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糾正觀念
羅翔連連點頭，這是他們武官們共同的委屈，尤其對他來說，已有許多年難以在文官面前抬起頭來，但這種情況並不會改善，連盼頭都沒有，這是令人最痛苦的事......
「還有......今日黃三石的話別放心裏去，我也不是為他開脫，不過此事說起來他們漕運的確是最無辜的一個，由於左衛監管不善，導致海津城近一個月糧食虧空，反而漕運成了眾矢之的，百姓們的火都向漕運撒了去，如果將你換成黃三石，見到自己這個罪魁禍首也是氣憤的很。」
和事老怕是世間最難做的職業，一個失誤，便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海津城文武關係如此緊張，這讓鍾逸如何放心他們能心無嫌隙的親密合作下去呢？為了讓他們成為一個無懈可擊的隊伍，鍾逸只能兩邊說好話，至少有他作為潤滑劑、調和的人，能夠將此改善一丟丟......
羅翔再次點頭，他以鍾逸馬首是瞻，這是一個作為合格狗腿子的覺悟，不過他被鍾逸征服的並非鍾逸的身份，反而是鍾逸的人格魅力，令羅翔情不自禁想將他視為上司。
「下官明白，別說黃總督了，就是我這個做指揮使的都懊惱不已，那夜是普普通通再尋常不過的一晚，糧倉的布守人員並沒有減少一位，反而是在下官敏銳嗅覺下，多增添了幾十人，饒是如此，都讓白蓮教這幫惡徒鑽了空子，說起來下官也是無辜，我哪能預料到這件事呢，防守一如既往，平常沒出事，偏偏那夜發生了一場震驚海津的衝天大火，這去哪說理去？」
「不怪羅指揮使，白蓮教為此蓄謀已久，怕是幾十天前已經開始熟悉糧倉的一切，何處防守嚴密，逃跑的路線。那夜的有條不紊能看出事先經過精密的排練，再加上有內鬼接應，不論換誰，都難以預防他們的陰謀......」
「真是氣煞我也！吾定當生擒賊人，誓食其肉寢其皮！」羅翔氣得牙根痒痒。
他反應這麼大實屬正常，這是鍾逸壓着沒有上報，若由他稟報朝廷，他的仕途也就到頭了，說是掉頭的罪責有些嚴重，但深究卻不止於此。糧倉的燒毀只是導火索，更深的含義是導致海津城陷入慌亂中，這十分利於白蓮教蠱惑人心藉機行動，白蓮教僥倖事成，佔據最大功勞的便是糧倉燒毀事件，而他羅翔又豈能脫得了干係？
如今最佳彌補方式，就是化解此次災禍，不過憑羅翔的能力，只能幹瞪眼着急，所以他將寶壓到鍾逸身上，為何鍾逸下怎樣的命令他都不會拒絕。首要原因自然是害怕將他的失職上報於朝廷，但更重要的因素卻是依仗鍾逸來對抗白蓮教......
「羅指揮使不必着急，本欽差會給你這個機會的。」鍾逸一幅胸有成竹自信的模樣。
羅翔焦躁不安的心也因此寂靜下來，他帶着些許欣喜問道：「難道大人已經有法子了？」
「防守是最有效的進攻，進攻也是最有效的防禦。這次看起來是咱們落入下風，但在白蓮教的攻勢中找到漏洞，便可一舉改變戰局，不動則不會有紕漏，一旦行動便少不了顧忌不到的問題......」
既然同屬武官，對兵法自然有或多或少的了解，鍾逸這番話羅翔比任何人都理解。
他興奮之餘也有自己的顧慮：「既然是白蓮教先動手，那定然準備齊全，難道大人也有完全之策？」
鍾逸擺擺手：「戰機稍縱即逝，哪能思慮繁多，真當你一切就緒的時候，對方已經佔領整個海津城了，處理戰局，預備的奇招自然能起到良好效果，可更多的是要看指揮者的隨機應變能力。」
「大人不愧神人也！」羅翔嘆服鍾逸的想法，若換作腐朽的文官，想必已經拖家帶口想着逃走了，但他們不同，肩膀上的責任不允許他們臨陣脫逃，誓與海津共存亡才是眾人心中所想......
「依您的意思，下官這批糧食......也是不會發放了？」
「不錯，我要暫時壓下，與我先前備下的屯儲錦衣衛衙門內，一旦讓白蓮教知曉屯糧的存在，他們勢必會暫緩自己的攻勢，為何他們要燒毀糧倉，就是提前造勢，既讓海津城處於驚恐氛圍中，也讓底層百姓窮途末路，若有糧供給，效果會大打折扣，百姓心中也會重新選擇自己的陣營，他們所求不多，只是一口飽飯罷了，給予這口飯的人是誰無所謂，只要能活下去，他們不介意向任何人效忠。」
「說來也是，白蓮教果真愚蠢，把寶竟然壓在了這幫烏合之眾身上，就憑他們的膽量與實力，造反也無所謂，稍加鎮壓足以......」羅翔顯然沒把百姓放在心上，在所有官員心中有一個固定觀念，那便是百姓作用甚微。
這個想法的確沒錯，不過要看基數，一個百姓、十個百姓不足以撼動朝廷地位，可幾千個、幾萬個、幾十萬個呢？哪怕是朝廷的軍隊都不一定能達到如此數量吧？
更何況軍隊的兵士也並非出生就是軍人，他們有自己的家庭親人，這百萬百姓中難免有同祖親人，他們還能下得去手嗎？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羅翔你錯了，威脅最大的反倒是百姓。君如舟，民如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海津城千戶人家，真要是全投入白蓮教賬下，你算算這是一個多麼龐大的數字。」
「這......」羅翔不敢說。
「不止如此，要想抗衡他們，要靠的是三衛兵士沒錯吧，可三衛的兵士是什麼人，他們亦是城中百姓的子弟，要讓他們用手中的兵器指向自己的親人，他們會願意嗎？」
羅翔沉默了。
「既然他們選擇自己的親人，那成為敵人的便是朝廷，便是咱們，是曾經效忠的上司。」
這是最壞的情況，若真是如此，鍾逸也是束手無策，只能坐以待斃。
「而且......三衛兵士沒有想像中的純凈。」
......。