一點印象。

「李公因何罪落官?」冉雲彪隨後問道。

「此事具體我也不太了解。」葉夢得搖頭道:「不過我聽說是謀逆之罪,但此不過是道聽途說之言罷了,應該是因為朝廷爭鬥的緣故罷?」

「黨籍之爭?」冉雲彪問道。

「非也!」葉夢得否認道:「目前宰相乃是章惇,而章惇卻是元豐之人,而李公亦是元豐之人,如此何來黨籍之爭?」

「那就是爭權奪利了?」李三堅開口道。

李三堅是越聽越有興趣了,目前朝廷黨爭是愈演愈烈,李三堅對此還是多少有些了解的,蘇軾不也就是黨爭失敗,從而被一貶再貶,最後被貶到瓊台儋州如此荒涼之地了嗎?

而黨爭歸根結底就是爭權奪利,為了將權利握在手中,不惜用盡一切辦法,將政敵一一擊敗,一一往死里整,不弄死對方,誓不干休。

當然借口卻是冠冕堂皇的,如蘇軾,因題了一首「反詩」就被其政敵抓住機會,將蘇軾一黨是一貶再貶。

「然也。」葉夢得讚許的點頭道:「據我猜測,應該是這個原因。」

葉夢得、李三堅等人估計的大致不差,就是這個原因,李清臣就被貶黜,被趕出了朝廷中樞。

趙煦重用章惇、曾布、李清臣復新法,此時章惇卻得到了相位,並且還是獨相,此使得作為首倡紹聖的李清臣心中是憤憤不平。

同時李清臣對章惇的一些做法也極為不滿,如章惇盡貶朝中元祐舊臣,將文彥博、呂公著、蘇軾、蘇轍等三十餘人放逐到了嶺外。

李清臣認為章惇的做法過於偏激,並曾經向趙煦進諫,如此就與章惇勢不兩立了。

權爭的結果就是李清臣落敗,而被逐出了朝廷。

李清臣官聲極佳,就引起了眾多世人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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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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