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陳達斌的提醒

可是從來沒有什麼幸運一說，向來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霍單之所以能夠活着回到京城，是傾盡陳達斌在海津城所有之力，否則依他們一群殘兵敗將的實力，哪有本事逃出生天呢？

「霍單出城之後，白蓮教本欲追擊，不過我早就率領眾下屬等待多時，集眾人之力，才堪堪抵抗住他們的攻勢，隨着後來對方的支援越來越多，我等漸漸不支，那時他們本有時機繼續追擊，可因為我的存在，對白蓮教來說，我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算是一條大魚，所以比起損失一個霍單來說，並不虧多少，甚至還要更賺，畢竟依霍單的狀態，在他們看來是活不了多久的。於是我當機立斷，率彌留屬下攻打一處，終於找到了他們的薄弱突破口，血濺城門后，終於逃回了海津城千戶所。」

陳達斌寥寥數句不含平鋪直敘的講述本是難以調動人們感情，可鍾逸聽完后，腦海中卻不情不自禁浮現出那夜的景象，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夜色的遮掩下悄然失去，就好像他們跟根本沒有存在過一般。

雖然在歷史滾滾紅塵下他們不過是一個個小人物，相較國家、相較朝廷、相較君主，他們卑微到塵埃里，如螻蟻一樣輕賤。可在他們所在的家庭當中，他們便是一片天，他們沒了，天也就塌了......

自古命賤多坎坷。

「後來呢？」鍾逸忍不住問道。

「後來......」陳達斌目光一滯，陷入沉思當中，短暫時間過後，才笑道：「後來你不都看到了嗎？我這一身的傷口，都是那夜造成的，身上所中七處刀傷，其中有一道差點要了我的命，幸虧我命大，才能如今見到你。」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大人，咱們反攻白蓮教的時間到了！」

「何以見得？」沒有海津城白蓮教鬥爭過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厲害，經過幾次交手，陳達斌深感他們如同夜幕籠罩中的鬼魅，只要他們願意，隨時隨地能夠出現在你的身後，給你最為致命的一刀。

整個海津城中，白蓮教無孔不入，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陳達斌等人才遲遲發不出一條訊息。

鍾逸神采奕奕：「鍾逸此行所帶京師十二團營七百人馬，其中更有神機營一百。除此之外，錦衣衛精銳鍾逸也有三百，這一千餘人，屬下不信白蓮教還能翻湧出什麼浪花！」

有這等實力，的確有自信的資本，饒是陳達斌聽得，都稍有恍惚。

「竟然連神機營都帶來了，看來陛下對你還真是信任......」

「只是因為海津城中白蓮教勢大罷了，陛下也是擔心光憑他們不夠剿滅白蓮教餘孽，為了保證勝利，這才借予屬下一百隻火槍。」

「無需解釋，咱們所擁有的兵馬越多越好。」陳達斌擺擺手，雖然他也有些羨慕康寧皇帝對鍾逸的重視，不過現在這種時刻可不是爭奪皇寵的時候。再者來說，鍾逸是錦衣衛的人，他越發出息，錦衣衛在朝廷中的分量便越重。

「陳帥，鍾逸此次入城其實只帶了三百錦衣衛，剩下七百京師十二團營的兵衛在城外五里處駐紮。」鍾逸想了一想，還是決定立馬將這個消息告知陳達斌，也讓他有個心理準備，若是現在想打一個閃電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了。

陳達斌呵呵笑出了聲，望向鍾逸的眼神多了幾分怪異：「鍾逸，沒想到你現在都會隱藏真正實力了。不錯，事事留一張底牌，這不僅會讓對方輕視自己，而且在關鍵時刻還能起到天翻地覆的作用，你這一招，精妙！」

聽到後來，鍾逸才知道這是陳達斌的誇讚，他連忙自謙道：「都是大人教的好，屬下也不過是從大人身上學了幾分皮毛罷了！」

陳達斌哈哈一笑，沒有人不喜歡拍馬屁，作為錦衣衛指揮使的陳達斌也不例外，更何況讓一個實力本就不亞於你的人折服，才是最爽的事。

「不過萬萬不可掉以輕心，海津城的白蓮教......已成氣候啊！」陳達斌雙眸之**現從未有過的凝重。

鍾逸一愣，旋即嘆了口氣：「不瞞大人所說，至今為止已有幾個人與屬下說過『成氣候』三個字了。大人，鍾逸雖然明白眾人達成的共識不可能欺騙人，可屬下還是不清楚，區區一個邪教，它到底能成怎樣氣候？難道它已到了公然造反的地步嗎？」

陳達斌面容苦澀，道：「你所說不錯，它......它確實快到造反的地步了......」

鍾逸眉間一擰，神情震驚道無以復加的地步，他驚叫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既然鍾逸是康寧皇帝派來剿滅亂教惡徒的，這些事便一定要提早告知於他，讓他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戰未啟，己方首領已輕視敵人，結果早已註定，定只有落敗一條路。所以讓鍾逸正視白蓮教的勢力是陳達斌必須要做的一件事，目前依陳達斌的身體狀況，很難在應對白蓮餘孽的時候幫上忙。既有皇帝命令，那麼憑藉鍾逸欽差的身份，他已成二人間的主導地位，只是因為錦衣衛上下級的關係，才使陳達斌看起來比較重要，若陳達斌真以指揮使的身份來壓制鐘逸，那必得皇帝降罪，所以陳達斌早就對自己重新下了定位，他不過是鍾逸的副手罷了。

也正是因此，他對鍾逸的疑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想到這裏，陳達斌心忽然生出一陣感慨，才二十齣頭的他已得康寧皇帝的依仗與信任，並得到今日這般地位，真可謂金陵豈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啊！

陳達斌舔了舔乾枯的嘴唇，將身子坐得更直一些，神情陷入回憶當中：「那是在一個月以前的事了，那時我初到海津城中，並未對白蓮教有過多少了解，與你一般，僅以為是窮途末路的邪教。只過一日，我便接到海津城錦衣衛探子的密報，說城中有人傳教佈道，秘密召集無知百姓開香堂，煽動他們對朝廷的敵對情緒，在接報之後我神色大震，這一聽便與白蓮教相關，我當時心想：初至海津城，白蓮教定無防備，如此一來，我便可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於是立馬帶人去他們開香堂的地方，也就是海津城郊一個破舊的關帝廟查看了一番，這夥人倒也張狂，似乎根本沒想過湮滅痕迹，待我趕到時人雖已散，但香案的供奉仍在，香爐里插著九支香頭，案后供著一張無生老母畫像......」

雖然鍾逸曾經與陳達斌說過白蓮教一些皮毛知識，不過也僅停留在表面這個層次，所以為了讓鍾逸理解，他必須詳細解釋，他道：「白蓮教從幾百年前創教一直至今日，原本拜的都是彌勒佛，故而亦稱彌勒教。」

「可就在前幾年，大寧北方出了一個名叫雷布軍的道人，這人倒是天生的道家根骨，明心悟道后隨即便創了雷教，雷教最初被稱作無為教，這雷布軍悟道后寫了五部經書，其中一部名曰《苦功悟道卷》，卷里曾提過所謂『無生老母』的說法，這個說法卻被白蓮教剽去，從此開始，白蓮教所拜者便不是彌勒佛，而是無生老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